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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蝶振翅拜师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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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曷弈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即使失了灵力也绝不会放弃哪怕一丝希望。他横剑在前,就这么扎入了虫群!
没了灵力,杀死虫豸的速度慢了不少。不过正如宋曷弈所料,再大的低阶虫群也会有破绽。他破出一条路来,却猛地回撤,闪烁着寒芒的剑直刺向蚀骨虫!
“嗡--”不加防备的蚀骨虫果不其然被本该逃跑的宋曷弈反身刺中,却发出了极其古怪的声音。
宋曷弈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失去意识前喃喃道:“竟是个幻境……”
待宋曷弈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在下坠,并且头部朝下。他立即在半空中艰难地调整姿势,终于在落地前变回了头朝上的模样。
“唔……”宋曷弈闷哼一声,掉进地洞时虽然有厚厚一层落叶垫着,仍是免不了被洞壁上横生的树枝刮伤。本来以他的修为,避免这样的小伤根本不在话下,但怪就怪在他落下的瞬间就失去了对灵力的感知,几乎变成一个只有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的凡人。
蓝色的门派弟子服被划开,一道道血痕让他看上去无比狼狈。既然不能靠灵力回去,那就只能向前走了。宋曷弈从弟子服上扯下几条布草草包扎了伤口,取出一把匕首谨慎地向地洞深处走去。
地洞很是幽暗,他身边又无火折子、火绒等物,摸黑前进充满了危险。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咔嗒--”不知踩到了什么质地极脆的东西,碎裂的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了,因他在这里一路向前已一个时辰却仍是没有走到尽头。见是不知是何生物的头盖骨,宋曷弈眸色微敛,脚下倒是没有停。
“倒是有几分胆色。”一个略显低沉凉薄的声音在宋曷弈身后响起,声调和所说内容同样冰冷,却无端让人沉溺其中。
宋曷弈猛地回头,匕首同时出鞘,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耀目光线。然而,这一击什么都没击中。他震惊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人一头墨发垂至腰际,一身皂色法衣更衬得他身形颀长。仔细看他的五官,更是俊美至极。凤目狭长深邃,薄唇微抿,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利剑般光华夺目。
“冰雷异灵根……倒是有百余年为见过这样的灵根了。”那人并不理会宋曷弈,只是自言自语着,边端详着宋曷弈,“虽说资质极差,但根骨上佳,若是功法得宜便能将这劣势转化为优势。”
“敢问前辈是哪位?”宋曷弈隐约觉得不安,斟酌着问道。
“呵,如今却是连蝼蚁也敢问本座的名号了?”那人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冷笑一声,巨大的威压像山岳一般直接砸在了宋曷弈身上,硬生生逼出他一口血来,在前襟晕开一大片艳红。
“咳咳--在下,并无有意冒犯前辈……”光是威压就如此强大,对上这个人,如今的他连半分胜算也无。不得不假作恭顺,免得这人继续出手。
“哼,巧舌如簧。”那人冷哼一声,突然像尘烟般消散在空中又猛然出现在宋曷弈身侧。他似乎没有实体,只是灵体状态,但仅仅是灵体就已经如斯强大,不知其本尊该是怎样的绝世风华。
他并不理会宋曷弈的退避,半透明的修长指节探出,指尖轻点在宋曷弈的眉心。明明没有实体,宋曷弈却仍是感受到一丝刺骨的凉意。
“唔…!”紧随而来的剧痛令宋曷弈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咽下的呻吟从惨白的唇间漏了出来。他紧紧咬着唇,逼迫自己忍耐那撕裂五脏六腑般的疼痛,只是默默忍耐着。须臾已是冷汗淋漓。
“倒也是个可塑之才,韧性不错。”那人在他身前,云淡风清道,“不过可惜了,本座只要你这具身体。魂魄本座却是懒得理会,便留你魂魄投胎转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宋曷弈强忍痛楚,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不甚连贯的话来:“我不会…将身体…让与你…”
“呵,若是打得你魂飞魄散,这具身体自然归于本座,你愿与不愿,与我何干?你若是识相,本座或可放你魂魄去转生。”魂体不曾动摇分毫,手指始终点在宋曷弈眉心,一阵阵痛楚不间断地袭来。
“休…想…”宋曷弈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二字,紧接着唇角又溢出一缕鲜红。
“冥顽不灵。”魂体皱眉,倒不像是恼怒的样子。他抽回手,双手抱臂,笑道:“这样子倒是像极了本座当年……”他顿了顿,把后面的话掠去,“你大可安心,本座对你这具冰雷异灵根的身子的兴趣远不如对你的兴趣。方才不过是试探,看看你能否助本座重获肉身。本座方才传与你一部功法,可修炼双生异灵根。作为交换,你为本座寻找重塑肉身之法,何如?”
