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倥偬》肆夕禾页

28、第 28 章

　　慕城雪打量着这小村庄，这小村庄又破又旧，月华之下，村庄半点灯光都没有。晚风吹的老旧的木门吱吱作响，偶尔不知从哪传来的什么声音，实在是有些渗人。
　　她的脚步渐渐放慢，躲到江黎川身后。她轻轻扯了扯江黎川的衣袖，小声问道：“这儿是何处？你为何要到这儿来？这阴森恐怖，怪吓人的。”
　　江黎川回道：“这是我家。”
　　慕城雪顿时愣住了，脚也不再继续往前走。
　　江黎川只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什么拉住了，止步回头，只见慕城雪愣在原地。
　　那时候她听陆亦双说的并没有十分详尽，如今见到了，果真是荒无人烟的败落村庄。真没想到他居然这般长情，这儿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年年回来拜祭。
　　江黎川问道：“怎么了？”
　　慕城雪缓过神来，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今晚要睡哪。”
　　“村里的房间还没有打扫过，今晚我们先露宿一晚吧。”
　　“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
　　翌日一早，二人便到了邻近的小镇去吃了个早饭，顺带买了些东西，正准备回村时，又听镇上居民在议论晚上的灯会。慕城雪一时兴起央求着江黎川带她去看晚上的灯会，江黎川拗不过她，便说若能在天黑前扫完墓就答应带她去。
　　慕城雪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了，等她到了墓地时肠子都要悔青了。这儿的墓碑有七八十座，若是每座都得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天黑了也不见得能做完。江黎川，大骗子。
　　慕城雪虽是腹诽抱怨着，但看着这一大片墓地，墓碑立得整整齐齐，觉得有些瘆人，又有些悲凉。到底是怎样的人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子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江黎川见她愣在那里，目光中的悲凉，让他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可是他还是选择忽视，提着小铲子在她眼前扬了扬，故作轻松地说：“你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咱们要做的事多了。今晚若做不完，你灯会的愿望就要泡汤了。”说罢，他将一个小篮子塞到慕城雪手中，里头有各种除草的工具，还有抹布。
　　慕城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篮子，又抬眼看看林立的墓碑。原本满腔的同情全被她收了回来，放在了自己身上。“好好好，我马上干活。”提着篮子走向离她比较近的一座墓，开始除草。
　　这除草的任务到底是无聊了些，慕城雪拿着小铲子，偷偷回头去看在另一边除草的江黎川，试探性问道：“这些墓碑看起来，好像是同时立起来的。”
　　江黎川握铲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除起草来，“嗯，这里大部分的墓都是二十三年前造的。”
　　“他们……”其实她多少都知道一些他的旧事，只是他不见得就知道她知道他的事。
　　“即便你没有刻意去了解过，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我的事吧。”
　　慕城雪的耳根微微泛红，小声的“嗯”了一声。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我埋的，每一个碑都是我立的。”
　　“你一个人吗？”
　　江黎川轻笑，转头抬眼看向慕城雪，道：“除了我，你觉得还会有别人吗？”
　　“……”
　　“那时候我挺绝望的，心里总想着如果我跟他们一起去就好了，也为此消沉了好久，如果不是有师父，便不会有现在的我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便对着慕城雪说出掏心窝的话了。
　　慕城雪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再把手按在心口的时候，她还能真切的感觉到那一下心跳尚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为之所动了。“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听师父说是魔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魔界二字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即便她用手按住心口，却还是没办法阻止那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的心跳。“那你找到凶手了吗？”
　　江黎川握紧了拳又松开，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没有。”
　　“那你知道屠村的有多少人吗？长什么样子？”
　　“不过两个人而已，他们……”江黎川似是想起什么突然缄默，良久才道：“算了，赶紧干活吧，不然天黑都弄不完。”
　　或许是因为慕城雪太想去看灯会了，她居然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帮着江黎川在天黑前将这墓地的墓都修葺了一遍。
　　只剩下一座与这片墓地格格不入的墓了，它之所以格格不入是因为其他的墓碑都是普通的木板做成的，而这一座墓的墓碑却是用大理石制成的。
　　她提着篮子想去修葺的时候却被江黎川拦住了，他说这座墓他要亲手打理。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这般上心呢？
　　慕城雪绕到这座坟墓的正面，只见墓碑上刻着“吾妻安然”四字。吾妻是谁的妻子啊，这上头也没说啊。
　　慕城雪思前想后半日，瞥见江黎川以与对待其他墓不同的细心与温柔小心清扫着墓碑，上头的四个字抚了一遍又一遍。眼中的柔情，皆化作一汪汪清泉。
　　这……这安然不会是他的妻子吧，可不该吧。从现在推算回去，他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应该没到适婚年龄啊。
　　“替我把那边带盖的竹篮拿来吧。”
　　慕城雪被他这一声唤回了思绪，胡乱点了点头，边走去拿了。
　　这竹篮里的东西是他在申时末不顾她的反对，硬是跑出去买回来的。她之所以反对他出去，自然是因为这儿活多，她岂能让他溜了。买便买了，买回来后他又不让她打开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真是叫人心念。
　　慕城雪将竹篮放在他脚边，却不曾退开。睁大了眼睛，等着他从里头拿出什么东西。
　　慕城雪分外识趣的站得很远，远得她只能看到江黎川打开盖子从里头拿出一碟桂花糕放在碑前，然后开始喃喃自语，但她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江黎川说道：“安安，这桂花糕本该是由我亲手做给你的，但今年出了些意外，便做不成了。我知你习惯我手艺，不过这桂花糕是镇上柳香居的，他家桂花糕远近闻名，你定会喜欢的。我向你保证，来年我定会亲手为你做桂花糕的，这次，你定要原谅我。”
　　过了许久天大黑，玉轮未曾高挂，放眼四周只能勉强看到景物轮廓之时，江黎川才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我们走吧。”
　　慕城雪一愣，“啊，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灯会嘛，走吧。”江黎川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篮筐，然后往外走。
　　慕城雪看了一眼安然的墓碑，两边跳动的红烛将“吾妻”二字照得亮堂，叫她看了觉得碍眼。她急忙收回目光，追上江黎川，“师兄等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