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荒唐客

3、第三章

　　“真的可以吗”，受到了邀请，小半种人不由雀跃，虽面带犹疑，眸光却一闪一闪的，醺黄的灯光下，像是跳动的星子。
　　“骗你做什么，几顿饭我还是请得的，走吧～”
　　顾攸宁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又指了指他心口处，便是这么一小会的功夫，猩红便晕开的更多了，直让人觉得有些刺目。
　　“还撑得住吗？”
　　小半种人垂下了眼睛。其实他虽然觉得发晕发虚，不过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再撑个十天八天的也不是问题，却不知怎得，不想告诉她，也不想骗她，便只能手足无措的沉默着。
　　顾攸宁未必没有瞧出来，却只是叹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便将小家伙揽到怀里。这家伙大概还是幼年期呢，瞧着比她还高，可他倚过来的时候，细细软软的发顶，与孱弱纤细的脖颈，便这么毫无防备的袒露她眼前。
　　只是不知他到底是流了多少血，两人靠的近了，才发现那血腥味竟到了呛人的地步……
　　顾攸宁惯来是个谨慎的，倏尔想到了什么，蹲下身来细细探查了回地面，见没什么滴血，方才松了口气。
　　她又起身揽着小半种人朝家中去，袖中不时甩出一两只幽蓝的蝴蝶，飞向那些黑匣子。小半种人是个聪明的，大致猜出来因由，便并未多问，倒是顾攸宁喜他聪慧，犯起了好为人师的毛病。
　　“织梦师在玄门中隶属幻术一流，所谓幻术能骗人眼，能骗记忆，改良一二，也能骗骗这些‘伟大'科技。”
　　说话间，顾攸宁狭长的眉眼轻挑，露出来了一个厌烦而又嘲讽的笑。

　　朱门高户里逢迎多年，她虽上不得台面，也赚得了独栋小别墅傍身。来到顾攸宁住处，她先是飞了只蝴蝶到门上，方抬手敲了敲门，门上便弹出了道水纹似的浅淡蓝光，扫了扫她瞳孔，自动打开了，却并未察觉有客来访。
　　小半种人心下奇怪，怎么家中还要飞蝴蝶，只是见她沉凝着脸，不似欢喜模样，便乖巧的沉默着。
　　倒是顾攸宁瞧了出来，慷慨解惑，语带自嘲，“这屋里监控的东西，怕是比刚才那几条街上的都多……呵，你这么吃惊做什么……”
　　“嘘……你只当不知道，他们还把我当傻子糊弄呢”，她压低了声音，手指在红唇上一点而过，又扬了扬下巴暗示，“但凡能接触上面那几位的，家里都这样～”
　　她像是小心谨慎，气势又分明张狂，小变种人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人，却偏偏移不开眼，好似见得大片深红的花瓣，倏地在烈阳里崩散开来，留得一地绚烂。
　　她贴近他，附在他耳畔，温热的呼吸吹拂过来，让它忍不住抖了抖耳朵。“以后要是再有人叫你去他家里，你可别傻呼呼的跟过去了，指不定把你卖了，还要你数钱呢……”
　　话说完，顾攸宁便笑了起来，眉眼飞扬，好不漂亮。只是她笑着笑着，见他虽面带茫然，却半点不怕，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这家伙，怎么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这回小半种人终于分辨出来了，她说这话时，却是开心的。

　　人在幼年时大多得过一个外号叫十万个为什么，小半种人更是乍然闯进广阔世界，好奇心旺盛的不行。之前他心下忐忑还能憋住话，不过它发现眼前之人，似乎很愿意纵容它，便忍不住聒噪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既有野兽的基因，直觉精准的可怕……
　　“那没有别的人会玄学了吗……？他们会不会也请玄学师来管监控……”
　　“唔……别用幻术遮掩太长时间就没事，厉害的流派早就死光了，就我们这些不入流的还幸存着三瓜两枣，就算有玄门中人在管，不定要忙着盯多少人呢……他们也不知道我还有旁的本事。”
　　“死……死光了？”小半种人被这话惊到了，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出车祸的，掉水的，跳楼的，上吊的，反正全没了。得了，别这么看着我了，我啊……早就想开了……”
　　她垂了垂眼，说不清是冷寂还是沉怒，“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我不管……”

