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卢渝终于彻底，彻底地，放弃了她低调的大学生涯。
当她的名字连续与全校两个最有名的才子一同出现于人们每日茶余饭后之后，卢渝这两个字已成为一种隐秘的纠葛，暧昧而捉摸不透的代名词。她生活中稍有不雅的举止第二天绝对毫无疑问登上BBS头版，她的脸会被鲜红的圆圈引一个小箭头划出来，结尾处往往还摘有一行质疑性文字:她就是那个与沈希悯和安泰有瓜葛的女人？
当然不是！卢渝看完帖后总如是匿名回帖。
但流言依旧四起无边，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女生严重短缺的商学系隔岸观火已久，终于高举口号“拿什么来挽救你，我的鲈鱼？”与中文系举办了一场海岸联谊活动，活动要旨是挽救濒临瓦解的沈卢之恋，同时加深联络商学中文两系的友好关系。
周六下午，巴士从外院大学直驶抵达犰狳海岛。犰狳海岛位于本市南部，纵观而视其貌宛如一只犰狳蜷缩于大海中央，浪涛翻滚流泻恰似犰狳身上的甲鳞而因此得名。海岸边建有小型旅馆，这次的联谊便是在这里展开。
同学们熙熙攘攘地走进旅馆卸下行装，准备晚上的压轴戏篝火晚会。卢渝一进房就不肯再出来，对于即将来临的篝火晚会她生出一种本能的抵触，直觉告诉她，今晚应当有事发生。岂料皇上一帮人揪着她不放，皇上更是呵斥道:“鱼儿，我们都进大学这么久了，学校都还没有证明给我们看大学生和高中生有什么区别？今晚难得有机会能够好好野一把，你不去你傻不傻呀？”
卢渝摇头晃脑:“反正我都是你们找对象的幌子，去不去有什么分别啊？”
皇上一拍桌子怒颜冲冠:“当然有！你不去我们怎么能名正言顺去泡美男？”
卢渝顿时感到她的个人安危化作极渺小的存在。
她最终屈服在皇上淫威之下。
夜凉如水，人们拥挤在一起，在闪耀不清的篝火下喧闹纵乐。
卢渝刻意挑了一处相较僻静的位置坐着，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她望着人们划圈喝酒，笙歌舞蹈，在这里人们需要大声叫喊才能彼此听见。但，谁又在意言语呢？黑暗与海风使得人们不必用目光去了解对方，寻觅猎物全源自本能的驱使。
在这里，爱情仅是酒精的催化剂，而非真心。
余光朝沈希悯那个方向撇去，他正与朋友聊得投契，席间轻声笑语，身边不乏女生殷勤软言，概括一句:滋润得不一般。
如若感知到她的目光，他细长的眼眸亦懒洋洋地朝这边看着，嘴角带了丝桀骜的笑，目光点到她时扬了扬眉宇。
卢渝不屑地喷了口闷气，想象手里拿着的是一根串烧沈希悯，然后对着鸡翅狠狠一口往下啃！
正巧安泰经过，绕到卢渝面前蹲下身眯眼一笑:“小鲈鱼，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去找沈希悯吗？”
卢渝面色一僵，“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听人说，你和他不是……？”
“安泰，怎么连你居然也信了？我和沈希悯根本什么都不是，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安泰稍微楞住，见她不甘心却又渴望得到认同的神色，终于抿抿嘴角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卢渝和沈希悯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卢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啃串烧沈希悯。
不料安泰陡然凑近她，眼中盈满兴致问:“那么我和你呢？这个又该如何解释？”
“啊？这……”
安泰故意皱眉一脸困扰地说：“好说歹说我也算是外大的风云人物吧？被当成小三似的这样写出来，我的生活也遭到了极其严重的纷扰，而且别人会怎么看我？”
卢渝信以为真:“啊？是这样的吗？”
安泰扑哧一笑:“逗你玩的。”
卢渝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你比沈希悯好多了，如果真要我选那再怎么说你也是个正房，他呀，顶多就一小妾，还是给我端茶送水的那种！”说罢不由得朝沈希悯那个方向望去，那个沈希悯——
等等，沈希悯呢？
她连忙站起身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依稀见到那高挑却略显单薄的身形宛如一泓萤光般兀自乍现，可即刻又随着人潮的洪流漂向他处。
容不得踌躇，她慌忙跟着他的影子，一步步踩在逐渐不再有光亮投射的地面，思想才意识到自己已随着他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密林。
透晰着叶子照射的月光撒在斑驳地面，隔着树木他愈走愈远，直到一颗巨木的阻挡使他彻底丢失在她的视线中。
卢渝站在原地，不可思议于他竟然消失了。难怪她早觉得这小子不正常，说消失就消失……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类似于竹子公主之类的人物吗？不可能不可能，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打消这谬想: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再找找看好了！
于是她继续朝他消失的方向迈出一步，蓦地耳边响起“嘶啦——”一声，紧跟着她便头也不回地堕了下去。
当卢渝刚摔下去时，她第一个念头是:下面不会是山崖吧？
当她因滚落途中遭遇碎石而受阻无法正常滚动时，她第二个念头是:怎么我还没滚完呢？
