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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七十一 ...

  •   木像是不可能自己笑的。
      陆乐恍然了一秒,觉得一定是雕像的阴影和眼角余光造成的错觉。
      苏烨不由得他拒绝,兀自自己说了下去。

      明日便是苏玲玲大喜的日子,一早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就从麻都市区赶来。苏府村的婚礼仪式遵循古制,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往常村中其他人家都会请苏府村的老人进行操持。苏玲玲在市里上过大学,想法和村中老人不太一样,这次特地从市里请了摄影师和化妆师来帮忙。上午化妆师给苏玲玲试妆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收在木匣中的一对金簪竟不翼而飞了。
      这对金簪是苏家古物,丢失意义重大。若是被苏玲玲两位伯父知道,不免又要大做文章。所以她只告诉了自己的亲弟苏烨,苏烨陪着苏玲玲在家里找了一圈,不巧被苏灿看到。苏灿见他俩鬼鬼祟祟,出言嘲讽了几句,苏玲玲心情不佳正怀疑是对方偷得,于是这两人便针尖对麦芒地争执起来,才发生先前苏玲玲扇苏烨巴掌的一幕。
      陆乐摇了摇头,对苏烨说道,“这下好了,全村都知道你姐把祖传金簪弄丢了。”
      苏烨哭丧着脸,他姐就这暴脾气,拦都拦不住。“苏灿也太过分了。他小时候也不这样,二伯离婚以后和他妈去了市里住,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他摇摇陆乐的胳膊,满脸可怜,“陆侦探你帮帮忙吧。”
      找寻失物这种开动脑力的小游戏,陆乐还是很愿意参加的。苏烨仿佛看见陆乐头顶竖起一对兴奋的狗耳朵。

      梨花金簪一直被存放在陆乐去过的储藏室中,苏玲玲婚礼上要用到的道具颇多,为了避免到时候找不到东西,苏家特地辟出这间空屋子给苏玲玲堆放杂物,房间的钥匙平时都在苏玲玲手上。苏玲玲昨天下午刚清点过一遍物品,当时金簪还好好地在原地。傍晚的时候,苏玲玲差使苏烨去村里购置了一批喜烟喜酒,她把钥匙交给苏烨,让苏烨买好后自己搬进储藏室里。苏烨今早才将钥匙还给他姐,不料就发现金簪不见了。
      苏烨如果不是苏玲玲的亲弟,恐怕就是金簪失窃的第一嫌疑人。苏烨惊恐道,要是自己害得他姐在这种时候出岔子,恐怕会被念叨一辈子。
      陆乐拍了拍他试图安慰,“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会背念叨一辈子了,不如想开点。”对方放出一声响亮的呜咽,抗议陆乐的行为是无效安慰。“也就是说,从昨夜到今早的时间里有人偷走了簪子。”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如果陆乐没记错,苏烨在饭桌上和他二伯拼酒,那种状态下有心人很容易从他身上偷走钥匙。
      如此说来,小偷是苏家人。

      “我看就是苏灿!”苏烨化惊恐为动力,急速运转着大脑。“他昨天就阴阳怪气的。一定是不想让我姐结婚,所以偷走了金簪。”
      陆乐摸了摸下巴,“通常我们把你这样的直觉型选手称作狗头侦探。再说,我觉得苏灿未必像他表现的一样。”他不怀好意笑道,“你们苏家是有什么亿万家产要分吗?”
      苏烨呆呆看他一眼,“兄弟,我要是个富二代,我费那劲考公务员?”
      陆乐心说,这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振兴苏家村的白日梦。毕竟你大学时候还和我竞争过徐绍修。

