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六十九 ...
-
陆乐神思恍惚地回到苏宅。
苏家众人正在用餐，苏母见他出现连忙替他盛了一碗热饭。陆乐谢过后，坐上苏家给他预留的空座。他的位置紧挨着徐绍修，男人见小孩思虑深沉，伸手替他夹了块腐乳肉。陆乐抬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扒拉过来吃掉。
徐绍修面色稍霁，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陆乐的手。
陆乐在网上看过一些小鸟撒娇的短视频，如果徐绍修愿意变成小鸟哄一哄自己，说不定他的气能消得更快点。陆侦探两腮一鼓一鼓，看似认真干饭，实则满肚子坏脑筋。
先前严臣霄的话引起的不安，在见到徐绍修后似乎缓解了不少。陆乐少许找回了胃口，与此同时也感受到饭桌上的奇怪氛围。兴许是苏二伯的独子回家的缘故，今日苏家的晚饭人员到的很齐。之前不怎么见到的苏家大伯带着他二婚的妻子坐在主位，苏旭正拎着茶壶给他俩斟茶。苏二伯满面通红，正大声灌苏烨酒，苏烨两眼迷蒙，不知道喝了多少。苏文盛的左手边是一名没见过的青年，想必就是苏灿。他冷漠地注视老父亲和堂弟拼酒，丝毫没有要加入的意思，似是不觉得这场宴席是为他而举办的。
陆乐对着他看了几眼，缓缓皱起眉头。“刚才发生了什么？”
徐绍修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不知道朝他碗里递了多少菜，他一低头竟对上小山高的菜，不由无语看向男人。
“不知道。”
陆乐挑眉。
“刚才没心情。”
何止没心情，恐怕连魂都丢了一半。
陆乐的表情有些玩味。他用筷子点了点苏灿的位置，轻声问道，“刚才是不是吵架了？你看苏灿和苏玲玲的动作，两人之间有很强的戒备。苏玲玲旁边的毛长怀好像有些尴尬，想要打圆场的样子。”
正说着，毛长怀举起酒杯向苏灿说了什么。苏灿冷冷回了一句，苏玲玲猛地推开椅子离席了。
陆乐观察几人的口型，大概猜到了对话。必然是毛长怀想敬酒，被苏灿嘲笑苏玲玲老牛吃嫩草，苏玲玲气不过跑了。
“这人也未免太不懂世故了。或许他和苏玲玲原来就有过节。”
“小陆分析得对。”苏旭笑眯眯绕到他身边倒茶，“二伯离婚后小灿就一直和他妈妈在市里生活。平时很少回来。要说起来，小毛还比苏灿小上几岁，难怪他心里不痛快。”
陆乐听出他话里有话，接着问道，“苏大哥也不看好姐弟恋吗？”
苏旭推了推眼镜，干脆放下茶壶坐进他左手边的空位。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孩子，自然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这个家……”苏旭欲言又止，他轻笑一声又问陆乐说，“小陆在家里住的还行吗？听说你下午从楼梯上跌下来了。”
陆乐想起刚才的怪事，兴许苏旭知道些什么，连忙把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冯阿公？”苏旭有些惊讶，听说陆乐一行刚到苏府村时就撞上冯家出殡，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冯家阿公。苏府村虽是个小村落，但小巷纵横交错，想要遇见也不容易。“想必你们非常有缘。”他笑了笑，兴许是下午刚去源初寺叩拜过，他的言语间颇有些禅意。
“冯家大爷是从市里逃难来的。在村子里住了多年，他家有几个小辈还是我的高中同学。”
苏旭慢悠悠喝了口茶，“这个村子很小的。听说当年冯大爷逃难的原因不怎么光彩。如今大爷没了，冯阿公就是冯家辈分最高的了。你看到的小孩应该就是他的孙子，今年才两岁。阿公平时宝贝得紧，幸好严队长在现场，不然今天肯定报警了。”
“至于那个年纪大点的小孩……”苏旭想了想，“冯家没这个岁数的小孩了。他家附近也没有对的上号的。”
陆乐面对对方疑惑的眼神，忙表示有人和自己一起遇见这个孩子。那名年轻人此刻应该已经找到青年旅社了。苏旭乐了，看来对这个饭后推理小游戏很感兴趣，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小陆你真问对人了。青年旅社的老板是我发小。”
苏旭对着电话问了几句，很快就放下手机。“小陆，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陆乐着急起来，又描述了一遍青年的特征，被苏旭摆手打断。“不是描述的问题。是今天青年旅社一个住客都没有。你见到的那个人根本没去。”
陆乐迟疑地看了徐绍修一眼，他心里有些害怕，莫非这名年轻游客也和小孩一样并不存在，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不要多想。”徐绍修摸了一下陆乐前额，他感受到一股暖意从接触的位置传入身体。
苏玲玲提前离席，晚饭不欢而散，苏旭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陆乐本想找陆含英谈话，不料陆含英和严臣霄不知哪来的浪漫情怀，大晚上出去看星星了。
他只得乖乖和徐绍修回房休息。回去的路上他问徐绍修自己有没有可能生蛋。徐绍修看他一眼，神色有些紧张，唯恐他又和自己闹起来。
“乐乐，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再让你吃奇怪的东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有办法让人怀孕吗？”
徐绍修的表情古怪起来。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耳后的肌肤变得绯红。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试试。”
陆乐见他连应激反应都被刺激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引人误解，急忙澄清道，“你想多了。我是说你可以让我小姨怀孕吗？”
……
等陆乐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陆乐抱着被子捶床叹气。徐绍修在他后腰上揉了几下，见对方依旧愁眉不展，不由安慰了几句。毕竟谁也没想到陆含英和严臣霄离婚的真实原因，虽然看两人现在的样子似是放下了，但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始终是个遗憾。
