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龙》洲喵

2、救命之恩，你想怎么报？

　　那是一个春天，在人界玄灵国，山南东道襄州岭南的群山之巅上。
　　煊阳被一株扎根在悬崖边上的巍峨老松钩挂在半空之中，俯瞰着下方那黑黝黝的一片深谷，表情是说不出的懊恼。
　　“本殿真的是太蠢了，居然会听信那些小人们的唆摆，还一信就信了那么多年。”
　　悬崖边上的碎石稀稀拉拉地落下，月光惨惨得照在他的背上，偶尔一阵凛冽的山风刮过，还会使他像个秋千似的，荡在老松上一晃一晃的。
　　煊阳现在被晃得脑袋很疼，又很乱，很累，很冷。他弓着腰，四肢下垂的挂在树上，想不通自己身为堂堂天帝之子，竟然为何会沦落到自挂东南枝的凄惨处境。
　　想来想去，也只能说是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傻太天真了。
　　他本是执掌这六界四海广袤领地的天帝之子，没有兄弟姐妹掣肘的他，生来便注定要继承这至高无上的权柄。有父帝与母后的宠爱铺路，又是最尊贵的天生朱雀之体，有哪个上神真仙见到自己不客客气气的，绞尽脑汁都要夸赞几句。
　　即便是有些小仙娥小仙侍们溜须拍马的有些过了，那也是仙之常情，没谁会多说一句当面揭穿。
　　可作为继承神界美貌与智慧集一体的自己怎么就真的能深信不疑了呢？
　　真以为自己就是这六界之中最出类拔萃之神了。
　　其实，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资质比别神稍好一些的普通天生上神罢了。
　　可惜，年轻的上神们都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被人忽悠几句，就深信不疑了。要等到死到临头了，才能领悟到神界中流传甚广的那句老话有多么的真实。
　　‘宁可相信鬼变人，也不可相信神仙的嘴’。这句话，煊阳发誓，定会在今夜把它牢牢地印刻在脑海之中。
　　从今后，若再有人说自己的战力比之神界战神随镜也不枉多让，那他一定要一嘴巴子刮过去，让他也尝尝这半夜里被挂在悬崖老松边的滋味。
　　煊阳越想越是要被自己给蠢哭了。放着好好的神界小皇子不当，偏要逞英雄来青山除什么蛇妖。连那战神随镜都要绕着那条蛇妖走，自己竟然会鬼迷心窍的相信那些小仙侍说的话，以为仗着些天材地宝就能单手把那条蛇妖给灭了。
　　如此想来，被挂在这里，也是天道在代替父帝母后教育自己了。
　　不然，要是等到将来自己执掌六界四海时还是那么愚蠢，那这天下可就真的是要妖孽尽出动荡不安了。
　　唉，谁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明明天道对自己就很是看重。
　　“唉……”
　　心酸的叹了一口气，煊阳费力的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那抹月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蠢材发现自己不见了，下凡来把自己救回去呢？
　　一道凉风吹过，一向是个火炉子的煊阳忽然冷得打了一个喷嚏。
　　“啊切……”连揉鼻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晃下去，本殿可就真要掉进这无名深谷了。也不知这深谷下方有何毒虫猛兽，何其有幸，可以沾沾本殿下的雨露。”
　　“不行，本殿绝不能被那些无名之辈生吞活剥后再消化不良的排出来。”
　　一想到自己精心保养的一身好灵肉就要被不知名的毒虫猛兽抑或是蛇虫鼠蚁之辈觊觎，煊阳那已经散尽的灵力，又仿佛在丹田中聚敛了一丝，支撑着他再次伸直手颤颤巍巍的往前方那根貌似挺粗壮的树干探了探手指。
　　一寸，两寸，三寸……近在咫尺了……
　　当手指轻触到那带着夜露湿漉漉的树叶时，煊阳心下一阵激动，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了……只要他再往前挪半步……
　　“哗啦啦……”
　　”呲……”
　　只可惜希望有多大，失望就会有多大。正当他快要成功的那一霎那，一只巨大的苍鹰恰好从他头顶掠过，那巨鹰翼展至少两三丈，急速掠过时卷起的那道狂风足够将煊阳卷在半空中来回翻滚好几个圈了。
　　鹰与蛇本该是天敌，可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它们竟然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实在是太过分了。
　　被鹰风刮落山谷的那一刻，忍耐已久的煊阳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声咒骂发泄，狰狞扭曲的面孔下全然没有了他往日里翩翩少年的模样：“啊……青山蛇妖，你作恶多端，卑鄙无耻，不得好死！啊……”
