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龙》洲喵

3、谷中岁月

　　小女童见那男子进来，欢喜地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起头撒娇道：“师尊，你回来啦。你一走就是好几天，染儿可想你了。”那男子放下手边的药草篓子，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道：“几日不见，师尊亦是很想念染儿。”
　　那叫染儿的女童顿时心花怒放，抬手指着煊阳的方向，撒娇恳求道：“师尊，这个小神仙好好玩呀，你让他留下来陪我玩好吗？”
　　“不得无礼。”那男子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女童的额头，柔声呵斥道。接着站起身冲着煊阳的方向行了个礼：“我叫泓铮，这是我的小徒弟染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煊阳一直在偷偷盯着泓铮瞧，此时见他与自己目光相对，只觉这泓铮小仙风姿绰约，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尤带着一些对染儿的温情宠溺未消，当真双瞳剪水，鲜眉亮眼，却也是冰肌玉骨，洁若冰雪，实不知如此人物是真是幻，是有还无，竟不自禁的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场梦：“我是真的醒了吗？还是这是我死前的一场梦？”
　　虽还有余音袅袅，但这一切太不真实，且他不想欺骗他，一时呆住了竟不敢回答。
　　染儿笑道：“当然是真实的呀。是我发现的你，你那么沉，还是师尊把你抱回来的呢。师尊上山采药好几天，也是为了给你疗伤呀。”
　　这泓铮仙子便是这间木屋的主人。其时他已过四千岁生辰，只因长居在青山绿水之间，与明月清风相伴，所修习仙法又是至阴至寒一道，是以比之寻常同龄男仙更显缥缈出尘。
　　小女童染儿是他在好友逝世后，一时心善收下的徒弟。山中清冷，他又为了寻找灵草宝药，常年独自寄游于各处名川大山行踪不定，有个贴心乖巧伶俐的小徒弟相伴后，也就不再感时光漫长了。
　　这苍茫茫的大青山，他们也是刚来不久。
　　那日见到溪畔草木间只剩下一口气的煊阳，他就知道此子不凡。本来按照他性喜清静的个性，是不愿多管闲事，惹来麻烦的，但见煊阳年幼，又见他遍体鳞伤，性命不保，泓铮仙子心下不忍，这才破例相救。
　　煊阳从木床上下来，双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小子火玄，多谢泓铮上神、染儿仙女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听凭上神差遣，聊表寸心。”
　　煊阳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泓铮，也是天生上神，且修为比他还高出很多，是以他以'上神'为称，以示尊重。
　　染儿眉花眼笑，连忙跑过去扶起来，说道：“啊，你叫火玄啊，那你以后都陪着我玩，给我讲故事好吗？”
　　她小小年纪跟着师尊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鲜少与外人来往，此时见火玄风趣幽默，举止有礼，心中说不出的喜爱。
　　煊阳顺势起身，回答道：“好呀。”话音刚落，染儿就双眼一亮，拉着他衣裳的下摆，转身冲着泓铮的方向讨好的笑着道：“师尊。”
　　泓铮上神却只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将手边的草药篓子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低头疏离浅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火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你的伤到时间换药了，若不嫌弃，让泓铮为你上药如何？”
　　煊阳连忙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感激还来不及呢。可需要我做些什么，泓铮上神尽管吩咐。”
　　染儿机灵的跑出去道：“我去打水，你在床上坐着吧。”
　　煊阳忙看泓铮上神眼色，见他亦是含笑点头，这才端坐在床，只觉有限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如此忐忑的时刻。
　　泓铮上神走近床边，看他头上被鹰爪刮到的伤势，又见他满身缠绕的药带子有些松动了，露出了被巨蛇缠过的红肿青紫的累累伤痕，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瞧他是否还在发烧。
　　煊阳的额头与他的掌心一碰到，但觉他手掌柔弱无骨，还清清凉凉的，不由舒服的打了个颤。那泓铮上神也连忙收回手掌，奇怪的脱口而出：“嗯……怎么回事？”
　　煊阳抬起头来，只见泓铮上神翻转着那只玉手，双颊微染桃晕，秀目中如有波光流动，眼底却露出一丝狐疑。
　　煊阳见他疑惑的低头看他，急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觉得上神摸我额头的时候，舒服的不得了，整个人都酥了，心也好像软成一滩水了……”
　　听了他大胆的赤子之言，泓铮上神忙不迭慌乱地移开了眼，鸭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抖动，褪去颜色的脸上凭空又多出了几分羞意，却如……明珠生晕，美玉盈华。
　　两人都不知该先开口说些什么，好打破这萦绕在两人周边那尴尬的气氛。恰在此时，染儿跌跌撞撞地端着一大盆水进来，嘴里还直呼道：“师尊，你快看看染儿有多厉害，好大的一盆水呢。”
　　泓铮上神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夸赞道：“染儿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懂得替为师分忧了。”
　　听了他的夸赞，染儿心里像是抹了蜜般，甜腻腻的笑道：“都是师尊教得好。”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放在床边的木凳上。只是水太重了，她的手又小了些，一时放松，一盆水倒是洒出来一半还要多。
　　染儿的嘴角一撇，刚要伤心的哭鼻子，就听师尊夸奖她：“哇，我们的染儿好棒呀。洒出来那么多水，还剩下那么多呢。师尊可用不了那么多，怎么办呢？”
　　染儿被哄得“咯咯”笑，指着木桌上的药草篓子，道：“用不完也没关系。我替师尊去拣药材。”
　　泓铮把药草篓子放到染儿的怀里，染儿急忙紧紧地抱住，屁颠屁颠的就往外跑。
　　泓铮忙嘱咐道：“就在门槛那里拣药，不要跑远了。”
　　染儿头也不回的应道：“知道啦。”
　　染儿一走，室内的空气又仿佛黏腻凝滞成一团，让人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煊阳终于听到泓铮上神轻轻说道：“我先用水帮你把背上原来的药草给擦了吧，前面的，你自己来。”
　　煊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是期待紧张，他喉头不由自主的一滑，也轻声应道：“好。”
　　恰是一年好春光，青山大谷中，有雏鸟初啼，有花蕾绽放，花草树木一片郁郁葱葱，整座青山都充满着勃勃生机，一如煊阳火热的心，也在懵懂中不断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