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改写——《逆命》》棠雪儿

6、（六）

　　翊坤宫与皇后的长春宫并列，紧跟在皇上的养心殿之后。除了皇后大婚所用的坤宁宮，翊坤宫算是最华丽紧要的所在了。皇帝吩咐把翊坤宫收拾出来给如意居住，底下的奴才也不敢不用心，一应挑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如意看着自己的新居所，只觉万事完满。正准备往寝殿走，外头守着的小太监进来道：“启禀贵妃娘娘，愉贵人来给娘娘请安。”
　　如意不觉诧异，“这个时候，怎么海兰还来请安？快请进来吧。”方走到西暖阁坐下，海兰已经带着侍婢叶心进来了。如意含笑道：“怎么这么晚还来请安？可是长夜漫漫睡不着吗？”海兰倒不似往日一般小心拘谨，身上一身浅紫色旗装，发髻上簪着玳瑁对钗，合着燕尾上的藤萝纹压发，气度倒是显得几分从容。她先是上前一步向如意行了一礼，“嫔妾实在是睡不着，所以想着来找姐姐说说话”。接着又是一礼，笑盈盈地道：“还未恭喜姐姐册封贵妃之喜呢！”如意忙让海兰免礼，又吩咐惢心斟了茶上来。海兰谦恭地谢了，接过茶来。海兰当年一夕承欢就被弘历忘在脑后，受尽了奚落白眼。还是自己看不过人人都欺负她，偶尔在弘历面前提了一句，才成全了海兰的身份，在府里有了一席栖身之地。为着这个缘故，海兰也喜欢总跟着她，怯怯的，像是在寻找羽翼荫庇的受伤的小鸟，总是楚楚可怜的样子。现下海兰依旧柔婉，可气度却多了几分从容，这厢如意却暗暗纳罕。
　　却是海兰先笑道：“姐姐，是在看嫔妾吗？”若是以往的海兰，是不会也不敢这般说笑的，如意对海兰的变化由衷惊喜。海兰也明白了如意的意思，脸上忽地染上了一层红晕，如天边清晨那一抹淡红色的云霞。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低了低头说道：“皇上前几日，让身边的毓瑚姑姑私下到了我那里，教导了我一些时日的规矩。不然，依我从前的性子，怕是又不知要惊慌成什么样呢。”
　　如意见海兰不似从前那般胆小怯懦，又得了毓瑚姑姑的教导，可见皇上对她的看重，也替她高兴，便笑道：“我说呢，原来妹妹竟是这般有福。陛下让毓瑚姑姑私下教导妹妹，既是看重妹妹，也是全了妹妹的体面，真是守得云开了。”
　　海兰脸颊微微一红，被如意说得越发不好意思，只浅浅笑道：“嫔妾自是感激天恩浩荡，不过又哪比得上贵妃姐姐，姐姐得圣上隆恩，又钦赐下翊坤宫。”海兰忆及过往，不禁又是感慨，又是酸楚，“皇上素来就少去嫔妾那里，嫔妾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这番造化。”说着，竟是堪堪又要红了眼圈。
　　如意心中不忍，又想起皇上待自己的这番殊遇，亦是与海兰生出同感，忙拿起帕子掩了掩眼角，又宽慰海兰道：“瞧瞧，咱们如今总算熬出来了，一颗心悬着也能放下了，怎地倒还哭起来了。”
　　海兰也忙拭了泪痕，笑着看向如意，“嫔妾是太高兴了，才一时失了态。只是延禧宫虽好，可离姐姐这里，还是有些远了。”她看了如意一眼，又说道：“嫔妾也知道，皇上如今指了延禧宫给我，是抬举我，嫔妾也不是不懂事的，感激还来不及。只是毕竟在潜邸时住的地方与姐姐离近，一时难免不习惯。”
　　如意拉过她的手，温和道：“好了，知道你舍不得我，你若是想来翊坤宫找我，随时都可以来的。”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悄声道：“我看这次陛下册封六宫，这般抬高咱们满族嫔妃，少不得妹妹将来还要独掌一宫呢。如今你我得了位份，也得了恩宠，只安安分分的服侍皇上便是。咱们不惹事，可是也不必怕事。”
　　海兰这几日跟着毓瑚学着，渐渐也懂得了一些，也看懂了其中一些门道。如今听如意这么说，便也懂了。又与如意絮语片刻，这才起身，依依道：“时候不早，妹妹先告退了，姐姐早点歇息吧。”如意送海兰至廊檐下，海兰忙让她留步，带了叶心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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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来的长春宫格外静谧，明黄色流云百蝠熟罗帐如流水静静蜿蜒地下，便笼出一个小小天地，由得刚刚梳洗过的琅嬅伏在皇帝肩上，细细拨着皇帝明黄寝衣上的金粒纽子，只是含笑不语。虽然心知逃不过，也早已做好了嫔妃给自己侍寝的准备，可这般被富察琅璍亲近，对如懿而言也是极其的不自在。她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将琅璍推开，望着帐顶，嘴角含了薄薄一缕笑意，“皇后在后宫一力独断，为朕分忧，朕很高兴。不过见惯皇后端庄持重的样子，这般的小儿女模样倒是难得了。”
　　皇后默然片刻，慢慢笑道：“后宫小儿女情肠多了，难免争风吃醋的小心眼儿多些。臣妾若再不持重，岂不失了偏颇，叫人笑话？”她停一停，小心觑着皇帝道，“皇上的意思，是嫌臣妾今早提议让娴贵妃居住延禧宫，还有让愉贵人居住咸福宫是有些失当了。”
　　皇帝略略含了一丝笑影，却也并不接琅嬅的话，琅嬅心头微微一惊，不免含了几分委屈，“皇上这样说，真是低估了臣妾了。难道臣妾跟随了皇上这些年，还会如几位贵人一般不懂事，只晓得争风吃醋？臣妾不过是以为，娴贵妃在潜邸时位分既高，性子又傲，如今又得了高位，难免越发骄纵了，不若将她放到安静些的地方，也好静心些。至于愉贵人，也是因着柔嫔的咸福宫最是华丽，有她与柔嫔做伴儿，也是好的……”
　　柔嫔？那是谁？哦，是高晞月，她没有当慧贵妃，而是柔嫔……娴贵妃、柔嫔、愉贵人……是啊，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那她又是谁？她不是如懿，因为没有如懿。她也不是青樱，因为青樱在翊坤宫，名叫如意。
　　隔断过往，祈取新福。或许，真正该隔断的，不是青樱，而是她自己——如懿。
　　从今以后，她只是爱新觉罗弘历，是大清的皇帝，是后宫这些女子的丈夫。
　　想起这些，心里只觉越发没意思，倒也不再那般不知所措。皇帝握了握皇后的手，“皇后思虑周详，朕又怎会怪你呢。只是宫里满蒙嫔妃本就少，她二人出身摆在那儿，少不得要比旁人厚待些。便是朕心里再怎么爱重晞月，可也不好为了她坏了祖宗规矩。”
　　琅华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揽住皇帝的手臂，笑意盈盈，“原是如此，臣妾的愚见，又怎么比得上皇上的圣明。”
　　伸手试着抚了抚皇后的头发，隐隐有风吹进，帐外的仙鹤衔芝紫铜烛台上烛火微微晃了一晃，映着拂动的帐幔，如水波颤颤，明灭不定。脸上的笑影淡得如天际薄薄的浮云。低下头看着琅嬅，“时辰不早了……安置罢。”琅嬅笑意深绽，低声道了声‘是’，仿佛烛火上爆出的一朵明艳的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