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他不认识我了》晚秋闲梦

5、第 5 章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翠映也被卿卿这突然的动作吓了大跳，她见自家郡主面露恐惧，双手紧紧地掐着脖子，如同梦魇一般，像是要掐死自己，急地赶忙上去阻止。

　　拉扯之中，衣袖凌乱，卿卿手腕处一水滴大小的红痣跃入眼中，痣点印在白如玉的肌肤之上，鲜红如滴血。

　　卿卿停下动作，怔怔地盯着那红点。

　　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红痣？

　　这颗红痣……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府后院中，一金丝华服女子趾高气扬地站定，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面前正半屈着身子给她施礼的自己，只是抬袖之间，女子手腕处的红痣若隐若现。

　　画面一转，一侍女强行将精致的食盒塞到自己手中，说是长宁郡主赏的，自己收下后，郡主一言不发带着侍女便拂袖而去，这回她手腕处红痣的模样一览无余。

　　一幕幕片段自卿卿脑海中闪过，她终是全记起来了……手腕处拥有这颗红痣的人该是长宁郡主，而她自己该是在郡主去顾府的那日便死了的。

　　死了？

　　卿卿抬手拂袖，手臂上的肌肤白皙丝滑如上好的绸缎，可这……又哪里是她配有的？

　　她幼时家中突逢变故，虽侥幸留有一命，但也奔波流离、苟且偷生了十来年，她的手早已伤痕遍布、粗糙至极，虽然后来大人找到了她，悉心照料，并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可到底是积重难返，她常年与药石为伴，身上也留下了不少淡粉的疤痕。

　　现在她竟是除了脑中的记忆，周遭一切全是陌生的。

　　卿卿猛然想起什么，掀被欲起身，翠映见状忙劝阻道：“郡主，今日天寒，你刚醒还不宜下床，你要什么奴婢去给你拿？”

　　“铜镜、铜镜……”卿卿到底没甚力气，推不开翠映的禁锢，只得停下动作，嘴里呢喃着。

　　“铜镜？”

　　是了，郡主对自己的容颜甚是在意，以往病后初醒也总会先找铜镜来查看自己的容貌，这次是她疏忽了：“好，奴婢马上去给你拿，你先躺下。”

　　翠映从梳妆台上拿过铜镜交给卿卿，卿卿先是紧攥着想看却又不敢看，终于等她鼓起勇气，可只一眼，铜镜就自手中滑落。

　　镜子里的人她认得，虽只有一面之缘，可她至死也不会忘记——长宁郡主。

　　顾淮之即将要迎娶进门的正妻。

　　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腕处的那颗红痣，心中恍然，卿卿死了，郡主活着，她记得自己是卿卿，可这身体却是郡主。

　　“郡主、郡主……”

　　耳边，翠映因为担心再三叫唤着，卿卿更是迷茫了，自己究竟是谁？

　　顾淮之的妾室卿卿？还是……长宁郡主？

　　卿卿卯足了劲地回忆着自己脑中的记忆，希望能从中想起什么，可想得越多也越发地头疼欲裂。

　　最后，她记得卿卿的所有事情，从幼时父母宠爱锦衣玉食，到满门被伏死里逃生颠沛流离，再到顾淮之找到自己金屋藏娇，却想不起关于长宁郡主的丝毫。

　　究竟是自己记忆错乱，还是眼前的不过是一场梦？

　　“我是……长宁郡主……”最终，卿卿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郡主是毓亲王府的长宁郡主，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翠映一脸凝重，郡主自醒来之后就一直神情古怪，看现在的样子竟像是记不太清事了。

　　难道那药药性真的过于猛烈，伤到了郡主的神智？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也容不得翠映再多想多问，外面突然的嘈杂声更是让她措手不及。

　　“大管家……大管家，你不能进去，里边郡主还歇着呢？”

　　听这声音是她方才派去伺候大管家的丫鬟。

　　今日大管家来得突然，郡主又不知何时会醒，她还尚未来得及通知府中下人切莫乱传郡主病重之事，瞧这架势怕是大管家已然听到了什么风声，正急急赶过来查看呢。

　　事情紧急，翠映也只能先三言两语地快速陈情道：“郡主，今早雍京的大管家到了别院，郡主又从前日昏迷至今，奴婢怕郡主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引出些乱子便私自将此事瞒了下来，只言是郡主玉体不适暂时不便见人稳住了大管家，现下大管家气势汹汹地过来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奴婢斗胆，还请郡主能替奴婢遮掩一二。”

　　郡主虽对外嚣张高傲，可对她们这些院子里的人向来心善体恤、从不加苛责，翠映这也才敢自作主张隐瞒不报。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翠映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出去应付着。

　　郡主闺房内帷岂能让男子进来瞧了去。

　　翠映去到外间，大管家张贵仁已经进了门正直直往里间闯，翠映挺直了腰杆以身体拦在张贵仁面前，半屈膝略施一礼，道：“大管家这是作何，郡主此刻正在里间休息，管家硬闯进去不合适吧？要是有什么急事奴婢也可代为通传。”