　　“你可真麻烦，问来问去的”，她生硬的转了话题，顺手给他拿牛奶兑了一大碗麦片，又扔进去一些葡萄干坚果什么的，倏尔想起来什么猫啊狗的不能喝牛奶，好像也有动物不能吃坚果，便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她现在也没太瞧出来，这孩子到底都混了什么基因，索性直接问他。
　　“牛奶、坚果，都能吃吗”
　　小家伙点了点头，肚子里又是一阵咕噜，顾攸宁知道他怕是饿惨了，也不再折腾，直接把碗塞给他。
　　“先喝着，我给你处理伤口，旁的屋子也有监控，你便住在我这儿，反正床够大，你只要不打滚，咱们大概谁也碍不着谁。”
　　她这房子里全是针孔摄像头，索性那群人还不算太过分，没按到她卧室里，不过也就给她剩了这么一个清净地儿……
　　不过没办法，她只是装作不知，平时妨碍倒也不大，只是若有男性朋友便有些麻烦。唔……反正她已三令五申过不许裸睡，但愿他们没有骗她的毛病。
　　顾攸宁牵着他回了自己屋子，于丝绸绣花的床套上，又小心的铺了一层无甚特色的画布棉单，方引他坐了上去，身上那层血糊糊的破絮棉袄扒下来时，没在旁的地方留一点血。
　　她颇为自己这活命的本事洋洋得意，方要吹嘘一二，抬眼一打量这少年人的肩脊周身，却是失了声。
　　青白色、近乎石质的坚硬皮肤上，却有陈年旧疤无数，像是刀割出来的。还冒着血的，有的是枪眼，有的是划痕，有的似是剜了肉……
　　最大的便在心口，乱七八糟乌黑冒血，大大咧咧的叫嚣着他现在高热的因由，或许也因他复原能力比旁人强，伤口不知经了几次愈合撕裂，糊成一团……
　　小半种人大抵是脑子缺根弦，见她安静了下来，竟茫然不解的看向她，两手捧着碗，嘴边半圈奶白的胡子。
　　顾攸宁瞧着瞧着还是没刹住自己这洁癖，医用酒精不多，便拿了几瓶白酒兑水把他没伤的地界先擦了个干净，然后才细细处理起了他身上伤口。
　　小半种人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疼得，趴在她颈间颤了几颤，像她养过的一只没断奶的软毛狗，只是不知哪个更温顺点……
　　“忍一忍，等会就给你吃止痛药”，顾攸宁瞧他这模样，估摸着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八成脾胃得娇气点，又饿久了，一时不敢给他吃。瞧他之前不言不语的，便是疼，也不差这会儿了……
　　“我没事，不疼的……”
　　顾攸宁哼了一声没理他，等处理到了他心口那处，却是酒精刚沾上去，他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她低头瞧他，见他手中的碗早就放到了一边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腰带也抓到了手里，皱皱巴巴还被他那尖爪子戳出了洞来……
　　“行了行了，把药吃了吧”，她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一叠药片，抠了几种递给他，他也不问是什么，没等她倒水，全咽完了，一看便是惯熟的。
　　顾攸宁没吱声，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是否曾被人喂药做实验，还是问他身子有什么隐疾？这没意义，也太冒昧、不像话……

　　吃过药小半种人便有些昏沉，没过多久，细细的呼啾声响了起来，顾攸宁给他处理着伤口，他时不时会惊醒过来，抬眼瞧瞧她，见没什么危险，便又昏睡过去。
　　他身上还灼烫着，却似是觉得冷，顾攸宁给他处理完伤口，方将他放到被子里，他便蒙头缩了进去，蜷成一团。
　　顾攸宁叹了一声，深觉自己老了，又翻出了条被子给他盖上……而后将沾了血的衣物都扔到屋外反复洗好烘干，分开装好，等着下回出门，扔到什么偏郊窄巷的垃圾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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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