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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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堆满杂物，拖把、纸箱、旧衣裳、破碗碟……显得楼道分外狭隘。恶臭被隔绝在伞外，周逸恒被玛拿希推了一下，轻细的脚步声和震荡惊醒了一群老鼠和蟑螂。这些小家伙从楼梯的这头飞快地蹿到那头，带起了纸箱的震动，一只破旧的球鞋从一张断了腿的凳子上滚落，引得更多的老鼠和蟑螂拖家带口地跑动。
“我的天。”周逸恒望向身后的玛拿希，“推我干嘛？”
虽然戴着他的护具——一双精致的白手套——的玛拿希闻不到臭味，但他仍然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快走，送完信快点回去，这种地方我多待一刻都难受一分，那个叫茉莉姐姐的不是拿了五百万吗，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他们今天拿到的第一封信，一个七岁大的叫柠檬的小男孩给他的姐姐写的信。因为考虑到工作人员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送信，所以系统会收集一些寄信人和收信人的资料供宿主去了解，之后由宿主和系统一起制定出一套能让收信人对信件的怀疑性降到最低的送信方式，目的是能得到收信人的签名，完成任务。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相信他们是一个信差并愿意签字的，还是那种送已经离世的人的信的信差。
柠檬跟茉莉是一对同母异父的姐弟，弟弟的出生带走了母亲的性命，父亲得知弟弟的身世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儿女的抛弃，16岁的姐姐带着刚出生的弟弟讨起了生活。总之姐姐好不容易将弟弟带到了七岁，弟弟的生父寻了过来，一天夜里，几个保镖将弟弟架走了，留下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一个星期以后姐姐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富豪刚寻回来的儿子被绑架了，匪徒拿到赎金之际撕票了。
本来玛拿希跟周逸恒说过，邮局的客户里小孩和老人的比例是较小的，具体原因他们并没有做过多的猜测。虽然系统对这对姐弟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周逸恒看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看着名字旁边那个明黄色的小柠檬，却又不禁感到有点沉重，他现在才不受控制地体会到一封信里面蕴含的感情能量压得有多让人喘不过气，这样的感情，凭什么可以跨越生死，难以释怀。
他想告诉玛拿希，他现在的状态有点糟糕，可不可以稍微缓缓再去工作，但是心中由共情带来的冲动控制着他的大脑，他的脑神经异常活跃地对这对姐弟的过往进行着想象和猜测，他的大脑没有如他所愿地发出说话的命令，只有那些不受大脑控制的反应细胞，尤其是来自喉咙处的肌肉组织，它们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苦涩的感觉似乎也由于这样的抽动而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向身体各处蔓延，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正在跟八五先生讨论对策的玛拿希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他的状态。
一阵痛楚和冲击从后脑勺传来，周逸恒马上转过身去，却看见那把淡青色的油纸伞正飘浮在空中，在周逸恒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又飞速地靠近过来并用他圆柱形的伞体在这位主人的脸上来回滚动，从左耳经过脸部和鼻梁滚到了右耳，接着又从右耳滚回去。
“诶诶诶，停停停。”周逸恒不得不提起手把元凶从脸上拿开，“怎么了？”
“周先生！”这时周逸恒才听见手腕上来自久久的叫喊，声音简直直冲脑门，“你吓死久久了！我我我叫了你很多声你都没有回应，我我我都担心死你了！”
“你们怎么了？这么快就搞内讧了？”玛拿希看不懂这边的神奇画风了。
油纸伞挣脱了周逸恒的手掌，飘到他的上方撑开了伞面，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吹来，周逸恒迎着这份温柔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才安抚地拍了拍久久：“我没事了。”又对玛拿希说道：“就是有点同情这姐弟俩。”说完他伸手收起了油纸伞。
“喔，我明白，想太多了是吧，我没想到你的同情心会这么重，是不是因为你遇见的是你的同类的关系？我遇到吸血鬼的信的时候也会多愁善感一下，但不常遇到就是了，毕竟吸血鬼不容易死亡。”玛拿希拍了拍周逸恒的肩膀，“其实我昨天就感觉你的心理状态或许不能适应邮递员的工作，如果今天体验过这份工作之后，你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都最好调一下部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的，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我们都不希望你从同事变成客户的，尤其你这种性格真的特别容易变成客户。你可以去做部长助理的，负责招招人，真的，我觉得你会比部长靠谱很多。”玛拿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不是一般的认真。
