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自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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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明知道大师兄一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但他却偏偏无力阻拦。
两人跟在后面，大师兄旧日所居原本就是在最偏远的地方，离前面大厅有停航一段距离，以前和陆靖两人嘻嘻哈哈跑去逗斐儿玩的时候，总嫌路远，没想到短短一年多时间，物是人非，竟成了诀别的相送。
小西无声抽噎，陆靖却阴沉着脸一路沉默。
江林木然转身，静静的。到这里，再往前走，就没有机会再与两位师弟说话了。可是江林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秋日的阳光打在小西身上，微风吹的衣衫一动一晃，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片泪痕。
突然！
江林忍不住有些心软，用带着血污的手替他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熟悉的面孔带着悲哀，那张脸上的泪水滚烫，让人手都禁不住颤抖。
别哭！我应得的，师父没有屈杀我！
可小西的泪水让他感到刺痛。
小西像一头雏狼，软弱又恶狠狠地擦掉眼泪，问：“你不挂念我和陆靖，难道你也忍心抛下师父和斐儿？其实你知道怎么能活下去，可是你却选择死！”
“你要我苦苦哀求吗？师父会心软，他会宽恕我。但他会为了我，再去苦苦哀求所有人！养大我，我却让他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失去尊严！我是师父的耻辱！我不能不用我的命洗掉这种耻辱！”江林轻轻抚摸小西凌乱的长发，神情痛楚。
陆靖上前一步，低声道：“听小西说，师父日日都去六师爷那里，回来的时候都很疲惫。”
江林听了一怔，坚强的伪装一瞬间碎裂。
小西看着江林脸上松动，急忙道：“师父宁愿失去尊严，也愿意你活着。”
可是这时候他已没有时间多想，风墨的神情急促，虽然没有催他，他也知道耽搁的太久。
江林进去，大厅上首坐了几个面目威严的老人，所有人都坐着，只自己师父萧子寒跪在厅中间位置，看样子，已跪了很久，此时江林不禁后悔，应该快些过来。
几位师爷他都认得，只是大师爷旁边一位面色和蔼，举止正气的老人有些面生，再一看他旁边坐着横眉冷目的欧阳泰，才想到，原来这人就是跟自己大师爷风亦亭的八拜之交欧阳关。
江林不敢再看，几步过去，跪在自己师父身边，按照自己先前所想，朗声道：“孙儿江林，拜见众位师爷爷！”
萧子寒看见江林能走着进来，心里不禁气急，看样子是打得轻，竟然不肯示弱，当时他手有多重，可心里有数，他惊讶江林竟能昂首挺胸的走进来了。
不过萧子寒很满意江林目前的样子，穿着几日前的衣服，被鞭子抽的破碎的挂在身上，几乎衣不蔽体。满身的伤痕虽然经过止血，但他故意没有让人给江林包扎，此时狰狞的伤口上遍布紫黑色的血迹，好不可怜！连他看了都心疼。唯一可恨的是，江林那混小子的脸上还带着一股慨然赴死的悲壮神情，让萧子寒恨不得一记耳光抽过去，看他还敢这么倔犟不？
风亦亭一向温和，看见江林这样也不禁沉下了脸。瞪着萧子寒道：“这是你干的？”
萧子寒咬牙道：“是弟子打的！”
风亦亭哼了一声，已明白他的用意，道：“你们师徒都好心思，可惜你徒儿不理解你。”
风子山站起来，一脚踹向萧子寒胸口。
萧子寒不敢躲，胸口中脚，痛的弯下腰，低头道：“师父息怒！”
风子山还要再打，江林已经伸手拦住：“是我错！我师父无过。”
风子山懒得与自己徒孙动手，退后坐下。
江林向风亦亭叩头道：“请大师爷赐我一死！”
萧子寒听了此言已经气得发抖，怒道：“放肆！这里是你该说话的地方吗？”
江林低头，闭上嘴不敢再说。
江林对恩师萧子寒除了唐枫的事情一再忤逆，其他方面倒是乖顺。此时偷偷抬眼去看师父，眼中早已孺慕殷殷。
多久了啊！能这么近的距离见到师父，听到他的声音，回想他的教导。
这一刻，似乎时光有些停滞，那偷来的一眼，几乎成了光明正大的凝视。
在师父怀里长大，学剑，学做人，被照顾，被宠爱……甚至，那个脾气暴躁，却养大自己的人，会因为爱屋及乌，去爱自己的后代和容忍他不喜欢的女人。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一个有师父有妻有子，活生生的人？
这一刻，江林突然不想死…生命的价值，是因为有自己亲人在，是因为有想要为他努力的人。
死了，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浮云空空，就像西儿说的那样，跪着在众位师爷面前的师父，那双痛苦的眼睛，师父已经选择失去尊严，而我，则是他期望活下去的人。
我怎么能……让他失望？
我不能！绝不能！
萧子寒见他目中殷切，更加气苦，痛苦又悲愤的瞪着他。
