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缚》饮霜客

3、纳新赛暗流汹涌

　　“师兄，宋师兄。”李自游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宋曷弈，似乎立志将他烦死而不是有满腹的阴谋诡计等着对他施展。

　　“何事？”宋曷弈并没有与他虚与委蛇的打算，语气颇冷淡。

　　“从前多有得罪，还望宋师兄原谅我。”李自游道，面上一派真诚的歉意与羞惭，让宋曷弈不得不高看他一眼。此人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是个无用之人，至少他的心计比之前些日子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无妨，我并未挂怀。”宋曷弈颔首权当了解，转身又要走，被一把拽住了衣角。他忍着恼火回头，“究竟什么事？”

　　“下个月就是内门招收新弟子的纳新比试，我想与师兄一道，不知……”李自游忙解释道，小心地观察着宋曷弈的脸色。

　　“随你。”宋曷弈面上不显，心内已经把李自游捅了个对穿。他扯出衣角，快步走了开去，仿佛与李自游多呆片刻都是件让人不愉的事。

　　“你明知他有算计还要与他成行。”宁无骸肯定地在他的识海中道，“你要给他下套。”

　　“自然。若是他就在我近旁，他的举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反制易如反掌。”宋曷弈侧过头，余光掠过身后逐渐远去的李自游的身影，“既然他想和我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我这个师兄自然要奉陪到底。”

　　“重衍诀修行得如何了？”宁无骸倏然问道，“你如今已然筑基了。”

　　“是。刚参透重衍诀第二重，故而筑基。”重衍诀，就是宁无骸给他的专为相克双灵根所创的功法。宋曷弈仔细翻阅过，确实精妙绝伦，于他的修行大有裨益。

　　“不错。”宁无骸夸得很敷衍，不过在宋曷弈看来他的夸奖也没什么价值。准确来说，任何人的夸奖对他都毫无意义。

　　“还不够。太慢了。”宋曷弈喃喃道，习惯性地抬起头来仰望青冥。晴空如洗，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欲速则不达。你如今的进境正合适，若再快些，只能是揠苗助长。”宁无骸冷冷地奚落他，“若无重衍诀，你结金丹至少需七十年。”

　　宋曷弈没有辩驳，他很清楚宁无骸说的是事实。前世他不到百岁便结丹，却是动摇了根基才换来的。说到底，是他资质太差，不同世故，没有背景，鲜有机缘。今生却有所不同。至少他得到了重衍诀，还有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暂且利益一致的魔修大能【虽然是残魂】做师尊。比之前世，已经好上许多了。

　　“还要多谢师尊赐弈功法。”他收敛了些许怅惘，首次发自内心地感谢宁无骸。

　　一个月时间，宋曷弈由筑基初期提升至筑基中期，修为稳固了许多。他修行的速度太快，以至引起了掌门和不少长老的注意。

　　“赵长老，你看此子，如何？”掌门李真人，也是李自游的爷爷，以手轻抚花白长髯，看向身侧石椅上的赵长老。

　　“不错。虽然资质差，但修炼极是刻苦，是可塑之才。”赵长老颔首，认可了宋曷弈。他知道掌门正在物色首徒人选，故而答得略谨慎。

　　“且看吧。这次招新比试的第一名，便是我浮涂派首徒，绝无更改可能。”李真人道，抚须的动作顿了顿。作为掌门，他知道这是应该的。但是作为李自游的爷爷，他却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孙儿的布置能成功，进而利用宋曷弈成为门派首徒，日后继承掌门之位也是名正言顺。

　　“宋师兄。”招新比试将要开始，李自游早早站在一旁。知道他会一直等着，宋曷弈干脆卡着点在演武场现身。看着他强忍着不耐与恼火强作谦恭，宋曷弈不由在心内冷笑两声。

　　“走吧。”宋曷弈走过李自游，没有分神看他一眼，更遑论等他。“要开始了。”李自游恨恨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假笑道：“师兄说的是。”

　　所谓纳新比试，是浮涂派内门为了选拔新的弟子而开办的比赛。在浮涂派的演武场设了一个大型幻境，每个参赛者要与至少一人组队参与。他们要在幻境中击败其他组弟子，最后的胜者便在获胜组中诞生。

　　重新来过，宋曷弈当然不可能再做一回出头鸟。李自游不是想做门派首徒吗？那便让他做。等他当真坐上这个位置却丝毫不得人心，那时才是他算计浮涂派的开始。

　　宋曷弈微微扬起唇角，一派坦然地看着李自游，道：“待会人多，局势杂乱，李师弟记得跟紧我。”李自游一愣，随即暗喜，忙连声应是。结界开启，幻境显现。宋曷弈纵身飞入，而李自游果真紧随其后。

　　“宋师兄，你带着这人作甚？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解决了几个与送分无异的小队，一个女修迎面拦住了宋曷弈。她眉目清秀，一身青衣，虽然年少却不难看出日后的妍丽姿容。宋曷弈淡淡看她一眼，过了会才想起她是谁。

　　“颜师妹何出此言！”宋曷弈尚未开口，李自游便涨红了脸急道。

　　“哼，李师兄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要逼我说出来，闹得大家都不愉快？”颜月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宋曷弈。

　　颜月瑶是水木双灵根，资质极佳。她刚入门时曾受宋曷弈照拂，之后便心仪于这位面冷却温柔的师兄了。前世，她便是宋曷弈在秘境中拼死相护的弟子中的一个。但前世宋曷弈对她并无其他想法，便只是装聋作哑。他不懂情，只把她看作寻常师妹，也不愿她白白将真心耗在自己身上。如今想来，却是要让她彻底放弃为好，拖着终究不是办法。