周逸恒点点头：“我会慎重考虑的。”
他们打算登门拜访，直接告诉茉莉，他们带来了一封来自她的弟弟的信，但是当玛拿希和周逸恒艰难地走过那条肮脏狭窄的楼道，来到地下室门前时，却没有人来回应他们敲响的房门。
“出去了？”周逸恒问道。
“不知道哇，我们手上只有这个地址哇，八五先生你能查找到收信人现在在哪里吗？”玛拿希望向飘浮在他肩上的金属球。
八五先生正在用意念跟久久吐糟自己的宿主，闻言整个球都抖动了一下，海蓝色的光芒在球体表面闪烁了一会儿，才回应了玛拿希。
玛拿希跟周逸恒解释道：“八五先生说我们的情况符合规定，可以查询收件人的位置。周逸恒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找系统帮忙，一般都会得到肯定答复的，之后就可以直接拜托系统传输过去，根据实际情况变更计划。”
周逸恒点点头：“明白。”
久久很高兴地回应道：“周先生我可是很厉害的哦。我查到了，茉莉小姐正在向我们的方向快速移动，我们要过去吗？”
“她在坐车回家？”周逸恒猜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等等吧。救命，这种地方，换成是我也不想呆。”玛拿希利用吸血鬼得天独厚的优势一直飘在水泥地面上，两步开外的地方就有一块深色的污渍，但光线太暗，周逸恒看不清那是什么。
楼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把从粗大的嗓门里发出的高壮的音调响彻了整个楼道，“那个死婊子怎么还不回来，这个月的租呢，别又想给老娘拖到明天，她不是有个很有钱的弟弟的吗？怎么五百块都吐不出来！呸！”这震天的嗓音和脚步声成功地把满地的老鼠蟑螂惊了出来，四散地再一次游走在周逸恒和玛拿希眼前。
“我的天……”玛拿希勾了勾手指，带上周逸恒往上飘了飘。
周逸恒诚恳地道了声谢。
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楼道拐弯的地方，天色有些晚了，她穿着洗旧的睡衣，无袖的上衣和宽大的裤衩将她微微有些发胖的身形展现出来，脚下踩着一双拖鞋，从外形上看，这是一个普遍认知里的中年大妈形象。她在正对大门的最后一格楼梯上坐了下来，嘀咕着什么，周逸恒没有太听清楚，只隐约听见“死”“男人”这些词语。
“哇，真是精彩，涨见识了。”显然身为吸血鬼的玛拿希听清楚了中年女人的话，接收到周逸恒询问的意图，他摆了摆手：“好孩子不要学坏。”
大概知道是些什么话，周逸恒不多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
“果然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啊。”玛拿希再次发出感叹，听得出来这句赞美是真心真意的。
真是一个热爱现代人类社会文化的吸血鬼。周逸恒也在心里吐槽。
突然那位大妈风似的的冲出了楼道大门，玛拿希意犹未尽地带上周逸恒也跟着飘了出去，就听见大妈用那特有的嗓门和音调高声地说道：“哎哟，看看是谁回来了，茉莉大小姐啊，可算是盼到你老人家了。”
周逸恒和玛拿希对视一眼，周逸恒示意玛拿希把他放到地上。
茉莉有些着急的步伐逐渐放缓，停在了中年大妈两步外的地方。
这位比寄信人年长16岁的姐姐长得很漂亮。染了一头红色的长发，间或挑染的一撮蓝一撮黄能很好地让这个女人足够捕获别人的视野。妆容很精致，让周逸恒联想到大眼小鼻粉皮的网红脸，一套深色系的牛仔短装让她的身形分外出挑，身材格外出众。不看她的眼神，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只戴着白天鹅的红头冠的黑天鹅，动起来的时候，似乎扑腾的翅膀都要夺走你的心房，静下来的时候，就连微微弯下来的脖颈都足以摄人心魂。
然而看着她的眼神，警戒、锐利，却像一条潜伏在夜色里盯视着敌人一举一动的毒蛇。
这是一个16岁就能将刚出生的弟弟拉扯大的女人。
“董姨。”茉莉那像夜莺啼鸣的声音从朱唇中飘出，她显然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包租婆的意图，“我现在就把房租转给你，支付宝吧。”边说边拿出了手机进行操作。
那不是一部叫得上牌子的手机，上面挂着一只小巧的Hello Kitty。
中年大妈连忙也拿出自己的苹果手机，看见上面的转账记录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声音也带着笑意，“茉莉啊，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吃饭了吗，你今天还是那么漂亮，如果我女儿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
茉莉习惯了包租婆的口面，还是用那淡淡的语气说道：“上个月的租我付了，后天我就搬走，这个月的房租我后天付给你，麻烦你后天也把押金退给我。”
“哎哟，怎么就要搬走了，楼上楼下一起住了两年多，怪舍不得你的。”中年大妈说道。
“嗯，换工作了，所以要搬走了，我先回去收拾了，这两年多谢你的照顾，董姨，晚安。”茉莉点点头，越过董姨走进楼道大门。
周逸恒避过了迎面走来的大美女，对玛拿希说：“跟上？”
玛拿希点头，感叹道：“还以为有一场大戏，谁知道咱们的收信人竟然交租了。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