《鹤冲天》好想买口红

15、第 15 章

　　宣王倒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接下来的几夜，他都在乐坊度过。两个大男人独处一室，也没有什么逾矩之举，就真的只是认认真真地读书写字。
　　据宣王殿下所说，为了给功臣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他决定重新布置一下客房的陈设。
　　徐墨闻却觉着他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享受，因为他好像把整个王府都搬到了这里来：什么西域进贡的贵妃榻啊、什么苏杭产的双面刺绣屏风啊、什么东瀛来的紫檀雕花荷纹宝座啊，最为骚包的，是他还搞来了一个据说是圣上御赐的豆青釉双耳三足香炉，牛犊般大小的香炉没日没夜的燃着檀香，熏得客房整日青烟袅袅，宛如蓬莱仙境。
　　每次徐墨闻被这香熏得头昏脑涨、欲哭无泪时，他都默默安慰自己道：没事，这屋里比寺庙更有禅意，说不定被熏陶久了，自己也能早登极乐。
　　眼下，宣王殿下正拿着宣城的诸葛笔，蘸着徽州的延圭墨，靠着御赐的黄花梨书桌，在澄心堂的纸上，写下他要教徐墨闻的诗词。
　　他教徐墨闻的第一首词是晏几道的《思远人》：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宣王先是低声念了一遍诗，接着便抓着徐墨闻的手一笔一画地在宣纸上写下。
　　徐墨闻有些诧异，他见宣王平时一副大男子主义的做派，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放词风，再不济也应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时行乐主义。可是万万没想到，花花太岁宣王殿下，表面上疏狂浪荡、游戏人间，内里竟还隐藏了这等细腻的儿女情长之心。
　　他不禁“嗯”了一声。
　　“怎么了？”宣王听到这语调上扬的叹词，便知道他有话要问。
　　“没什么，只不过觉着这首词不是殿下您的风格。”
　　宣王停了笔，转身面对着徐墨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人，垂下眼睛问道：“哪里不像了？”
　　言语间他轻轻笑了笑，皓白的月光正好透过窗子映照在他唇边漾起的梨涡上，一刹那间似有万千星河。徐墨闻愣了愣，突然发现他虽然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始终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转过脸，有些别扭地说道：“晏叔原这首词中，‘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是画龙点睛之笔，为念远怀人之作。王爷吟咏此诗，莫非也在思念远人？”
　　宣王轻叹一口气：“孤王没有什么思念的人，只是突然觉着此词很配眼前美景。”
　　徐墨闻不禁皱眉，他可没看出来哪里相配了，也不知道宣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你呢？阿音你可曾有思念的人？”
　　“不曾，”徐墨闻摇摇头，“我是在和尚庙里长大的，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要不近女色，他说女人是老虎。”
　　“那男色呢？”宣王坏笑。
　　“什么？什么男色？”徐墨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唉，看来还是个雏儿，宣王默默在心里感叹道。紧接着他便又故意转移话题般地问道：“既然你曾在佛祖面前修行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和合二仙的故事？”
　　“王爷指的可是高僧寒山与拾得？”
　　宣王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徐墨闻继续说下去。
　　“呃……”徐墨闻搜肠刮肚了一番后才拼凑出个答案，“大魏民间以和合为掌管婚姻的喜神，和合二仙并有‘欢天喜地’的别称，因此婚姻嫁娶时常张贴二人画像，寓意家庭和睦、婚姻美满。”
　　该死！师父师兄从来就没把他当作过真和尚，平时顶多让他念念金刚经来静心，他哪里能知道这些佛家典故？
　　“说的对，但是又不全对，”宣王耐心地纠正着他，“众人皆知和合二仙是婚嫁之神，却不知两人在出家前关系就极为亲密，并同时爱上一个女子。寒山得知后主动退出，到了苏州出家为僧，拾得便前去苏州寻找，二人遂一同出家，并开创了枫桥畔的寒山寺。世人皆说两人亲如兄弟，而我却觉得……”他叹了口气，灼灼的眸子紧盯着徐墨闻。
　　“什么？”徐墨闻略一晃神，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宣王最后一句话。
　　此时月光入户，寸寸铺洒在书桌上，清澈透明如同积了一汪清水；窗外微风乍起，吹得竹叶相撞，淙淙铮铮，如泣如诉，若仔细听来似乎竟还夹杂着些夏虫的唧唧之声。
　　“……他们是道侣。”可能是被微风吹断了思绪，良久，宣王才喃喃道。
　　徐墨闻从小便对男欢女爱之情有些迟钝，更遑论‘道侣’这种闻所未闻的词了。此时他听了这话也不觉有什么，只觉着宣王的眼睛不免太黑了，盯的他有些发晕。他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噢”了一声，“然后呢？”
　　“没然后了，”宣王也转身重新面向书桌，漫不经心地说道：“刚才说话浪费太多时间了，赶紧过来写完这首词。”
　　徐墨闻赶紧应了一声，重新让宣王抓住他的手，执笔共同写下这首儿女情长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