　　李自游是掌门亲孙，做过不少说不得的荒唐事。门内弟子都是心知肚明却不敢多嘴。如今被颜月瑶放在面上说，况且他对颜月瑶有些不干净的心思，还要利用宋曷弈，难免变了脸色。

　　“颜师妹言重了。既为同门，便要谨记不得言语相辱，同门反目。”宋曷弈径自走过颜月瑶身侧，“李师弟，走了。”李自游得了台阶下，忙紧随宋曷弈，勉强掩下面上的阴狠。还好宋曷弈好糊弄，不然他精心谋划了许久的计策便要泡汤了。今天的事，李自游恶狠狠地在心里记了一笔。要是颜月瑶落在他的手里，他必定要让这个给他添堵的女人吃点苦头。

　　“可……”颜月瑶还想追上去劝阻宋曷弈，被一旁的师姐洛丹青抬手挡住了。“师姐！”她皱眉看着洛丹青，不悦地质问：“师姐也是知道李自游的为人的，怎能袖手旁观，给他算计宋师兄的机会！”洛丹青皱眉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头脑简单的师妹。若不是师出同门，她根本不会与颜月瑶组队。
　　“宋曷弈不是个毛孩子。他能以冰雷异灵根做到修为胜过我们，自然不会被这种人欺瞒。他方才分明是要你少管闲事，他自有打算。只怕你越继续纠缠下去，他对你的观感反而越差。”洛丹青冷冷道，转身便朝着宋曷弈前往的方向走。

　　“我……”颜月瑶一时语塞，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乖乖跟在洛丹青身后。

　　宋曷弈已经到了幻境入口处。见到领着颜月瑶的洛丹青，他点点头权作招呼。洛丹青亦是颔首，立于他身侧不远处。颜月瑶站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地的瞪着李自游。李自游没有察觉，他的心思都在宋曷弈和如何完美地算计宋曷弈上。

　　“此女心性不错，且是单系火灵根。”宁无骸突然道，显然是注意到了洛丹青。

　　“是，她很好。”宋曷弈的眼神柔和了一瞬。前世他身陷囹圄之时，只有洛丹青没有将他视作叛徒，仍旧与以往那样对他。那时颜月瑶的关切问候，只让他觉得尴尬，却也不反感。这两个女子，都是如今为数不多的他不厌恶的人。“所以她值得更好的人。”他道，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没想过寻一个知冷热的道侣，只是如今的他已经无心此道了，至少他不能用自己的仇恨束缚住别人。

　　“值得吗？”宁无骸并不知道宋曷弈经历过什么，但能察觉到他想做的事，以及他对于变强的巨大执念。他并不想劝阻宋曷弈放弃自己的计划。相反，他要让宋曷弈认清本心，这样他重塑肉身之事无疑会减少一个隐患。

　　“我现在还活着而非自绝经脉而死，只因有此事支持着我，让我不至疯魔。”宋曷弈垂眸，“心魔已生。若此结不解，我不灭浮涂派，修为便不会有寸进。”

　　宁无骸有些怔愣，未料到宋曷弈想做的竟是这件事，怪不得他一心变强且无心别处。只是这样深的执念，到底是如何深埋在这个少年心中的？

　　“有我相助，此事只在早晚。”宁无骸突然道，语气莫名坚定。

　　宋曷弈本来也不指望得到回应，这么被扔了一个承诺不禁有些心口发热。“嗯。”他应到，手轻轻按在胸口。

　　“开。”赵长老掐诀直指幻境，所指之处缓缓露出一个通道来。

　　“走了。”宋曷弈不等通道现出全貌便催动灵力，化作一道蓝色遁光直入幻境。李自游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匆匆也化作遁光追着宋曷弈而入。这也难怪。他这次就是为了利用宋曷弈才选择和他一队的，若是跟丢了，岂不是白费力气。

　　宋曷弈对他的心思与算计早就有数，有意敲打敲打他，不等他也是故意为之。换做从前，以他的修养绝不会只顾及自己。只是如今他才发现过去自己真是太天真了，竟以为舍己为人就能被门派和师弟师妹们认可。

　　“我们也走吧。”洛丹青回头看了一眼颜月瑶，道。

　　“好！”颜月瑶跟在洛丹青身后，也遁入幻境。许多小队都紧随其后，结伴进入。

　　“宋师兄，我们要怎么做？”李自游不知道宋曷弈有什么打算，可他早就想好要埋伏起来伏击获胜的队伍，螳螂捕蝉。顺便，他还要暗算宋曷弈，让他在最后关头失去参赛资格。还有就是，要骗他服下……想到自己费心弄到的散灵丹，李自游的眼底闪过阴狠的光芒。

　　一直暗中关注李自游的宋曷弈自然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狰狞的面容，暗自冷笑一声。太天真了，真当他是好算计的不成！

　　“前面有一座空城。”宋曷弈分出一缕神识，向前探去，不过须臾便收回，对李自游道。“这是幻境之中的场所，却是再适合伏击不过。我们入城，守在城主府大厅上方，等待其他小队出现。”

　　“师兄好计策！此事游全听宋师兄差遣。”李自游暗笑，面上一派恭敬谄媚。

　　“走。”宋曷弈脚尖轻点，瞬间移开一段距离。李自游亦是紧随其后。

　　远在幻境之外的掌门皱起眉，压下心头的几分不安。想来是孙儿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试，忍不住便忧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