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三粒冰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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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子里还剩下一块豆腐的时候，楚梦雪对在菜摊上跟刘伯聊的不亦乐乎的楚飞飞喊了句：“飞飞，回家了！”挑起单子就往回走。楚飞飞惊讶地喊了声“小叔！”又看了看刘伯，刘伯拍拍他的脑袋说：“你叔叫你呢，快回去吧！”楚飞飞一边追楚梦雪一遍回头大声对刘伯说：“记着明天要给我带萝卜哦！”刘伯捋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楚飞飞追上楚梦雪，叔侄两人相伴回家去。
路上，楚飞飞问：“小叔，豆腐没卖完，怎么就回家？”
“……这块豆腐不好，可能没人买——早点回家做明天的豆腐。”
“什么嘛，我刚刚才看见前村的‘大黑点’提着篮子正往摊上来，然后你就收摊了。”
“……我没看见……”
“她穿一件大红大红的衣裳，我老远就看到了，小叔你怎么没看见啊？”
楚梦雪把挑子换了个肩膀，没说话。
“小叔，你不高兴啦？”楚飞飞从下面望着楚梦雪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楚梦雪笑了一下说：“没有，小叔想，今天回去咱们吃这块豆腐。”
“好耶！飞飞最爱吃豆腐了！小叔，吃油炸豆腐好不好？”一提到吃，楚飞飞立刻眉开眼笑。虽然他们是卖豆腐的，但是平常却舍不得自己吃，所以一听能吃到豆腐，楚飞飞高兴的不得了。
楚梦雪看着欢欣雀跃的楚飞飞，微微笑着说：“没有油了，咱们吃凉拌的吧。”
“没有油了啊？咱们问刘奶奶借点吧？”楚飞飞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楚梦雪。
楚梦雪摇摇头，“上次你吃鸡蛋的时候就借的刘奶奶的油，还没还呢，怎么能再去借。”
楚飞飞皱了一下脸，随即安慰自己似的自言自语到：“凉拌的也很好吃嘛，天气这么热，凉拌的比较好……”
看着楚飞飞嘀嘀咕咕的自说自话的样子，楚梦雪虽然觉得有点抱歉，但是心思立刻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回到家里，楚梦雪对楚飞飞说：“小叔先去洗蒸笼，你去看豆子都泡好了没有，泡好就叫小叔，小叔回来捞——你可别自己搬，当心砸了脚。”楚飞飞应了一声“嗯”就朝泡豆子的大盆跑去——楚飞飞喜欢在夏天泡豆子，多凉快哪。
楚梦雪把蒸笼拿到门口，用刷子蘸着水一遍一遍洗刷着蒸豆腐时沾在上面的渣滓。等洗的差不多了，他把蒸笼放回案边。看见楚飞飞还在水盆旁捡豆子，他悄悄拿出剩下的那块豆腐，切了一块，走到隔壁刘婶家推门进去问：“刘婶在不在？”
刘婶刚从厨房出来，一看是楚梦雪，问道：“小雪，有事？”
“刘婶，嗯……嗯……”
刘婶看楚梦雪半天嗯不出个所以然，笑着说：“小雪你啥时候变结巴了？有啥事就跟刘婶说，吭吭哧哧干啥啊！”
楚梦雪低着头说：“刘婶，你能给我把这块豆腐炸了不？……我家没油了……”
刘婶接过豆腐爽快地说：“成，刚好兰丫要我炸点果子给她捎去，我刚和的面。豆腐放这吧，一会炸好了我给你送去。”
楚梦雪的头更低了，小声说：“老给婶添麻烦……”
刘婶拍拍楚梦雪的肩膀说：“这么多年街坊，还这么客套——有事尽管开口，能帮的婶一定帮！”
楚梦雪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忽然耳边传来楚飞飞的喊声：“小叔，豆子泡好了，快来捞！”
刘婶催着楚梦雪说到：“快回去弄豆腐吧，放飞飞一个在家也不放心。”楚梦雪道了声谢，赶快转回家里。
楚梦雪刚进门，楚飞飞就喊道：“小叔你去哪里啦，我叫好多声你都不回来！”
“现在这不是回来了。”楚梦雪走到泡豆子的盆子前，盆子很大，楚梦雪要用尽全身劲才能搬动。他对楚飞飞说：“飞飞，你站远点，别到我跟前晃。”然后鼓足劲端起那个盆子就往磨子那边走去。
这时，一个人在门口问道：“这是楚梦雪家吗？”
楚梦雪一惊，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摔了盆子。那人见状立刻跑过去接住盆子，问道：“你没事吧？”
楚梦雪抬头一看，是孟章台。
孟章台端着那个盆子问道：“这个要放到哪里？”
没等楚梦雪说话，楚飞飞在磨子边喊道：“这里啦！端到这里来！”
孟章台小心地把盆子端过去放在磨子旁边，转身对楚梦雪说：“这一盆可真不轻，刚才要是砸了脚可不得了。”