终于，经过长时间的颠簸与不懈的等待，她终于磕磕碰碰地滚完滑坡得以落地——那一刻，既平坦，又安稳，意料之外还竟十分舒适。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声惊呼，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
卢渝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满脸尴尬朝身子地下压着的沈希悯挥挥手:“嗨，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你！”
沈希悯隐隐觉着上次接合的骨折伤口貌似又裂开一道缝隙，不得不咬牙沉声道:“你这个笨蛋……赶快给我起来！”
“啊，是……”卢渝连忙站起身一脸关怀地望着他:“那个小沈，你没事吧？”
“谁是小沈？我跟你又不熟！”沈希悯忍痛支撑起身体靠在身后的岩石上面，抬眼望向卢渝，“你怎么在这里？”
卢渝闻言不得不支吾半晌:“那个……我更喜欢原生态环境。”
两人不约而同地环视一圈四下山岩峭壁。
卢渝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太不靠谱，于是坦然回答:“其实……我是看你不见了，过来找你的。”
沈希悯有点意外，“找我？”
卢渝老实地点点头，“你太诡异了，说不见就不见，我怕你有危险，想来救你的。”
两人又不约而同回想起方才尴尬的局势。
卢渝不由得丧气地垂下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来就是了……”
沈希悯见状，既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不计较了。”
卢渝一听又重新振作起来：“你为什么不在篝火晚会上待着，反而来这种地方呢？”
沈希悯轻轻一笑，“其实今晚也不过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人们来不及想什么叫空虚寂寞，便投身于这隶属于物质时代的一种消费爱情。”
卢渝闻言不禁陷入思考，爱情究竟是因为空虚，还是因为真心投入？速食爱情，真的已经成为一种文化而存在了吗？
这似乎永远没有答案。
“沈希悯，”她忽然叫他。
“嗯？”
“你……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弹钢琴呢？”
沈希悯没有意料到她会这样问，不觉略微一怔，笑容即刻滑落而止。
卢渝迟疑着，语句中参杂细微的小心，“你弹得其实很好听，为什么不可以让更多的人听到你的琴声呢？”
沈希悯直勾勾地审视着她,“你真想知道？”
“嗯！”卢渝笃定地答。
他顿了顿，“因为我爸并不喜欢我学音乐，他需要一位继承人，而并非一堆不切实际的梦想。”
卢渝好奇，“但你可以尝试去和他沟通，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兴许他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准啊！”
沈希悯偏过脸，笑着摇了摇头。
卢渝不甘心地继续鼓励他:“可是，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至少也应该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吧？”
“卢渝，”沈希悯沉默半晌，才缓缓答道:“我该怎么说呢，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很多职业，永远不会有人考虑到；而有些职业，人们挤破了头都要千方百计去争夺。行行是出状元，但这个社会容不下过多的理想，它的标尺在一开始就定位在少数人的身上。经济也是如此，国家的消费往往要依仗于个别优势群体去支撑，因为目前绝大多数人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力自保。而我爸爸，只是这个社会隐射下的一员罢了，他也曾有过梦想，亦重重跌倒过，他的痛来的太过真切，令他不愿意让我重蹈覆辙。你可以说他自私，但他毕竟是个父亲。”
卢渝听到这一段话，不觉抑制住想要辩驳的冲动，暗自陷入思考。
他说的这番话的确有道理，当今这个世界在以何种迅捷的速度发展着，人们也日渐趋于现实。关于理想，关于信念，更多更多的人开始嗤之以鼻。或者说，名利也可以成为追求的一部分。沈希悯说的没有错，问题不在于他爸爸，甚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所以他选择理解，选择体谅，选择退一步实现他爸爸的愿望。
而不是他自己的。
卢渝抬起头，凝望着沈希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沈希悯淡定地笑了笑，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有在同情我是吗？”
卢渝点头承认：“因为在大家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么夺目和与众不同，好像所有困难到了面前你都能够很轻易就化为乌有。只是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必须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夺目？与众不同？”
他重复着她的措辞，不知为何竟嗤笑了一声。
卢渝被这唐突的回应搅得摸不清头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沈希悯沉默一会，忽而微侧面庞，一部分轮廓融入了夜色中。然剩下的那半边面庞，颜色苍白，瞳孔明净。
“卢渝，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