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患者治疗手册》素履微尘

8、矛盾

　　理工类大学的女生人数不多这几乎是一个共识，尤其优质的女生那更是少得可怜，这也造成但凡有几位出众的，那必然是在学校里芳名远播，有一众男生虎视眈眈了。

　　自动化的系花薛婷婷正属于此类，更何况燕工大的自动化是全国no.1，能考进这个专业说声学霸不过分，这等才貌俱佳的女神级人物等闲人若是敢轻易招惹，必定是要引起公愤的。

　　当初曲迟也闻风去追过这位薛婷婷，不过追薛婷婷的富二代不止他一个，他条件也不是最优越，当时他还有另外几个目标，所以只是随便追一追没认真，薛婷婷就此久攻不下，曲迟后来就放弃了。

　　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也不是毫无原由，他昨天搬进新宿舍楼，扔垃圾的时候在楼梯口听到男生八卦，说起来八卦确实不分男女，楼道口那两个男生就议论着前段时间学校文化节开幕式系花薛婷婷的舞蹈和身段，还顺便交流了一下系花与校草钟怀谦那点不知真假的暧昧传言，钟怀谦在男生里口碑不错，但该嫉妒还是嫉妒的，几个男生咬牙切齿地说着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钟怀谦追求者众多，当初不止薛婷婷一个倒追过他，可惜人家就是爱答不理，单身至今。

　　“单身是单身，可人家指不定上过几次垒了，据说大一时候就有人在小树林看见过薛婷婷和钟怀谦在一起……”

　　这是当时曲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后面那两人就走回自己宿舍了。

　　上一个交往的女朋友已经分手了，最近暂时也没看到别的顺眼的女生，曲迟没什么犹豫就决定这段时间去追薛婷婷，把人追到手为止。

　　于是才去上完辅修从教学楼下课准备回宿舍的薛婷婷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拦住了。

　　她和好友本来在路上边说边聊，甜甜的笑声格外清脆，一见到堪堪高她几公分的曲迟一脸轻浮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对其他男生的那股子拽劲收敛了，换成了吊儿郎当自认为霸道总裁的中二表情。这种架势她见得不少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熟练地摆出厌烦的表情——“这位同学，你挡路了？”

　　路过的男生见到也都停住了步伐。

　　曲迟身后的肖左年一言不发，就沉默地站着，不过一身腱子肉想也知道不好惹。

　　“婷婷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曲迟，很早就喜欢你了……”曲迟拿出追人的固定模版，从兜里掏出一张音乐剧的门票递过去，“听说你喜欢音乐剧，下周二晚上南方大剧院那边有场大型音乐剧，我能有荣幸邀请你一起去吗？”

　　“谢谢，不用了……”薛婷婷知道这场音乐剧，因为刚好赶上庆典，有许多知名大师会到场，在圈里票价炒到三万二，但她也不是第一次被钱砸，曲迟在女生中的名气其实不比钟怀谦低，不过都是坏名声罢了。

　　她冷淡拒绝，侧身绕过曲迟要走，对方却转身过来把票塞她怀里：“你不看就扔了吧，这是专门为你买的，只有格调高雅的你才配得上它……”曲迟追人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他在交往时被众多前女友诟病的直男癌。

　　他非常干脆利落地把东西给了就转身离开了，只撂下句话：“我还会再来的，带上我觉得所有能配得上你的美好的东西。”

　　薛婷婷之前只收过曲迟送来的礼物，没有这样直面过他，见到并非是传闻中猥琐轻佻的土气矮子，虽然不高，但身材比例好模样好，这么轻浮肉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并不完全是尴尬，薛婷婷咬了咬嘴唇，到底没把怀里那张门票给扔了。

　　大约是见到了漂亮的女孩子和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曲迟情绪高涨了一些，他还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问肖左年：“你觉得她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落后他几步的肖左年无趣得很，永远都是这几句话，他个子高大长得也还不错，不过家境非常糟糕，贷款靠着体育特长上大学，是冰球校队的，他人有些内向笨拙，找不到合适的兼职，连基本的装备都买不起，也是碰巧认识曲迟帮着曲迟做事之后这才能正常训练，但帮着富二代为非作歹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在校队里没有朋友，别人虽然打不过他但都喜欢暗地里讥嘲他像条哈巴狗。

　　曲迟也不需要他搭腔：“我觉得最多一个月吧，我打听说她挺虚荣的，不过好看的女孩子虚荣点也没事……”

　　光速换女友是曲迟的标志性之一，光速被甩被骂也都是常事，但即使他名声这么坏，上大学以来他的女友都够一个加强连的了，原因也就在于几乎没有女孩子能抵挡他认真起来的攻势，面对俊秀多金、深情款款又锲而不舍的追求者，总有人觉得自己可以让浪子回头。

　　“我回去换身衣服，晚上要去一个轰趴，你要一起吗？”曲迟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肖左年这种锯嘴葫芦每次都会拒绝这样的场合。

　　果然，肖左年沉默地摇头，他跟了曲迟挺久的，很早就觉得曲迟本性不坏，对曲迟一直是一种纵容淘气弟弟的保护姿态，对曲迟做的那些坏事也都当完成恶作剧，不过不擅表达想开口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好一会儿正要憋出一句“别玩太晚”，话还没冲出喉咙就见曲迟的背影已经快看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个白天一晃神就没了。

　　从导师办公室里出来的钟怀谦骑上小电驴一路风驰电掣地回来，到了宿舍，他翻身下车，戴着耳机背着电脑包，目光不经意一瞥就见宿舍楼下又是一对腻歪情侣抱着正难舍难分。

　　穿着米白色大衣的男生一眼看过去身形似乎有些眼熟，但这种昏暗的光线下眼熟不眼熟的也不好确认，钟怀谦收回目光并没有怎么在意，比起把眼光分给那些一定要在宿舍门口秀一把恩爱的情侣们，他还是更想回到宿舍暖和一下。

