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回忆的记录簿》我很困

3、第 3 章

　　宿舍在邮局旁边的一栋五层小楼里，周逸恒从久久那里拿到钥匙，一开门，就傻眼了。
　　空荡荡。
　　“家具会存放在你的系统仓库里。”玛拿希提醒道：“告诉系统家具放哪里就行，系统会跟你一起布置好宿舍的。”
　　“哦，好，谢谢。”周逸恒有点拘谨地问道：“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想我还是应该问一句，你要进来坐坐吗？”
　　倚在门外的玛拿希笑了笑：“哈哈，你真是个老实人。我想你有挺多问题想问的，毕竟我刚到中央世界的时候也是简直不要太懵逼。如果你有意跟我聊一聊，那就拿张沙发出来招待我吧，不用那么拘谨，我们还要当很久的同事呢。”
　　“谢谢。”周逸恒从久久那里找出来张淡黄色的沙发放在客厅中间：“请进。”

　　坐下后，玛拿希手中凭空出现一罐血浆：“茶水就不用了，我自带。”
　　周逸恒在心里使劲叫自己要习惯，问道：“这是从系统商城取出来的？”
　　玛拿希点点头：“系统具有无限物品携带功能，所有东西都会维持它被放进去时候的状态，直到被取出来，所以不用担心会蒙尘或者发霉。”看到周逸恒仍然有些拘谨，玛拿希体贴地主动说下去，“我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接受不了的，明明好好一个东西在我眼前，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变成了屏幕那端的图片，会让我有一种‘难道世上所有东西都是可以被分解重组，完全变成另一个种族的吗？’这种感觉。比如我手上的饮料，我会怀疑我喝下去的是否只是图片，或是只是味觉和触觉，而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毕竟它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中央世界其实一点也不真实，太虚假了，比起任何一个世界，无论是你生活的还是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来说，它都更经不起推敲。不知道你在看见系统仓库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我活了太多年了，有时候闲得慌，又不想睡，就会想去阳光底下的世界看看，也会去想些奇怪的问题。”
　　周逸恒有些惊讶地看着玛拿希，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也会有这样的疑虑，在原来的世界，他身边也有不少这些人，他惊讶玛的是玛拿希要和他谈的居然正是这个，他心里虽然疑惑，但是总觉得问出来的话还挺羞耻的，“我原本会劝别人少想这类问题，但我想我不必对你这么说，毕竟你已经若无其事地接受了你的饮料了。”
　　玛拿希笑着说：“对，你真是个聪明的人类。后来我尝试把自己放进系统仓库，但我的系统，他的编号是985，性格就像个傻帽管家，我叫他八五先生，八五先生告诉我有生命的东西不能放进去，我猜测这是法则大人定下的规条，于是我开始用这个规条去验证我以前对有无生命的区分是否是准确的，这是一个非常方便的方法，直到我遇到第二条规条，你可以猜猜这条规条是什么吗？”
　　周逸恒双眼闪着光：“如果是我，第一件想放进去的东西就是光！”
　　“对对对，你真是有趣。”玛拿希拍了拍掌，也说得起劲：“我想将月光放进去，因为中央世界是没有月光的，所以我特地在任务世界待到晚上——如果那个时候我换到了寿命就可以回去故乡去取那里的月光了，但可惜我那时也是新入职——但结果你也可以想到，我没能把月光放进去，却并不是因为月光是有生命的。”
　　周逸恒猜测道：“因为月光不属于私人物品吗？”
　　玛拿希摇摇头：“公有的东西会有一千种理由变成私有的，私有的东西也会有一千种理由变成公有的。八五先生告诉我，取不出来的东西也放不进去，真是简单粗暴的理由！”
　　周逸恒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玛拿希接着说道：“所以我知道了，即使是系统，系统已经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生命体了，我感觉这种生命体比我们的吸血鬼公爵都厉害——即使这样，他们都抱有一种纯真的对生命的尊重，我觉得这简直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
　　“的确。”
　　“我还做过一件有趣的事。我工作的时候经过一个人体实验中心，就想把放在营养液里的心脏和大脑放进系统仓库，我想弄清楚脱离身体的心脏或者大脑是否具有生命，但八五先生拒绝了我。”
　　“这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不是你的了吧。”周逸恒猜测。
　　玛拿希点点头：“嗯嗯，我非常想用吸血鬼的血跟实验员交换来一个心脏和一个大脑，但我的德性和理性都在阻止我，我能清楚地体会到为什么大家都称某些科学家为变态了。唉，我还是一个有底线的吸血鬼，我不够疯狂。连在人体实验中心那种环境和气氛下都能被德性和理性拽回来。”
　　周逸恒提醒道：“我们是不被允许这么做的吧，合同上有明确说明的。”
　　“对，所以我也只能想一想，八五先生已经做好随时踢我回来中央世界的准备了。我感受到了你、我和八五先生无趣的一面。”
　　“其实除送信外，不插手任务世界的其他事件，这条规定也算是对那个世界的生命的一种尊重吧。”周逸恒补充道。
　　玛拿希靠在了沙发背上，双臂也张开搭在上面，目光望向上方的天花板，“如果你在任务世界看见一个陌生人就要被车撞飞了，你救还是不救？”
　　周逸恒愣了愣，他现在还回答不来这个问题，他也明白，这个问题，除了极少数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回答不上来的。
　　“我们会面对很多这样的场景，无论是意料之外的 ，还是意料之中的。因为我们手上握着的信件，它是从一个已死之人手下写就，寄与一个活于世上的人的。我们会看到很多悲惨的面容，听到痛苦的号哭，感受到压抑的感情。一个为国捐躯的士兵他的信会寄给谁呢？一个十恶不赦的死于枪毙的杀人犯，他的信又会寄给谁呢？希望你的心不要太细腻，要不你会经常光顾苍旻的，对了，苍旻是我们的心理辅导师，他通常不在中央世界，你可以通过老康找到他。”
