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刑囚 ...
-
萧子寒面孔有些僵硬的站在师父风子山的院门口，他不敢进去，只有站在门口等待传唤，身边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只留下他一人。
夜风有些微凉，师父的小院原本只围着矮矮的几道篱笆，院内错落植着几株梅树，疏影横斜，显得雅致清静，这时屋内点着一盏微弱的灯，透过窗子带着一种温馨的感觉，萧子寒静静地站了半晌儿，见四处无人，脸上才敢露出一个疲惫的倦容来。
心里，很累！累极了！
大弟子江林突然回来了，当时他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若不是自己出现的及时，他还想瞒着自己想将内功都给斐儿，想到这儿，萧子寒又握紧了拳，恨不得再将那个小畜生抓过来痛打一顿。
萧子寒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江林才会突然跑回来。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江林不顾一切的回来？是唐枫出什么事了？还是，天山派有危险？
萧子寒一时也弄不清楚，索性不去想了，不过，最钟爱的大弟子回来了，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隐隐暗喜的。
刚刚江林咬紧牙不吭声，萧子寒一时也懒得问，总之，兵来将挡便是！萧子寒不惧怕任何未知的危险，他只相信用尽全力之后，无憾无悔就行了！
萧子寒想，现在还不是审问江林的时候，先关他两天，让他收收性子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斐儿的伤，师父带着斐儿进去，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按说早就应该好了，只不知为何需要这么许久。
过了一会儿，殷夏推门出来，示意他进去。
萧子寒急急走进去，风子山已坐在桌前饮茶，倒不像有什么不适的样子，看样子师父的功力比之多年前大有精进，早不是当初自己了解的样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师父竟然为了自己，愿意舍弃辛苦练成的内功，给一个并无多少感情的稚童，这种情分，这份大恩，他无以为报。
萧子寒上前，双膝一曲，跪在风子山面前，话还未说，眼睛已经红了，半晌才道：“谢谢…谢谢师…父，弟子…连累师父了！”
风子山看了他一眼，没有忽略他脸上的愧悔，笑道：“你我师徒，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滚起来吧！”
萧子寒站起来，看了眼殷夏，恭恭敬敬的躬身：“殷大哥！”
殷夏点点头，脸上并不显出什么来，只是那双眼睛里，少了一份随和，多了一点儿漠然。萧子寒知道他并不高兴风子山这样做。
萧子寒垂下头咳嗽一声，瞧见斐儿安静的躺在窗前的青藤榻上，时值初秋，天气有些冷，斐儿身上还盖着条薄毯。
他疾步走过去，手搭上孩子脉搏，脉象缓慢而规律，萧子寒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轻轻抱起斐儿，怀中小小的身子烫的吓人，斐儿脸上也浮现出一点儿不正常的红晕，被大量的内力灌输之后，他终于昏睡过去！
萧子寒有些怜悯的看着江斐，可目光却仿佛穿透眼前的一切，他看见的是江林小时候生病，烧得糊里糊涂趴在自己怀里的可爱模样，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就紧紧贴着自己，脑袋枕着自己肩窝，睡着了也不愿躺在床上，而是要自己抱着才能安稳。就如此时的斐儿一般，惹人疼爱。
风子山在一旁摇了摇头，笑道：“看你紧张的，我刚刚将他体内所有关节打通后，又助他一鼓作气，将真气聚拢，运转三个周天才算完，所以多耗费了一些时辰，并不是有什么麻烦，现在让他好好休息吧！睡多一点儿有助于他更好的恢复体力。”
萧子寒点点头，将斐儿放平，站起来走到师父跟前，才轻轻道：“师父，弟子愚钝，请师父示下，林儿，该如何处置？”
风子山看了眼他，沉吟良久，才缓缓说：“他敢做这等无法无天的事，自然早就预料到了后果，你也不必可怜他。我懒的管，是生是死，是直接打死还是留条命，你大师父自会决定。”
萧子寒颤抖了下，低声求道：“师父，求求你，替我在大师父面前…”
“住口！”还未等他说完，风子山已经轻声喝止，脸上已经带了些愠怒，冷哼道：“别求我，我不管！我不追究他将你弄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了，你还想怎样？叫我帮他说好话？休想！”说罢便要转身返回内屋。
萧子寒一见他要走，急忙抢步上前，跪下抓住风子山的手，抖着声音道：“师父开恩！他还那么年轻，又被我宠坏了，从小不知天高地厚，任意妄为，求师父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吧！三师父已答应了替他求情，只要您也肯在大师父面前说情，大师父必定会考虑几位师父的意思。这样，大师父就不会下狠心处置林儿了！！”
风子山气的一脚将他踢倒，暴怒道：“你教徒不严，他才敢作出这种忤逆师门的事情，你还好意思求我？滚！滚出去！”说完走进内堂，“砰！”的一声关上门！
萧子寒绝望的看着紧闭的门，心里有些发冷，呆呆的回头看了眼殷夏，殷夏却不喜不怒的立于窗前，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懒得给。
萧子寒知道今天殷夏也不会帮自己，起身抱起塌上的斐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寒剑居。