陆乐回头看他，突然发问，“我是不是比陆奇差很多？”
徐绍修当然不可能回答这种送命题，他从床头取过一株很漂亮的野花送给陆乐。花朵上还有露水，是那只白色乌鸦早上给徐绍修送来的。陆乐觉得这可能是考究小鸟的某种事后仪式。
他揉弄着野花娇嫩的花瓣，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老陆家绝后了。”
男人摸摸他的头，“要不再试试？”
最后是苏烨拯救了陆乐，他找徐绍修咨询苏府村旅游宣传的事情，把人给借走了。陆乐松了一口气，他吃过早饭，走下楼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认识的人。
“是你？”
年轻人依旧穿着昨天的黑色风衣，正在研究手上的地图，见是陆乐不由笑了。“又碰到了。你住这啊，是景区里开的民宿吗？多少钱一晚？”
白天阳气足，陆乐看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不像是鬼，心里一块石头放了下来。“大哥这里是私人住宅，不开放参观的。”
青年一愣，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提示牌，连声道歉。他退回参观区域，隔着一道木门和陆乐对话。陆乐眼睛弯了弯，觉得这人还挺有趣。
“后来你和小朋友玩得如何？”
陆乐咽了口口水，他这时才想起根据昨天青年的反应，恐怕他只看到一个孩子。难怪当时青年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弟弟还小，就逗了逗他。”
青年哦了一声，“不是捉迷藏吗？”
陆乐哈哈一笑，给青年指了几个网红镜头位置。他这两天观察游人，见很多人都在这位置拍照，想必效果不错。“我和他？谁捉谁藏？”
青年拍了几张照片，低头看着手机。“不是还有一个小孩？”
“你看见了？”陆乐收起笑容，“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青年向他伸出手，“不要害怕。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不是经常能遇见和自己一样体质的人。我的体质特殊，所以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陆乐冷冷地说，“对不起，我相信科学。”
对方笑了起来，他沉吟片刻，“看来你能看见他，不是体质的原因。我还是说实话吧。不是我在找你，而是他在找你。我跟着他来的。”
青年指向苏宅外的梨花树。“守护你的人太厉害，他进不来。树木属阴，他在那等你。”
果然，如云朵般遮天蔽日的梨树下，立着一枚小小的身影。
小孩身穿布衣布鞋，陆乐走进树荫里，只觉得此处温度都要比别的地方低上许多。
这小孩肯定不是人类。他第一次见到小孩，是在冯家出殡的路上。第二次出现时，他和冯家的小孙子在一起。陆乐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小孩抬起头幽黑的眼神凝视着他。
陆乐蹲下与他平视。“你好。冯爷爷。”
小孩颤抖起来，他的嘴唇费力地颤动着，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声。
“你想说什么？”陆乐微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冯爷爷你是不是认识一户名叫冯嘉澍的人家。”
当初冯秋云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心生亲切，说自己长得像她的一位远亲。陆乐与冯家人长得一定十分相似，所以冯大爷的亡魂才会一直跟着陆乐。
小孩抖得厉害，有一瞬间仿佛被撕裂一般，身形扭曲交叠。
陆乐看出对方一定是想向自己表达什么，但又碍于人鬼殊途无法传递给自己。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去山上给你上香。对了，市里的冯家我也会去拜祭。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陆乐轻声道，他的眼眶倏然变得通红。
冯大爷伸出手似是想要拍拍他，夸奖他是个好孩子。手伸到一半，突然剧烈呻吟起来。从他的口鼻出流下深红色的血迹。
“快逃！”
就在此时，苏府村上方白日响起一道惊雷。雷劈中了什么，遥远处传来炸裂声。苏府村内一种惊惶不安的气息疯狂滋长，直到源初寺的钟声遥遥响起才逐渐平复。
钟声辽远，在星罗密布的小巷中来回激荡折返，仿佛带着驱除邪祟的力量。
陆乐再回过神时，冯大爷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钟声给净化了。
他揉了揉通红的眼角，平复下心情。冯大爷拼尽残魂都要告诉自己快逃，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在这干什么？”陆含英观察陆乐好一会儿了，看他蹲在树下不知道做什么。这小孩本就事多，不打雷也就由他去了，这会儿天气这么阴要是被雷劈到怎么办。“白天打雷，估计要下雨了，还不进去。”
“小姨。”陆乐转过身，为什么他小姨要在这时候出现。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严臣霄都告诉我了。”
陆含英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早有准备，昨晚甚至躲了出去，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小孩贼的很，一不小心就能被他看出破绽。她发出啧的一声，早知道这么麻烦，昨天晚上就应该让严臣霄跪门口的。
“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吧。”
陆含英一口老血。这死小孩！她就知道严臣霄会坏事！！！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六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