是他害了他，纵容他成了一个傲骨铮铮的男儿，可是，有时候，傲骨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江林膝行两步，跪着转向风子山，轻声道：“师爷！对不起！林儿打死也不敢拦着您教训我师父，是因为我有话要说，说之前，孙儿有一份礼物送给您，一直未得机会，现在面呈师爷。如果师爷高兴，请原谅孙儿刚才的无礼！”说完从怀中费力的掏出一封信，双手递过去。
风子山眉头一皱，伸手接过来，抽出信纸，看了一眼，立刻两眼放光！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
风子山站起来，将信递给坐在首位的风亦亭，走到江林面前，淡淡地：“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替自己脱罪。”完全不似刚才横眉怒目的样子。
江林磕了一个头，抬起头，道：“各位师爷能允我师父先起来吗？江林自知有罪，但我师父并无过错，他唯一的过错，不过是有我这样一个忤逆的徒弟，他是为我所害，我已经够让他失望的了，他身体不好，实在不能受这样的惩罚。”
“不用你瞎操心！我跪着就行！”萧子寒怒斥道。
他不知道他给风子山的是什么东西，但看师父突然和颜悦色，而大师父看完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多跪一会儿，博点儿同情也是好的，也许等下求情会更顺利些。
风亦亭看完后将信传阅给其他几人看，便温声道：“子寒起来，且听你徒儿要说什么！”
江林看师父站起来，沉默了会儿，才轻声道：“各位师爷是来惩罚江林私逃之罪，而两位欧阳爷爷是为我打伤了欧阳雪之事而来吧！”
萧子寒听到江林说到“打伤了欧阳雪”这几个字，眼睛突然瞪大，暴怒的脾气忽然难以控制，一巴掌重重打在江林脸上，怒喝：“混帐！你这个畜生！”
怪不得！怪不得欧阳泰阴阳怪气，怪不得师父们都面色不善，一副门规严谨坚决执行的样子。欧阳关还算是态度和蔼的。他刚刚已经吓的无计可施了，原来更加震撼的还在后面，这个小畜生，居然打伤欧阳雪？
江林给打飞出去，半边脸立刻木了，一边儿的眼睛肿起来，疼的睁不开，鼻子嘴巴都往外冒血。
萧子寒吼道：“你还有脸打伤她？你忘了你是怎么伤害她的？”
江林艰难的跪起来，垂着头看着眼前的地，血迹慢慢地滴下来，模糊的声音：“师父，对不起！我做错了，我不该伤了欧阳姑娘！”
他见师父勃然大怒，长久以来，在师父面前，他的胆子一向不大，只有在牵涉原则性的问题上敢于执着，更何况，师父气成这样子，他不愿再让师父生气，所以，立即低头认错！
欧阳泰一见萧子寒爆发，江林蓬头垢面满身伤痕，还这样诚恳的道歉，顿时觉得气消了不少。
萧子寒依旧怒吼：“你要道歉的不是我！去，给你两位欧阳爷爷道歉！”
江林跪转了方向，对着欧阳关和欧阳泰：“对不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不该伤了欧阳姑娘。两位欧阳爷爷本来是一片好心，看得起江林，才将心爱的宝贝孙女儿许我为妻，是我江林不知好歹，不但伤了欧阳姑娘，还害得欧阳大爷爷跟我师爷几乎反目，实在对不起！”江林说完就静静的跪着，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
江林不介意跪下道歉，这两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值得他一跪。虽然对欧阳雪无爱，但是欧阳泰这样的火爆脾气，都能在他进来后忍者不动手，肯定是欧阳关嘱咐过。两位老人不辞路远，来天山派，肯定不是为了杀自己吧？欧阳关享誉武林，他的身份，让他有容人之量，就冲这点儿，他也不能不尊敬他。
欧阳关本就跟风子亭交好，早就很喜欢江林这个孩子，这次本是满腔怒火而来，定要让天山派给个说法，但的确没有要江林命的意思。眼见这孩子深受重刑惩罚，现在还跪在自己面前诚恳的道歉，心里气也消了不少，更何况，欧阳雪也将事情始末说了，是她自己硬往人剑上撞，怪不得人家。
所以欧阳关仅稍稍一考虑，便微笑道：“林儿果然非一般人，这一番话说的，我心结尽去。更何况我与你师爷八拜之交，你就如同我的孙子一般。做爷爷的，怎会跟小辈计较？亦亭，你说是不是？”说完笑着转向身侧的风亦亭。
风亦亭知道欧阳关已经态度软化，那么欧阳泰便不会有异议。
果然，欧阳泰尽管在旁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风亦亭目光威严，沉默了会儿，才道：“虽然欧阳大哥不计较，但江林违反天山派门规，私逃下山；多次不尊师命；未经允许，妄想私自将修习的功力传于自己儿子。这些倒行逆施之事，累累难计。我虽怜你年少，有宽容你之心，但天山派门规却不能不公正！否则以后何以约束门人？”说到最后，竟然是声色俱厉了！
萧子寒一听吓的脸色一变，“扑通”跪下，倒真有些吓的魂飞魄散，浑身无力之感。
江林也是心口猛烈一缩，紧张的盯着师爷的脸，深恐他下一句就是：“拖了出去，打死！”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自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