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鲈鱼味》俞小年

3、第三章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郝大少尽收眼底,他越琢磨越是觉着不对劲.
　　于是郝大少坐到卢渝面前,抬眼瞅着这只肉食动物以一种毫无察觉的深圳速度将这双人份套餐逐一歼灭中,兀自皱了皱眉.
　　“沈嫂,阿希都走那么远了你都不去追的么?”
　　“可是我饭还没吃完……”
　　“你,你跟沈希悯到底是不是情侣?”
　　“不告诉你.”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清楚(她是真的不知道).”
　　郝大少不禁侧目,虽说兄弟这么些个年头了都不知道他沈大才子居然好这口,但终究是兄弟娶媳妇生孩子的事儿,他郝大少绝不能坐视不管!
　　拿准了主意,他凑到卢渝跟前低声说:“小鲈鱼,我告诉你个秘密,但你可千万不能说给别人听,知道吗?”
　　“嗯,没问题.”
　　“你知道沈希悯最喜欢做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老实告诉你吧,他选择的专业是商没错,不知情的只道他是出自儒商之家自幼耳濡目染.但兄弟跟他也有这么些个年头了,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 其实希悯最爱的并不是那些充满铜钱味的玩意儿,他喜欢的是钢琴,是音乐!”
　　这的确是卢渝迄今听过他沈希悯最私密的事情,她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难以置信望着郝大少.
　　“知道艺术楼六层最里间那个琴室吗? 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就是沈希悯最常去的地方,那也是他瞒着几乎整座外大的秘密呢.”郝大少回到原位,冲她挤挤眼:“小鲈鱼,好好把握机会,知道不?”
　　卢渝抹抹嘴,点点头,心想确实应该和她那位鼎鼎大名的绯闻对象谈谈了.

　　沈希悯饿着肚子跑到刘伯大碗口吃了一碗担担面和酸梅汤,依然觉得气有余而心不足,于是不知第几千遍又来到那间琴室.
　　坐上琴椅,他驾轻就熟地掀开琴盖,修长的十指稳稳立在黑与白的琴键之上,间隙间右指悄然划出几个短暂的音符.
　　他开口轻唱着：“这一生,也在进取……”左手亦接入旋律,一段轻巧而宛转的旋律自双手间游弋而出.
　　“这分钟,却挂念谁.”略一停顿,十指交替奏出曼妙的流线音,“我会说,是唯独……”
　　琴音戛然而止,无法继续弹下去.
　　他热爱那能够倾注全身情感的承载体,被称作音乐的那座世界.自从小时后第一次偷偷接触钢琴时,他便清楚那是自己会一直认真对待的事物.一丝不苟,力求完美,必定渴求凭自己对曲谱的感悟弹奏出不一样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每每弹到这支曲子,他却没有办法认可它所饱含的情感.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成就,名声,地位,威望,与认可.而不是因为个人情感而或某一个人便能放弃所有.
　　他有他的信仰,他有他的迫不得已,他有他的无法认同.
　　没有人能够支配他.

　　这时,兀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他立即缩回手,警惕地朝门外望去.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卢渝.
　　“弹得真好!”卢渝真诚地赞美道，“是你给女朋友作的词曲吗?”
　　沈希悯神色冷漠地注视着她,“我女朋友不是你么?”.
　　卢渝这才想起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刚到嘴边的话顿时憋着说不出来:“那,那个……”
　　沈希悯故意不吱声,只是盯着她.
　　苦苦在脑海当中搜寻起一个适宜而友好的问候,最终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你吃饱了吗?”
　　这无疑使沈希悯在最短时间内回忆起他与她的过节,不由得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卢渝很义气地脱口而出:“我不说!”
　　很好,沈希悯彻底怒了,明明已经被她害得那么惨了现在她还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他“砰”一声合上琴盖,“你以后还会来吗?”
　　卢渝不明所以,“可能吧……”
　　“那我就不再来了.”
　　他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剩下卢渝站在原地,无意间瞥见躺在琴椅上面的曲谱,她拾起一看,上面写着<一追再追>——
　　这个,是他的东西吗?

　　如果说沈希悯对卢渝一开始只是没什么好印象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已经足以令他冠冕堂皇地开始讨厌她了.
　　那一天三班竟不知天高地厚敢跟他们一班下战书邀赛,他便充当先锋,这帮飘荡在百名榜边缘的游牧班机不会超过五分.而当他在球场上如同一匹驰骋不羁的脱缰野马般角逐,身旁队友挥洒的汗水,周围女生激烈的喝彩声,都令沈希悯有四个字形容感受:十分之爽.
　　一切都进行得如常理般完美,只要他最后上篮成功,比赛也就失去悬念.敏捷抢过对方手中的球,沈希悯一手运球蹬脚一跃而起,抬起头就准备把球投进篮框.然而正是在这关键的一刹那,视力4.0的沈希悯很不巧地一眼瞄见正对面女生宿舍三楼的卢渝.
　　他看见卢渝跟一母猴子似的挂在阳台栏杆上眯眼乘凉中.
　　靠!那个死圆脸在干什么?
　　就在他停顿的瞬息,对手立刻瞧出他动作中的破绽,纵身就是打死里一扑,本着多年成绩被屈居臣下的耻辱和女友迷恋他的怨恨将沈希悯狠狠压在地上.
　　咔嚓.
　　沈希悯清楚地听见自己的骨骼清脆地这么响了一声.
　　随即,人群乌漆黑地围上来使得头顶一片暗无天日,伴随的还有那些花痴们惊恐的尖叫,喊得他一阵头痛.
　　闭眼前沈希悯还使劲梗起脖子朝三楼仰望了一下,那只圆脸母猴子正掰开一片香蕉皮在小口啃.

　　第二天,一篇题为“沈希悯为求惊鸿一瞥心上人换惨痛脚踝骨折”再度成为BBS点击率最高的帖子被置顶.
　　而卢渝也在事后看BBS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始作俑者,满怀内疚地开始征询众舍友的意见.
　　樊苏苏:“去买一盒巧克力和一捧花去跟他道歉嘛,记得带上相机拍点独家照片给我发网上去喔!”
　　虞书亦:“怎么能这样呢?女生讲究的是矜持!矜持懂吗?矜持就是托人送一条手帕给他,并在上面题一些小词以表歉意!”
　　皇上:“去,琼瑶剧看多了是吧你?懂不懂什么叫后现代的浪漫?渝,啥都不用说了,就凭你姐我谈了五次恋爱,直接杀到沈希悯的宿舍去把他叫下来道歉不就成了?”
　　于是,小鲈鱼同学听话地站在了沈希悯的宿舍下面.

　　“沈希悯——”
　　刚一出声，男生宿舍上下顿时又多出几千颗脑袋:“快看,是沈希悯的绯闻女友哎!”
　　此刻在6452宿舍,郝大少无意间经过窗口,听见楼下有人喊,忍不住不耐烦道：“又是谁在那瞎嚷嚷呢……”探头往下一瞅,顿时瞪圆眼睛:“沈希悯,是她!”
　　楼下的卢渝已经有点后悔了,但既然已经来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又叫了一声:“沈希悯!麻烦你下来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To hannancy: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