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小时于一

24、瑟瑟驻晚风

　　二十四、瑟瑟驻晚风
　　晚风清凉，吹走了火锅的燥热，慢慢也还将吹散惆怅，城市的一些角落静谧起来，人心也是的。汪小宇原本计划吃完火锅以后，带江茗去逛逛成都夜市，但吃饱喝足，疲惫侵袭，两个人当即决定，慢慢散步回去。秋风吹得惬意，行道树的阴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斑驳跳跃，尤其衬托得夜晚宁静，江茗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听着身旁的汪小宇欢快的讲述着成都，她不时点头，但思绪却已经有一半跑回了江川，跑回了一鸣的身边，在一鸣身边看着她的时候，心是砰砰跳动的，但难以剧烈，平平静静令人安心，平静得江茗以为，哪怕持续一生也是可以的。
　　自离开江川后就一直未有联系，距离那日也不过三四日光景，在她心里，反复反复，波澜起伏，却好像历经了几个周。她想，明天就寻一个去色达的旅游团吧，最迟后天就要出发。她把心脏埋在了那个山中的小城，一步一步行之渐远，她要证明，没有心亦是可以活的。就像小时候看《封神榜》的时候，比干问那路过卖菜人“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如何？”那时，在少年江茗纯洁懵懂的心灵中，一直期待着那卖菜人告诉比干，可以活的。
　　长大以后，便明白了人有着两颗心脏。但有些人愚笨得很，每一颗心脏都在疼痛。
　　为什么那么急迫的要远行。因为在这世间，但凡有一个熟识的人，她便想停下来，好好讲一讲一鸣。再讲，再讲就变成怨妇了。
　　思绪中，汪小宇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但是她没有继续前进，而是一直盯着小区门左的路灯下的一名男子。距离稍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江茗也只能看出来，那男子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着衬衫西裤，身子偏瘦，身高倒是高于一般南方男性，约莫有一米八几。汪小宇放开挽着江茗胳膊的手，把钥匙递给她：“江茗，你先进去。”
　　江茗反手抓住她：“我陪你过去。”
　　“那是刘万国。”
　　刘万国，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就是那个腊月二十八偷偷独自买票回家的甘肃男孩。甘肃距离成都其实并不算太远，所以也说不清楚是感情输给了距离，还是感情本身。这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亦不懂，接过钥匙就往小区走。
　　“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江茗仅是走进了小区，便在靠近大门的花坛坐下，她并不是很放心，虽然才上班一年，但也见过了不少因情感纠纷引发的刑事案件，还有许多未遂的民事纠纷，怎么解释这个未遂的民事纠纷，就是大多数闹上法庭的离婚纠纷，虽未触及刑事犯罪，但骚扰、恐吓、放狠话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农村。
　　隔着墙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但进出入小区的行人中未有驻足围观的，证明两个人交谈还比较顺利，江茗放心了不少，便拿出手机下五子棋，消磨时光，但第三局棋还未下完，汪小宇就进来了，眉头紧皱。“江茗，走。”
　　“怎么样？”江茗收起手机，把钥匙递给她。
　　“无非是没有找到更好的，又想起了我。”
　　“你们一直有联系？”
　　汪小宇没有回答，江茗也就不问了，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灯光黯淡，汪小宇却始终挺着头，真担心她摔了，一直到进屋，两人瘫在沙发上以后，汪小宇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从三月份开始，他就一直骚扰我，最近更是来成都找了工作。”汪小宇的话语中，难得的带了嫌弃。
　　“你不喜欢他了？”江茗不太确定。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汪小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沉默的阴霾散去，在灯光下，她仍旧是自信美丽的女孩。
　　夜晚的时候，热气已全部散却，两人瘫坐在沙发上，汪小宇终于向她开口提起了刘万国，在过去相处的时光，她们之间出现过很多张一鸣，但几乎没有刘万国，这对江茗来说，是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我以前是很喜欢他。”
　　“我知道。”不正是这样，她和汪小宇才在北京相互抱团取暖，成为朋友的么？