      他安抚了一下苏烨,两人前去查看金簪被偷的那个储物间。明天就是苏玲玲的婚礼,苏家来了不少亲戚帮忙,村里的孩子都在苏家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非常热闹。苏母正站在老宅门口发糖,连路过的游客都不明所以来讨糖吃,还以为是景区安排的活动。听说,今天晚上还会在苏宅门口的空地上放烟花庆祝。
      陆乐差点被一名激动的小朋友撞到,他为了躲避后腰不幸撞到了木栏杆,脸皱成一团戴上痛苦面具。苏烨呵斥了领头那小孩几句,同情地勾着陆乐道,“小陆你年纪轻轻就腰肌劳损啊。你又不坐办公室,哪来这职业病。”他绝对想不到陆乐这不是职业病,而是隔夜病。又说道,“这小孩从小就爱偷我家梨树上的梨吃,要不是他是亲戚家的。早揍他了。”
      陆乐瞥他一眼,“我听他们说是要去看新娘子。”
      苏灿挠了挠头,解释说城里来的化妆师正在给苏玲玲搭配明天的造型,要不是出了金簪丢失的岔子,这会儿早弄完了。
      “小孩谁不爱看新娘子。”陆乐想起来小时候豌豆桥街坊里有姐姐出嫁的时候自己也很起劲,他长得可爱,每回还能挣个给新娘拉裙角的差使多拿几个红包。“要说起来,今天一天都没看到毛长怀。”
      “姐夫应该在哪忙着吧。话说。”苏烨迟疑道,“我昨天晚上看见苏灿和我姐夫说悄悄话。你说他是不是在说我姐坏话。”
      “是他在饭桌上嘲讽你家老牛吃嫩草之后?”
      苏灿点了点头,“我当时迷迷糊糊的,二伯拉着我喝酒,直到早上起床还有些头疼,都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的房间。”
      陆乐掀了掀嘴角,这个苏家真有意思。老大高座看戏,老二暗中破坏,老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苏烨什么都搞不清楚,陆乐猜测苏玲玲的婚礼上恐怕会发生什么,而这个变化可能是有人不愿意看到的。

      “走,我们去看看新娘。”
      苏玲玲和陆含英正在化妆室里试妆。苏玲玲一身红色嫁衣明艳动人。她本就长得漂亮,此时人逢喜事,就连陆乐见了不免都要夸一声毛长怀有福气。陆含英正举着手机在一旁笑眯眯拍照,一看到陆乐走来便问他东西找到没有。
      陆乐扯开一个笑脸,他本就嘴甜,几句话便讨的苏玲玲喜笑颜开。为苏玲玲做发型的是个年轻女子,陆乐夸了她几句,女孩脸都红了,只能埋头编发。
      “行了陆乐,你看你耽误别人工作。”陆含英看不下去要赶人。
      陆乐笑了笑,“我看她手艺好想认识一下,下回你结婚时用得着。”陆含英立刻闭上了嘴,他凑到苏玲玲身边轻声道,“苏姐,我问你个问题,金簪被偷了明天还能结婚吗?”
      苏玲玲沉吟道,“按理说,这是祖传的东西,苏家的女儿必须戴着它出嫁。”见陆乐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苏玲玲揣摩了一下笑道,“都什么年代了,女人要结婚还要看那死物脸色不成。我这就和我妈说一声,照结不误!”
      “那我就祝姐姐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了。”他摊开左手向前伸了伸,“红包。”

      苏玲玲娇嗔地打了他一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身后的发型师吓了一跳,连忙将她头上的红盖头取了下来。“不好意思,发型做完了,我想盖上盖头看一下。”
      苏玲玲喘了口气,摆手道,“你不早说。我自己备了块头纱,不用这个。”
      陆乐离得最近,被苏玲玲的尖叫吓得一抖。苏玲玲表面上佯装无事,但身体仍在轻微颤抖,瞳孔里透露着惊惶,他觉得有些反常,回头看了看苏烨,那傻大个还在愣愣地问他姐发生了什么。
      陆乐没想那么多,正好徐绍修发信息找他,就先行离开了。事后他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不由悔恨如果当时不耍小聪明,或许苏府村的祸事仍有转机。

      他很快在花园里找到徐绍修,对方正坐在花架下喝茶。男人缓缓翻动着手上的画册,他气质卓然落在游人的眼里也仿佛是一幅古意盎然的画卷。陆乐走近他,仿佛连一路步行带来的热意都消退不少。
      陆乐小狗一样扒在桌边,眼馋徐绍修手边的茶杯。瓷白的茶盏在男人指尖转了一圈,越发衬得那双手洁白莹润。徐绍修看他眼巴巴的模样,笑着喂了对方一口,陆乐咂着嘴,觉得这茶还是看着更好喝。
      徐绍修见陆乐的模样精神了一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嘴角向上提了提。“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好点,上午干什么去了?”
      陆乐昨天刚得知自己不是陆家亲生的孩子,回到苏家心情十分低落,今早和陆含英聊完天后反而看开了,他本来就不是心思敏感的人,此刻情绪自然比昨天活跃不少。
      他简单描述了一遍梨花金簪丢失的故事,向徐绍修挤了挤眼,“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徐绍修阖上画册,“小偷一旦发现偷走金簪不能阻止苏玲玲的婚礼,金簪就失去了价值。”