　　年轻上神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青山大谷之中，很快就被簌簌的松涛声吞没，只余下一株扎根在悬崖边上的不老青松巍然挺立，根须如虬龙入地，枝叶如大鹏展翅，一如既往得牢牢占据着这片土地，用昂扬的姿态述说着它历经无数风雨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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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木迎风漾漾，溪涧流水潺潺。
　　次日的青山深谷之中，涧流湍急而下，蜿蜒曲折的流淌过交错的阡陌，茂盛的草木，沿着自由的方向欢快地奔腾。
　　溪畔草丛间，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童哼着歌，正蹦蹦跳跳地捡着冲散到溪流边的鹅卵石，突然在一块大石头旁发现了一个身穿红色衣裳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她不由得惊呼道：“师尊，师尊，快过来救人啊！”
　　边喊着，边慌乱地朝着不远处一背着竹篓的青年跑去。
　　“你慢点。”
　　清冽的声音在谷中回响，好听的如泉水叮咚。
　　那直挺挺躺在溪流中的挺尸少年，自然就是自傲到被自己蠢哭的煊阳小殿下。
　　只是如今的他，先是被蛇妖打得半死，后又被蛇妖的好友一只巨鹰刮落谷底，现在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好在有一对正好上山采药的师徒路过，救了他。
　　不然，他真的是要成为六界四海中最大的一个笑话了。
　　煊阳醒来的时候浑身剧痛，脑袋里也是一阵的翻江倒海，天旋地转。
　　正当他茫茫然不知身处何处，想要跌跌撞撞地朝外走时，一个小女童扔下手中的药草，快步扶起了他。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小神感激不尽。”
　　煊阳虽未彻底清醒，但也知掉落山谷的自己能够大难不死，必是有人出手相救。
　　小姑娘年纪虽小，但正因为小，才要感谢的更加郑重，且绝对不能在称呼上多加个“小”字。
　　这是他在话本上看来的经验之谈。
　　果然，他这句话一出，那小女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几分，扶着他手的动作也更加周到细致了几分。
　　果然，本殿这些年的话本也不是白看的。
　　“这里是荒郊旷野，人迹罕至，你怎么会被溪水冲刷到这里来的呀？”
　　小女童搀扶着煊阳刚坐到床上，还没坐稳，就忍不住好奇的问起了他的来历。
　　煊阳苦笑一声，未免多事，想了想还是暂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神仙，因为贪恋人间繁华，偷偷地溜下界，想要游玩一番后再回天宫。
　　可不想下凡的时候太迷糊了，走错了道，不小心掉进了蛇窟，于是，就在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后，才终于被她所救。
　　小女童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个小神仙真的是倒霉至极。
　　没想到这世间竟还会有如此倒霉之神仙，真教她长了好大的见识。
　　听得心满意足之余，她还不忘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草，解释道：“是我发现了你，不过不是我救的你。你若要报恩呢，就只管找我的师尊就好。不管是当牛做马，还是要以身相许，都可以商量。我师尊这个人，最好说话了。”
　　几句玩笑的话，说得煊阳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越是傻呆呆的，小女童越是“咯咯”笑得见牙不见眼。忽听木屋外一个清冽的声音说道：“顽皮。”
　　煊阳抬起头来，只见一只修长的玉手推开木门，走进来一个清尘脱俗的美人来。
　　那美人披着一袭缥缈的白衣，行走间自带一股淡淡的的仙气。看起来约莫二十许的年纪，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用一根朴素的木簪固定，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眉目间自带一丝忧郁的气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煊阳脸上一红，忙低下头，收起了那副傻呆呆的哄小孩把戏。但随即，他又用眼角偷偷瞧那美人，见那美人对自己展颜轻笑，又慌忙低下头，心跳的咚咚作响。过了好久，他才突然意识到，如此美人，其实是个跟他一样的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