　　“回到四川以后，我瞒着父母偷偷去兰州找过他，被他父母羞辱了一顿。我家虽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我从小也是被父母百般疼爱的。回来大病一场，我爸妈也怕我离开，便在成都给我买了这房。”
　　“你不和他在一起未尝不好。”江茗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知道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么？”
　　“怎么说的？”
　　“过去已去不可追。汉语言文学是这样学的么？不要脸，渣男”汪小宇忿忿道。
　　江茗默然，尽管她是一个同性恋，但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他而已，好的男生还是很多，以后会遇到的。”
　　“你咋不劝我喜欢女生？”江茗还未回她，她又紧接着道：“我开玩笑”。
　　开玩笑呀，人生就是不停地接受神的笑意。偶尔有一瞬，江茗想着，倘若一鸣是男生就好了，倘若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就好了，拿自己必定不会那么畏惧，更不会那么痛苦，可惜，不会的。
　　倘若江茗是一个男生？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也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的样子，她的人生没有这种假设。
　　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江茗的思路。独居女性对深夜的敲门声，应当是警惕的，两人默契相视，都没有去开门的意思，但那敲门的人似乎并无放弃的想法。汪小宇从沙发上起身去看。
　　“是他。”大概是还不死心吧。
　　“开门吗？”江茗问她。“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汪小宇开门之前，江茗自觉的回了房间。躺在汪小宇的床上，全身酥软起来，疲惫的身体一挨到床，就更疲惫了，突然想起了下午的梦，有人说，夜里梦见的人，醒来就要去见她。尽管只是在下午梦见，但她已经纠结着要不要给一鸣打电话了，从下午吃火锅开始，从汪小宇雀跃介绍成都开始，从坐在花坛上玩五子棋开始，她的心思滞留在电话的那一端，她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想象了无数次开口该同一鸣说什么，开口的第一句话，应当怎样，或许都不用太多思考，可以说的实在太多了，她可以说孟江江，可以说重庆，说火锅，说成都，像一般朋友一样，可以说的很多。只是差了一点点勇气，翻开通讯录，与一鸣通话记录还停留在九月份，一鸣也没有想要联系她，她在那个晚上，单方面的在心里切断了彼此联系，现在，又想悄悄的拾掇起来，也不知道一鸣是否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心思，然后从此不愿意再与她似从前亲密，所以才也是，一个电话一个讯息也没有发给她。她回想着，从前同一鸣打电话的时候，想起了一鸣一本正经给她讲冷笑话那个晚上，差的那么一丢丢勇气，终于涌上心头了，在盯着通讯录十来分钟以后，她毅然按下了通话键，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刘万国。”屋外汪小宇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打断了江茗的思绪，她挂了电话匆匆出去，发现刘万国把汪小宇压倒在沙发上，两人扭打在一起，身高不过一米六的汪小宇在刘万国面前，实在太过弱小，被刘万国掐住脖子的汪小宇脸色已经发紫，江茗不及多想，抡起沙发边上的矮木凳往刘万国背部狠狠砸去，见他还没有松手，又砸了一次。刘万国扭过头瞪着她，狰狞的脸上，眼睛已泛红，充满愤怒，他从汪小宇身上爬起来，迫近江茗，狠声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江茗双手紧紧拽住凳子腿，昂着头，迎上他的目光，刘万国像一个阴影一样，挡在她的面前，她的身子略微颤抖发虚，但已无退路。
　　“不要多管闲事”他又向她走了一步。汪小宇捂着脖子一下冲过来，挡在江茗面前，咳嗽道：“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牵扯其他人。”
　　汪小宇挡在她前面的时候，江茗的勇气与正义瞬间上头，脸甚至都有些发热了，她把汪小宇揽在了身后，尽管她矮小的身躯也做不了什么，但她觉得她需要站在她面前，她的职业不允许她退缩。
　　“让开。”刘万国厉声道，震得江茗耳膜发麻。