　　“哼，郡主究竟是休息还是昏睡？翠映，郡主病重你不早早上报还敢出言诓骗于我企图瞒天过海，你这是向谁借的胆子？当心我回去禀了王爷王妃，治你个伺候不周、欺上瞒下之罪，直接痛打一顿发买了出去。”张贵仁指着翠映怒不可遏地道。

　　方才他一时兴起想逛逛院子，没想到竟听到两个下人在背后私下议论，郡主已经昏迷整整两天两夜了，药石无灵，只怕是……

　　如此重大之事他竟没有收到半点消息，想他张贵仁半百的年纪，京中偌大个王府都能管地井井有条，没有丝毫藏污纳垢，如今刚来这别院竟是叫个小丫头片子给混弄了。

　　郡主金尊玉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就连他也回不到雍京了。

　　相较于张贵仁的心急如焚咄咄逼人，翠映则像是有了主心骨：“大管家，不知你是从哪里听了什么胡言乱语，郡主好好地就在里边休息，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病重？”

　　瞧郡主的样子虽还有些不清醒，但好歹是醒了。

　　冥顽不宁，张贵仁气愤拂袖，也不想要和翠映再在这外间纠缠，抬脚就要往里边去：“是不是病重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见着张贵仁当真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翠映连着刚才在外间阻拦的小丫鬟齐齐伸臂挡在面前。

　　“大管家，你不能进去。”

　　“大管家，就算你是王府的管事可也毕竟是外男，再往前就是郡主内帷，难道你就当真不顾郡主的声誉，要进去冲撞了郡主吗？”

　　“你给我滚开……”张贵仁作势要推开翠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剑拔弩张之时，玖儿带着为郡主看诊的李大夫进了来。

　　“翠映姐姐，这……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被这架势吓了大跳，手中端着的木托盘险些不稳在手中倾斜，白玉翡翠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玖儿一路的李大夫，发丝松乱、气喘吁吁，青灰色素衫被雨水淋湿了大半，双手却还小心翼翼地护着挎在侧肩的药箱。

　　他见人都围在外间，且个个面色凝重似有争执，只以为是这院子的主人——那个常年缠绵病榻的小姑娘不好了。

　　想着那匆忙来叫自己出诊的丫鬟，李大夫上前两步急道：“翠映姑娘，你家小姐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方才自己正在铺子里看诊，这府中的一丫鬟拽着自己就跑了出来，问她什么她都只顾着抹眼泪话也囫囵说不清楚，索性在院门口遇上了玖儿小丫头，可还不及他开口问又听着这屋里吵吵嚷嚷的。

　　李大夫心底以为是自己昨日的药方出问题了，那药方是祖师爷留下的，听说是能将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的人拉回来，但因为其所用药引都是烈性剧毒之物尚无人敢尝试。

　　昨日他见小姐了无生机，往常的药方便是加重了剂量也不起作用，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一回，可事后回去想想却是担忧不断，是他学艺不精，救不了人还辨不出药方，要是那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他罪过就大了。

　　张贵仁见着冒出头的李大夫，就像是抓着了把柄一样，言辞犀利：“里面要是没什么猫腻你这般阻拦我做什么，郡主要是身体无恙大雨天的你请这大夫来又是做什么？翠映，你欺上瞒下的事情我可以暂且不追究，但你若还是不悬崖勒马，让郡主因为你的耽搁出了什么事，你看王爷还能不能叫你活命。”

　　看来大管家是认定自己先前愚弄了他定要步步紧逼，如今自己就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倒是一旁的李大夫，想是急匆匆地赶过来，气息尚且不稳，脸上湿了大片也不知是急的汗水还是淋的雨水。

　　郡主因养病到这儋州别院，这些年来她们多亏了李大夫照付，无论烈日暴雨还是白天深夜，不辞辛苦，随叫随到。

　　翠映瞧着李大夫满怀歉意：“李大夫，我家小姐无事，只是近日阴雨连绵，小姐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这才请了你过来看看我们也好安心，眼下小姐尚未起身，还劳烦你稍等片刻再进去号脉。”

　　说完，翠映又看向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玖儿：“玖儿，你先进去伺候郡主早膳。”

　　“是。”

　　张贵仁见着有人进去了，也按耐不住地要往里闯，生怕玖儿进去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大管家竟如此不听人言，翠映也有了几分怒气：“大管家若是非要硬闯，奴婢自知也是阻拦不住的，不过此刻郡主当真是刚起尚未梳洗，要是奴婢就放你进去了奴婢失职受罚事小，误了郡主清誉事大，不如等玖儿伺候郡主起了，大管家再进去请安，要真是照你所说，郡主病重，玖儿一个小丫头进去难不成还能叫郡主立马就好了不成？”

　　这话倒是不错，自己此刻莽撞闯进去，郡主要是当真病危，他还有严惩恶奴救护之功，可郡主要是没事他就是亵渎之罪，反正自己就在这里守着，眼皮子底下她们也拖不了多少时间。

　　张贵仁思虑再三也终是妥协了：“别再耍什么鬼眼子拖延时间。”

　　几人倒也没多等，一盏茶的时间玖儿就掀帘而出：“翠映姐姐，郡主已经梳洗好了，叫你们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