　　周逸恒看着这人苍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脸庞，脸上只有那双仍旧在闪烁着光芒的黑眸显得那样突出，他突然明白了，问道：“有些事不能由部长告诉我，只能让身为同事的你说出口，对吗？”
　　那双明亮的眼睛望向了他，眼眸中带着些促狭的笑意，“你是不是对老康有什么误解？他是艾尔特啊，这是一个近神的生命形态，他们称自己为法则大人的仆人，如果法则大人身上的情感力量是0，那艾尔特就是10，人类和吸血鬼就是100。”
　　看懂了玛拿希眼中的笑意，周逸恒也笑着回答道：“所以这才会更显得艾尔特的感情是十分珍贵的。”
　　“好吧，你说得对。”玛拿希收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双手，转而放在双腿上，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周围明明一片漆黑，我们却能看见东西吗？”
　　“这个问题你是已经知道答案才拿来问我，还是你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想听听我的想法？”
　　“后者。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人类，跟你相处真舒服！”玛拿希高兴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周逸恒看着他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被横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油纸伞，紧了紧双手的力道，说道：“因为光其实不在外面，而是在我们的眼里吗？”
　　这次轮到玛拿希吃惊地望着他：“诶？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诗人吗？所以连超级强大的系统仓库都装不了的东西，原来是装在我们自己这里吗？我一直以为中央世界有一个神秘的光源，它照不亮天空，却能照亮其他东西。我还想着把这个光源带回故乡，把太阳换掉，简直太适合我们吸血鬼了。”
　　周逸恒吐槽：“那你们得先有一个不怕太阳光的吸血鬼。”
　　“也对，哎你们人类果然很聪明啊！”玛拿希由衷赞美。感受到周逸恒还有话说，玛拿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周逸恒说道：“部长告诉我，我们每天工作八小时。”
　　玛拿希点头。
　　“每天平均送两到四封信。”
　　玛拿希点头。
　　“每次任务大概两到四小时，在任务世界可以脱离保护最长时间是一个小时。”
　　玛拿希点头。
　　“所以我可以猜测所有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都是一样的吗？”
　　“没错，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有些世界并不以24小时作为一天的时长，40小时、10小时一天的也有，所以，虽然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一样，但是这个世界正经历白天，或许在另一个世界是黑夜。不过大部分世界其实都是跟中央世界的时间制度相同的。”
　　“那么，我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增长年岁，那等我过了十几年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是现在这么大，还是过了十几年的模样？”说完，周逸恒抬头望向玛拿希，将手中的油纸伞握得更紧了一些。
　　“你们这些寿命短暂的生物要担心的东西真多啊。”玛拿希说道：“因为进入中央世界的条件是很严格的，驱逐出中央世界的条件对大部分人来说也是很苛刻的，所以在中央世界及任务世界，我们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年岁，五脏六腑也不会因为运转而退化，如果我们一直在中央世界工作，没有遭受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的话，就能达到长生。”
　　“那我好奇问一句，会有人在这里生孩子吗？孩子能长大吗？”
　　玛拿希望向天花板，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大概在中央世界，精子的活性很低？植物类的生命体倒是能够开花结果，我见过一对在这里结婚的，但是他们会选择离职，回到原本的世界去抚养孩子。所以我猜测婴孩在这里是长不大的。”
　　“不会长大的自己啊，那我可能得花点时间去适应，告诫自己不要走失在时间里面。”周逸恒嘀咕道。
　　玛拿希回忆道：“你们人类心思太多了，太漫长的时间大概真的不怎么适合你们。我在这里没有认识过一个人类的朋友，或许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不过好像谁跟我说过十几年前还有一个人类员工来着，人类员工一般都干不长，所以中央世界一般是不招人类的。”说着，玛拿希的眼里又露出了那种促狭的笑意：“所以说，你是哪个大佬保荐来中央世界的？”
　　“不对啊，我家系统跟我说从远古至今，邮局有过中华人民员工超过千人。”周逸恒看向手腕间的那一抹银色。
　　“这我知道啊，你们远古时候的华国人挺厉害的，但你们现在的寿命不能跟远古时候相提并论啊。别岔开话题，你身后的大佬是谁？”
　　周逸恒皱了皱眉：“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家系统找到我的时候就说我满足了入职条件，但我连入职条件是什么都不知道，部长倒是跟我说过是局长推荐的我。”
　　玛拿希拿手托腮，作推理状：“不对，局长那个级别应该还不够吧。”
　　周逸恒望向双手紧握着的油纸伞，问道：“玛拿希你认识吕宗祐吗？”
　　玛拿希摇摇头：“不认识。”
　　真是一个神秘的家伙，一把有故事的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