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日後再說》月球坠落

5、悪夢

　　四周都是一片濃霧，顧白茫然地四處張看，發現四周除了無邊的黑暗外，別無一物。

　　顧白神情冷淡下來，他已經許久沒有作過夢了，沒想到久違的夢境居然是無際的黑暗，而且他從這黑暗中感受到一絲心緒不寧。

　　那對他來說可是極其罕見的反應。他乃是酆都北陰大帝，掌管冥府的一切，在他心中只有律法，沒有情感，至少在遇見白梓之前他是一個真正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的人。他能果斷下每一個命令，即便亡靈背後有什麼冤情，只要他違反律法，他也從不心軟，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心緒不寧他至今只有過幾次，而且全都是因爲那個人。

　　他繼續往前走，濃霧彷佛在帶領著他前進，愈往前走霧愈淡，最終在白煙消散時他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背影————

　　「白梓！」他失聲地喊道。

　　白梓默默地回過頭，臉上宛如覆上冰霜，他的眼神裡沒有往日見到顧白時的喜悅，反倒增添了幾分冷漠和———憎恨。

　　顧白心下一沉，他兀然止步，不敢再往前走。那樣的眼神使他在腦海中閃過往日破碎的片段，那些他埋在心底裡，試圖不去想起的回憶。

　　他咽了咽口水，顫抖地往前邁步。

　　但白梓卻往後退了一步。

　　兩人就這樣遙遙相對，相顧無言。

　　半晌，白梓冷冷地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僅僅一瞬間，平衡徹底被打破了。

　　顧白心裏彷如被狠狠地剜了一刀，彷彿傷疤還未結焦，又被人強行摳開，再往內灑上鹽巴———

　　但這都是他自作自受的。

　　他張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嚨裏。內心的酸澀苦楚湧上眼眶，沾紅了眼眸。

　　他再次往前走，試圖牽著白梓的手。

　　就在彼此的手快要觸及時，白梓不露聲色地躲開了。

　　手在一瞬間落空了。

　　顧白微顫著收了收手指，良久，才吐岀一句：「對不起。」

　　話說得很輕彷佛隨時都能消散在空氣中。

　　白梓依舊愣愣地看著他，開聲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顧白低下頭，不敢對上對方冷漠的眼眸。那雙黝黑的瞳眸，清澈乾淨，時刻都在提醒著他他所犯下的錯。

　　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說：「對不起。」

　　白梓垂下頭，神情充滿著不可言說的悲哀和失望，他輕聲地說：「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顧白慌亂無措地抬起頭，他伸手去捉住白梓的手臂，把它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顧白多麼希望自己有心跳，那麼就能告訴對方自己有多麼的愛他，多麼的悔恨。

　　顧白眼眶泛紅，他直視著白梓，眼神裡盡是複雜的情緒，他哽咽道：「小梓，是我錯了。求你了......不要離開我好嗎？」

　　白梓抬眸對上顧白眼泛淚光的眼睛，他抿緊唇，把心一橫把顧白的手甩開，冷冷地說：「......永別了......大帝。」

　　顧白的雙腳不能移動，他眼睜睜地看著白梓的身影愈走愈遠，一剎那他慌了，心中的不安達致極點————

　　不要離開。

　　不要拋下我。

　　是我錯了，我錯了。

　　我比誰都愛你，白梓。

　　「別走！別走！」顧白失聲地喊到，汗水滑過他的臉龐，沾濕了他的衣服。他從睡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眼角還留有一點濕潤，他慌亂地握緊身邊人的手，把它放在臉旁蹭了蹭，氣息在觸碰到熟悉的溫度時慢慢平靜下來。

　　還好這只是夢。

　　還好你還在。

　　白梓被顧白的動作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問道：「白白，怎麼那麼晚還不睡？」

　　顧白微笑，沒有回話。

　　白梓撐起身子，看到顧白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他撫上顧白的臉，緊張地問道：「臉色怎麼這麼差？作悪夢了？」

　　顧白把白梓拉到懷裏，依偎在他的頸窩，悶聲地說：「我夢到你離開我了。」

　　白梓失笑道：「我怎麼可能會離開你。」

　　「那只是夢啊。」

　　顧白搖搖頭，他直視著白梓的眼睛，蹉跎了許久，忐忑不安地問：「要是我做了一件錯事，很嚴重的錯。你會恨我然後離開我嗎？」

　　白梓一愣，原本想開玩笑道：「你怎麼可能會做錯事？」但對上顧白認真的眼神，又默默地把話吞回去。他垂眸沉思了半晌，堅定地說：「不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可......要是那個錯是傷害到你的話......」

　　白梓捉住顧白的手，把它放到胸膛的位置。強勁有節奏的心跳從手心傳來，一下一下地，慢慢撫平顧白不安的情緒。

　　白梓一字一句地說：「我相信你做的每個決定，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顧白對上白梓的眼睛，在這黑暗的房間裡，白梓的眼眸閃爍著星光，彷如上天把最明亮的星星放進他的瞳孔裡，一剎那，把顧白心中的黑暗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