江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疼的厉害，闷闷地咳出一口血沫，他手指动了动，就引起全身撕裂一样剧痛，伤痛中，听见刺耳的金属声音。
他僵住，手掌奋力挪动了下位置，呼啦啦一阵响，黑暗中他感觉到手腕上的铁链，他一怔，一瞬间心底骤然冰冷到极点。
周遭飘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混合着金创药的味道。
脸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江林忍着疼伸手一摸，头上跌落了什么东西，凭感觉在地上一捞，他呆住了。
身下是厚重的草垫。而扎自己脸颊的，被自己打落的，正是一根挂在头发上的草梗。
此时身在哪里，他已没有兴趣知道，恍惚中，似乎隐隐听见山风轻轻穿过的声音，“嗡嗡”的轻啸着，深夜里他曾经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林中苦练剑法。后来，也曾经轻揽着唐枫，在寂静的小院中，惬意的听着山风呼啸，欣赏柔媚的月光，绵绵的说着情话。
而现在，他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忍痛，手上带着沉重的铁链，他知道，师父这是在惩罚他。
师父这次真的生气了！不会原谅他了！当有这个认知之后，他忽然内心里惊恐交加，猛烈的咳了起来。
一滴泪，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来。
日复一日，几天里只有送饭的下人偶尔露个面，根本没人管他身上的伤，即使上了药，可是因为缺乏细致的照顾，再加上江林根本无心疗伤，心里悲戚，精神萎靡不振，伤口就更加难以愈合，不但身上伤口红肿溃烂，人也烧得昏昏沉沉，清醒时候极少，每日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送来的饭也几乎没动过，眼看着江林越来越虚弱，连送饭的仆人也都唏嘘不已，这曾经高高在上，一身傲骨的天山派新一代大弟子，今日竟然落得个衣衫碎裂，满身血污，蓬头垢面，连街上赤脚讨饭的乞丐都不如，人家乞丐还有个人身自由，拿根打狗的棍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累了饿了随地一趟就是酣然一梦。可这江林，双手双脚俱是绑了锁链，满身伤痕，看他伤成这样子，想挪动半步恐怕都难。
送饭的何三端着昨日分毫未动的饭菜，摇摇头，叹息了几声转身走了。
这一日午后，还未完全清醒的江林正昏睡着，就听见有一阵杂乱的脚步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
江林模糊中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的手，在自己身旁啜泣。
一人急道：“怎么伤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师父下手也太狠了！”
身旁的人哭道：“怎么办！，前院大师爷他们都来了，一下来了那么多师门尊长，听说，大师爷多年没有下过七绝山了，这次突然来，是不是要处置大师兄？难道大师兄这次真的会被活活打死吗。”
另一人道：“你哭什么哭，现在哭有什么用！早知道这样，你早就应该想个办法把大师兄弄出去藏起来，避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江林觉得身旁哭泣的声音他熟悉极了，应该是——西儿的吧！他想安慰西儿：别哭！别伤心，大师兄没事！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头昏昏沉沉的不听使唤。
又听西儿急着辩解：“我哪里动的了，一直在师父跟前伺候，你又没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师父跟前。师父这次不但不许我来看大师兄，还严令所有人都不准接近大师兄的院子。还将我训斥了一顿，说大师兄就不听他话，若我再不听话，就直接让我赶了出去！我…我就没敢动，想等了你回来一起商量个办法，我哪知道大师爷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陆靖气得一肚子火，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师兄直犯愁。
两人这边嘀嘀咕咕说个没完，那边儿江林已经凛然心惊了！
听小西说的意思，除了大师爷外，还有其他几位师门尊长一起来，几位师爷一定是为了处置自己而来。
江林暗自提了一口气，按照师门内功心法运转起来。
不行！他一定要振作起来，就算死，也不能丢了师父的人！
小西两人还在商量，就听大门猛地被推开，风墨疾步走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人抬着一块门板，只听风墨低声道：“萧师父让我们抬了大师兄去前院拜见几位师门长辈！”
小西倏然瞪大了眼睛，叫道：“你去前面回复，说大师兄昏迷不醒，自然是无法去拜见各位师爷爷的！”
风墨握紧拳，为难的苦笑：“萧师父还吩咐了，就是抬，也要抬到前面大厅里去。”
小西不死心，刚要再说，掌心里猛地一空，原本抓在掌心的大师兄的手，慢慢地抽走，只听大师兄的声音缓缓道：“西儿，师父命我去拜见众位师爷爷，我岂可不去！？”说完竟然双手支地，慢慢爬了起来。
风墨上前一步，想要扶他，却被他甩开了去！他竟真的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背，拖着脚上沉重的铁链，一点一点而挪着满身伤痕的身躯，走出门去……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刑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