　　铺了地毯的效果确实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冬天，一推开门，开着暖气，简直都有些热了，钟怀谦冻僵的身体被热气化开了一样，全身每个毛孔都很舒畅，他脱鞋进去，心里非常知恩图报地感激了一下奢靡作风的曲迟，放下电脑包正要开口跟室友打招呼，却见寝室里两人异样的沉默。

　　“这是怎么了？老五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见高骐坐在那儿表情非常不虞的样子，钟怀谦一边挂衣服一边问着，视线随意地在寝室里扫了个来回，目光忽然在某处定住了。

　　那是曲迟的床下的桌子，铺着方格桌布上的保温盒被打开，贴在上面的便条被撕下来了，里面的粥和包子都未曾被动过。

　　已经凉透了。

　　要说没什么感觉也是不可能的，好歹是自己一大早去买的，不过这是钟怀谦爬起来去买的，要不开心也是他不开心，高骐和郭学瀚应该不至于为这件事沉着脸。

　　“是今天出去玩没玩开心？”钟怀谦在宿舍里年纪不算大，但确实老担任可靠知心大哥哥人设。

　　高骐是典型的喜怒都藏不住的人，他大约已经在宿舍里生了会儿闷气了，现在状态稍微缓和一点，开口诉苦道：“还不是那个新来的曲迟，我今天和馨然出去约会撞上他了，我……我当时刚带着馨然从游乐场出来，没发现我那双运动鞋走脱胶了，结果…结果他居然就当着馨然的面说出来了，还问我为什么穷酸到跟这么好看的女朋友出来约会要穿一双破鞋……我特么他说我就算了，居然还当着我的面撩我的女朋友……”

　　钟怀谦哑然半晌。

　　那边高骐光是想起来就已经脸色涨红得要出血，叫人无法想象他当场到底有多尴尬，他深呼吸了两口气咬牙切齿接着道：“而且更过分的是……他还嬉皮笑脸地跟我说没钱可以找他，附近就是商场他可以现买一双给我……”

　　高骐气得脸皮都在抖，男子汉的自尊心在滴血：“我当时都不敢看馨然的表情，我当时拉着她就走了，这样来了一出，后面的约会都没法继续，我就早早回来了。”

　　郭学瀚估计也安慰了他一会儿，这会儿也继续熟练地安抚他：“没事，你跟刘馨然不从高中起就都处了三年了，这点小事没什么大问题，那个曲迟就是嘴欠你别搭理他……”

　　这事听着确实挺生气的，但气那么久也不值当，钟怀谦顺着郭学瀚一起安抚他：“嗯嗯，过几天馨然肯定就忘了，曲迟也许也不是有意的，气过了就完事了吧……”

　　“完事个屁！老三老四你们没听出来吗？他那是故意当着我女朋友的面羞辱我！”高骐本以为钟怀谦会跟着他一起讨伐曲迟几句的，明明是曲迟做得那么过分，结果两人这么说好像是他斤斤计较一样。

　　高骐头脑一热，怒气冲冲地就冲到曲迟的床位旁，一抬手就直接大力地把曲迟的被褥掀到了地毯上。

　　曲迟床上还有被子枕头还有个史迪仔的玩偶，包括他放在枕头底下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被砸到了软绵绵的地毯上，并没有被弄脏。

　　只是似乎有个项链一样的东西被噼里啪啦一起摔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墙角上。

　　“你这是做什么？”钟怀谦一时愣住了。

　　“我下午去打听过了，曲迟在外语学院名声非常差劲，他们专业的宿舍楼也是，根本就不要他，我也不要他住进我们宿舍，有几个钱很了不起吗？”

　　他这边才大吼大叫完，那边宿舍的门就被钥匙进锁咔嚓一声给打开了，穿着米白色大衣围着姜黄色围巾的曲迟站在门口，一身暖色系远看像个软糯迷糊的小团子，近看能看出他似乎是喝了酒，脸色醺红，脖子上有个鲜艳的口红印。

　　曲迟反应有些迟钝地看了高骐半晌，高骐被他看得有点懵，随即又有点被抓包的怂，毕竟他才别人的东西扔了下去。

　　“你特么看什么看！你东西我都给你扔下来了，我哪里有说错吗？”他色厉内荏地朝曲迟吼。

　　不知道是他那句话没说对，曲迟的眼神骤然一变，鞋子都没脱就踩在地毯上翻着被摔下来的枕头，目光四处逡巡着，这才在墙角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个用银链子穿好的椭圆形玩意儿看起来是用塑料做成的，显示屏已经灰掉了，周边点缀着幼稚的黑白斑点，虽然看起来一直是被好好保管过的，但廉价感实在太明显，离曲迟比较近的郭学瀚定睛看了看，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电子宠物鸡？”

　　郭学瀚的三观一时受到了冲击，富二代的玩具就是这个吗？这个好几年前，在他们的小学时风靡一时的售价十五块的……电子宠物鸡？

　　钟怀谦却定定地盯着那个老旧的黑白斑点电子宠物鸡，眼神一眯，隐隐觉出一份熟悉来。

　　但另一头小心翼翼地把无论怎么也按不亮的宠物鸡揣在手里的曲迟，已经处在临近暴走边缘了。

　　他慢慢起身，下压着唇角面无表情地擦过高骐的肩膀，然后端着一盆水从洗手间出来，迎头就从高骐的头上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