楚梦雪咬着嘴唇没说话，孟章台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难不成才半天你就不认识我了？”楚梦雪慌忙说：“没、没有，我、记得……就是，你真的来了，吓了一跳……”孟章台笑了起来：“说了要来认门的，怎么能不来——再说，我还想喝你的甜豆汁呢！”楚梦雪低着头快步往灶台走去，经过孟章台身边时他停了一下小声说：“我没想着你会来，没预备糖……”
“早上不是还有糖么？”
“就剩……就剩那一点点了……”楚梦雪低声说，好像感到很羞耻。
“幸好我这里预备着。”孟章台的手神了过来，上面变戏法似的放着几粒冰糖。楚梦雪惊讶地抬起头，孟章台笑着，说道：“今天就剩下这么点，给你吧。”楚梦雪迟疑地看看冰糖，又看看孟章台，摇头道：“我不要……我没有钱……”
“不要钱，你拿去吧，反正是剩下的。”
“我们楚家从来不占人便宜……我不能要。”楚梦雪的声音小小的，但是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孟章台想了下，又笑道：“那，这样，你收下这冰糖，以后我去你摊上喝豆汁你算我便宜点，怎么样？”楚梦雪皱着眉头，说道：“豆汁不值钱的。”
“我觉得值钱，值这个冰糖的钱。你就收下嘛——站这半天了，你家里有水没？”
“有、有，你等下！”楚梦雪好像刚才注意到让客人站了半天，慌忙朝灶台走去，孟章台把几粒冰糖强行塞进他手里说：“要是有豆汁，就给我来碗凉豆汁。”楚梦雪看了他一眼，握着冰糖走到灶台那边去了。
楚梦雪端出一碗豆汁正要给孟章台的时候，刘婶突然推门进来：“小雪！你的炸豆腐我给你搁桌上了，趁热吃！”
楚飞飞喊着“炸豆腐！”一下子扑了过来，抓起一块就要往嘴里放。楚梦雪忙说：“飞飞，等一下！”
刘婶这时也注意到屋里有个生人，不等她开口问，楚梦雪就说道：“刘婶，多谢了，明天我磨点豆浆给您送过去。”刘婶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孟章台，转身对楚梦雪说：“小雪，你尽管放心出门，家里有婶给看着呢——豆腐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说着回家去了。
刘婶走后，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楚梦雪呐呐地说：“刚才那是刘婶，老街坊了，平常总是照顾我们家。”孟章台点点头说：“看得出来。”
“小叔，不是说凉拌豆腐，怎么又让刘奶奶去炸了啊？”
“……你不是想吃么，我就去了……”楚梦雪的头又低了下去。楚飞飞应了一声“哦”然后吵着要吃炸豆腐。孟章台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赶回镇上了，明天我再去你摊上。”说罢转身就要走。
楚梦雪抬起头说：“你……喝了豆汁再走吧？”孟章台笑了笑说：“再不走就赶不回去了。”
“你、你等等！”楚梦雪说着拿出几张草纸，将盘子里的炸豆腐包起来递给孟章台说道：“这个、你拿去吃吧……”
孟章台惊讶地看着纸包，然后笑着摇摇头说道：“留着你跟飞飞吃吧，我不饿。”
“你、你拿着吧。”楚梦雪想，今天怎么自己说话老结巴。
孟章台看着楚梦雪发红的耳朵，接过纸包轻声说：“我明天再来。”
“嗯。”楚梦雪重重地点了下头。
孟章台转身出了门，楚梦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心里全是汗。
“小叔！”楚飞飞的声音把他的视线拉回了屋里。楚飞飞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小叔，你说那是给我的炸豆腐耶！干什么又给了那个人！”楚梦雪小声说：“小叔给你做凉拌豆腐去。”
“小叔骗人！飞飞也想吃炸豆腐的！”楚飞飞说着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楚梦雪叹了口气，他弯下腰抱起楚飞飞说道：“飞飞不哭，飞飞乖，小叔给飞飞做粥喝好不好？你看，咱们放冰糖进去，可甜呢。”楚飞飞看着冰糖说：“想吃炸豆腐……”楚梦雪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开始做两个人的晚饭。
凉拌豆腐，还有凉凉的甜稀饭，楚飞飞似乎挺中意这顿晚饭，没再吵着要吃炸豆腐。楚梦雪收拾完碗筷，拿起冰糖，还剩下三粒。
他想，三粒冰糖能放几碗豆汁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三粒冰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