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识》暂无这人

4、（四）

　　（四）
　　男子又唱了那出戏，二十一守在旁边痴痴的听完。
　　见男子准备卸妆，连忙赶去帮忙，这是最近刚养成的习惯，而且二十一很是上手。男子索性放手，让二十一全权打理，自己只一个人发呆。
　　“恩人，”二十一细细为男子摘下头饰，观着男子神色，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二十一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每次都没有答案，可他依旧锲而不舍。
　　“彼岸花，勿忘我。”男子没有如往常一般不予回应，只是盯着虚空，念了两种花名。
　　“彼岸花，勿忘我。”男人重复了一遍，却觉得这两种花着实不好，总是透着遗憾的气息，于是开口说道，“这名字着实不好，恩人的本名不是这个吧。”
　　“谁知道呢。万一是呢？”男子淡淡说。
　　“那就换一个吧，恩人这么好……”二十一见男子的样子呆呆的甚是可爱，不自觉又温柔了几分。
　　“我为什么要换？还有，你是瞎了么，竟然觉得我好！那你来说说，我换什么名字？”男子却是突然激动。
　　“不知道了？天底下有这么多名字，你给我定个什么名字？牡丹？三月？七月？”
　　“三月……”二十一听到三月却是怔住，他头一次从男子嘴中听到三月，却比任何时候都令他熟悉，他想起梦里听到的名字，他的那把军刀上还刻了小小的一个‘三’字，三月，三月，记忆如海水拍击沙滩一般袭来，那层壁垒眼瞧着便要被击破……
　　“喂，你要取什么名字给我？”男子激动的情绪突然平息，仰头望着怔住的男人，勾唇一笑。本就阴柔的五官在戏妆的刻意改变之下变的愈发娇媚，微眯的桃花眼熠熠生辉，绛红的朱唇弯起令人挑不出错的弧度，想来那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回眸一笑也不过如此罢。
　　二十一却是心绪难平。
　　他未见男子笑过，今日是第一次，他不知道一个人竟是可以笑的如此好看，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为之失色了。他是遗落人间的天使吧，不，是妖魅，会在不知不觉间引人堕落的妖魅。
　　二十一忽然有些头疼，他仍停留在男子那昙花一现的笑容中。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一个身着戏装的人手里拿着块糕点，仰头看他。面容仍是不清，但嘴角的弧度与微眯的桃花眼却与男子重叠在一起，渐渐的不清的面容也变成男子的面容，木窗溜进的阳光斑驳的洒在这美好的笑靥上，令人目眩神迷……
　　“我们是认识的对吧，你就是那个人对吧！”二十一望着男子的面容，他不清楚是记忆中的人本就是男子，还是他的痴迷让他不知不觉将那模糊的面容换成男子，轻轻抚上男子的脸，他鬼迷心窍般的开口。
　　“哪个人？”男子没有阻止二十一的动作，只是盯着男人墨色的眸子，缓缓的问。
　　“我的记忆有一部分丢失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什么地方，但是这些于我并不重要。只有一个人，他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不知他是男是女，看不清他的面容，记不住他的声音，但我却知这人于我十分重要，我愿付诸一切，只要能再遇见这个人！”二十一注视着男子好看的桃花眼，神色愈发温柔，用不大的声音开口。
　　男子听到这却是笑了，笑的有些痴狂，边笑边摇头，如同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待笑够了，便神色讥讽的望着男人，“若我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你当如何”
　　二十一不答，他也不知道，他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但是他不想去思考答案……
　　“痴人！若我不是，你当如何收场？你梦里那般重要的人，你却弄错了，想来他在你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男子看着迟疑的二十一，苦笑着摇摇头，提了提宽大的袖袍，踱着步子去里屋里换衣服。
　　“不……”二十一说什么挽留男子，但话卡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声来……
　　晚间，男子外出买了些酒菜回来，他主动邀二十一同吃。
　　往日里男子买了饭菜，虽有二十一的份，却是不管他吃与不吃的，都是需要二十一主动端了碗筷去饭桌的。
　　今日突然的不同，令二十一有些捉摸不定，那问题他仍未想出答案，已是困扰了他一天，他思绪很是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子只是邀了他，便独自一人吃起饭来，二十一入座，却不吃，只是怔怔的望着三月，不知道在望些什么。
　　男子抬眸瞥了眼这人的蠢样，拿起买的那坛子酒。开封，倒酒，酒倒在碗里，将碗推向男人，如往常一般冷淡的说：“喝。”
　　二十一听话的拿起碗，饮了两口酒，是女儿红，很熟悉的味道，在哪喝过。但未待他细细回想，便又听见男子波澜不惊的开口，“你的伤已经不会妨碍你的行动了，明天便走吧。”
　　二十一保持着饮酒的姿势愣住，很快反应过来，一口饮尽碗内剩余的酒，想借此压住滔天的怒火，未果。怒火越来越盛，仿佛要将他淹没。他赤红着双目，恶狠狠地盯着那绝情的男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
　　男子嗤笑，“什么为什么？我又没有义务管你是死是活，收留你一周只能算我心情不错顺手做下的好事。那些杂碎还在搜查你，刚刚查完港口，这两日便有可能再挨家挨户的敲门，我可不想凭空揽些是非，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也不待二十一回答，便径自摔了筷子离开了，独留二十一守着这空荡的屋子以及桌上的酒菜。
　　二十一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心中一揪一揪的痛。
　　他目光涣散，像枯木一般干坐着。
　　良久，双目渐渐聚焦，动作缓慢的为自己斟了碗酒，端起，喝下，一碗又一碗，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有液体自下巴滴落，不知是那浪费的酒水还是难以自抑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