　　“让开，让你掐死她？你知道么你这是在犯罪？”江茗与他对视着，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一边护着汪小宇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一个可控的距离。“你就只是想要杀死她？伤害她？伤害一个同你谈了四年恋爱，弱小的女孩？这就是你的爱？汪小宇父母有三个孩子，你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你伤害她把自己送进牢里值得么？”
　　“我并不想伤害她，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管，你让开”刘万国咬牙道。
　　“你不能勉强她和你在一起，就像，她再怎么爱你当初在北京不也没能留下你么？”
　　“我不想和她分手。”刘万国嘶吼道，他狰狞的脸开始陈述，自己是如何在父母的逼迫下一步一步放弃了汪小宇，然后又如何痛苦懊悔，与父母争执，终于说服父母来成都重获自己的爱情。但汪小宇和江茗都是不信的，但却不得不听他说，指望他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中镇定下来，正这时候，江茗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刘万国的叙述，她发现刘万国的眼神警惕而凶狠，只得硬着头皮当着他的面摸出了手机。来电显示：张一鸣。
　　看到张一鸣三个字的瞬间，江茗的心一下子虚到了丹田，明明拿的是小巧的诺基亚，却偏偏觉得重若千斤，她的勇气已经没有了，更何况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幸好汪小宇机灵，看了一眼江茗的手机，推攘着她说：“看啥呢，你家张医生查岗电话，还不快接。”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刘万国带着怀疑的眼神站起来，使得江茗不得不咬牙按下接听键，还未等电话那端的张一鸣说话，嘴巴就绕过她的大脑自动开口了：“张、张……张一鸣，我在小宇家呢，才分开一会我就好想你，快来接我回家。”话一出口，热气突然涌向了头皮，耳根发红发烫，但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机会了。
　　“江茗？”耳旁熟悉的声音刚刚响起，江茗立马站起来，打断她。“你来过的嘛，成都市锦江区天逸小区A-17-2。，我知道开开车就几分钟了，你来接我嘛。”江茗说完，迅速挂了电话，她相信一鸣会处理好一切的。眼前还有一个大麻烦需要处理。
　　“刘万国你冷静下来，我男朋友就在这附近，他马上过来接我了。”
　　“这是我和小宇的事，和你无关。”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刀是什么时候带上的，在小区门口见汪小宇之前，还是之后，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存了犯罪的心思，男人掏出一把十来公分的小刀指着二人。
　　“不想死就滚开，我今天来就是要得到一个结果的。”刀锋在灯光下闪烁，江茗生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由觉得心脏沉到了丹田，一阵空虚，腿也有一些软了，但她不可以退却，她是汪小宇的朋友，不久的将来也是一名人民法官。
　　但在她还来不及行采取任何措施的时候，汪小宇已经推开她，冲向了那个男人，尖刀插进她的肩膀，顷刻便染红了她的衣衫。
　　“杀了我，我这辈子永远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她此刻真是勇敢极了，她迎向他，既不后退，也不逃跑，刘万国被她的果敢震撼住了，手松开了刀柄，不可思议的看着汪小宇，就趁他失神的刹那，江茗拧着小板凳向刘万国头部砸去，可是没有任何效果，鲜血从刘万国的眉骨沿着脸颊流下，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恐怖狰狞了，他恼怒地走向她，一拽住她的衣服，掐住了她的脖子，在他的大手下，她才发现，自己不胖，自己的脖子真的小得很，明明是那么瘦弱的男子，却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让她失去喘息空间，男女生来差异，造物主如此不公，他拧着她撞向墙，一下一下，头也疼，背也疼，全身都疼，剧烈的疼痛让她渐渐失去意识。
　　我要死了么？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一鸣，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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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羞耻的狗血的删了，重新改了下，剧情终于可以推动了，下章见面，顺利的话就表白~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