      “老师。”
      假山背后传来走动的声音,陆乐转过身,看见石头背后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形。
      “怎么又是你?”
      原来是陆乐昨天认识的黑衣青年。
      徐绍修将画册递给青年,也不奇怪这两人有什么渊源,只淡淡对青年说,“看完了。画的还可以。”
      还可以,对于徐绍修而言就是很高的评价了。陆乐的目光好奇地在两人间巡视。
      青年恭敬接过,“回去后我想写一篇传统村落艺术价值探析,通过南北方村落不同审美意趣,探讨其背后的文化历史因素。老师,您觉得可以吗?”
      徐绍修没说话,只瞧了他一眼。青年有些忐忑,又说了些自己的思路。陆乐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写论文开题报告的自己。
      同为论文狗,陆乐给那人倒了杯茶。青年说到口渴,端起一饮而尽,徐绍修这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是庄青。”
      陆乐笑眯眯叫了一声庄师兄,“我猜到了。”
      原来这就是徐绍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弟子庄青,陆乐久闻其名,吃了不少庄青孝敬的土特产,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庄青是徐绍修的博士生,跟着他的时间最长,难怪陆乐初见时就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清雅气质。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提起早上发生的事。
      “回学校先辅导一下师弟的功课。”
      男人连着说了几门课程,庄青在手机上记下,回答道,“我还没见过余师弟,听说是留学生?老师辛苦了。”
      陆乐看着庄青微笑的模样,在心里吐槽不知道是谁辛苦。余大芬都被逼得灌墨水了。

      陆乐目睹了一场导师压榨学生的凄惨画面,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学生了,社畜庄青被压了一堆工作。庄青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不复初见时俊秀,惨白的一条工具人。
      陆乐心道一句好惨。“庄师兄,今天晚上这里有烟火看呢,难得来旅游就不谈工作了吧。”
      徐绍修应了一声,沉声道,“是该放松一下。下个月我休婚假,你代几天课。”
      ……
      “谢谢师娘。”庄青惨然向陆乐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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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烟花璀璨,万紫千红。
      老宅被笼罩在斑驳陆离的光幕下,窗柩上的雕花在地面上投射下交错阴影,像是一条条扭曲蔓延的活物,在这栋上了年纪的住宅里游走。
      所有人都集中在梨树附近的广场上,烟花映衬下的梨树似是一张洁白的画纸,诚实地倒映出天空的颜色。不少游客拿出手机,记录下苏府村的庆典发在网上。苏府村的官方运营账号正忙碌地转发各种美图宣传。

      然而苏宅内有一道黑影正焦急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除了入口的大门,苏宅的西侧还有一道小门,过去是供下人外出采买使用的。他回忆起刚到来时苏家人的介绍。穿过中厅,向左走应该就能到了。
      他走进中厅。中厅已经完全布置成明天婚礼仪式所需的模样,红色灯笼高挂,到处贴着大红喜字。烟火透过纸窗,将室内映得明灭。
      依稀能看到阿公像笔挺地坐在主位。

      “小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毛长怀吓得一激灵,惊恐地看见背后出现一个人。“妈……”
      苏母和蔼地站在他身后,“怎么不出去看烟花。你明天就要和玲玲结婚了,大家在为你们庆祝呢。”
      “妈。”毛长怀战战兢兢,“我,我不想结婚了。”
      “哦?”苏母轻声道,毛长怀听到一丝阴冷的笑声,被淹没在烟火轰隆的声音里听不真切。
      “我对不起玲玲。对不起。”毛长怀深深鞠了一躬。他就是这样没出息的人,连逃婚都唯唯诺诺。

      “苏灿告诉你了吧。”
      烟花在空中炸裂,将中厅映得极亮。毛长怀可以清晰看见苏母脸上阴毒的笑意,她的瞳孔缩的极小,嘴角皱纹的阴影看上去像是一张张大裂开的嘴。
      “妈。”毛长怀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苏文妹向前走了一步。又一道烟花在天空炸开,足以让她看清此时屋中的景象。
      她大叫一声,身体瘫软地滑倒在地上。

      毛长怀惊魂未定地抬起头。不远处的木柱上离地一米多的距离挂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双臂被两条绳索吊起,绳索上地面上全是傩戏面具。面具或嗔怒,或讥笑,或惊怖,齐齐回望着毛长怀。
      “……玲玲?”
      苏玲玲垂着头,她纤长秀美的脖子上满是鲜血,两枚利器穿透喉管将她钉在身后的木柱上。
      赫然就是苏家失踪的梨花金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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