“若我说不…呢?”宋曷弈咳嗽两声,零星的血滴在地上。传授功法的过程过于痛苦,他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微微眯起眼,面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淡然。
“你不会。你会抓住一切机会利用本座变强,明知这是与虎谋皮还要为之。这也是本座选择你的原因。数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让本座觉得不那么无趣的人。”那人道,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如同一个骄傲的帝王。
“既然如此,在下愿拜前辈为师。”宋曷弈眼前清楚了些,抬手擦净唇边血迹,“在下宋曷弈,尚为浮涂派弟子。不知前辈名讳,望前辈不吝相告。”
“本座的名讳……”那人陷入沉思,“许久没用,倒是快忘了。本座名为,宁无骸。”他慢慢靠近宋曷弈,冰凉的手指轻抚着新收弟子的眼尾,“既然拜本座为师,称呼,改了。”
“是,师尊。”宋曷弈垂眸,墨色的瞳孔犹如深潭,波澜不惊。
宁无骸颔首,双手掐诀,指尖翻飞。随即,一道暗红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钻入了宋曷弈的眉心,在那里刻画出一朵暗红的三瓣梅花。梅花由闭合到盛开,之后便隐去不见了。
“破。”宁无骸轻声道,幻境随之碎裂消失。无数的虫子还聚集在身前,却在宁无骸现身之后争先恐后地逃窜开来,仿佛本能地惧怕着火焰般惧怕他。“蝼蚁罢了,也能让你如此难堪。”他一瞥宋曷弈,语气有些戏谑。
宋曷弈抿唇,直直望了回去。随即,他也垂眸道:“弈修炼不过十数年,不过练气境修为。自是不如师尊修为高绝,修炼不知多少年连肉身都修没了。”
摆着那样恭敬的样子和神情,说出来的话却锐利如刀锋,刀刀见血。
宁无骸皱眉看他,随即轻笑出声,道:“原来是这样有趣的小子,倒是没白收你为徒。不是要取楠竹竹液吗?还不去。”
宋曷弈也是难得与别人作口舌之争,毕竟之前压根无人与他这般拌嘴,一不小心回了嘴。他取出一个白玉瓶,划开一截楠竹取出竹液。他收回玉瓶,看着宁无骸:“师尊打算以何形态随弈回浮涂派?”
“自然是附在你身上。”宁无骸自从结契后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也敛去了起初的傲慢样子,显露出流氓本性来,说话更是去了“本座”二字,却无端惹得宋曷弈直皱眉。此人自称“本座”的时候尚能让人敬服忌惮,自称“我”时却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十分……让人想弑师。“别想着摆脱我,或是背叛我。一旦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你眉心的契印便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师尊。”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宋曷弈无奈,让宁无骸附身在契印之处。时不时有人在脑内冷嘲热讽指手画脚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尤其是这人是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从他修炼的功法来看大约还是个魔修。这种感觉,大约比让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与他同床共枕还要难受十数倍。
回了逸文阁,他递过令牌和玉瓶,在一干弟子震惊的目光中领回了奖励。至于下品法器,他获准前去藏珍阁随意挑选一件。等着看他出丑的李自游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诡计。
“这个小子……心性太差了。眼神太过明显,也不知藏一藏。”宁无骸冰冷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带着与声音不符的戏谑。
“所以他每次给我下套都无用。一个被长辈宠坏的小鬼罢了。”宋曷弈用神识答到,语气莫名有些萧索。
“你羡慕他。”宁无骸的声音上扬。
“或许。得不到的,总是羡慕的吧。”宋曷弈没有否认,只因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羡慕李自游。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李自游那样的人。他没有资格任性,没有人会包容他的任性。
宁无骸突然沉默了。宋曷弈无端觉得,或许这人或矜傲或不羁的样子都是假象,在这人的伪装之下是和他相同的孤寂……他很快抛下这个念头。连性命都被掌控在对方手里,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宋曷弈将作为凭证的玉片交给藏珍阁,进入了存储下品法器的藏室。
下品法器里能为他所用的并不多,找了许久宋曷弈也没找到合心的。飞剑品相太差,别的法器则不太适合他。诸如玉盘簪子丝带之类,让宋曷弈不禁怀疑这间藏室都是供女弟子选择法器的。
“第十排,第二十一列,那枚耳坠。”宁无骸突然出声。宋曷弈循着他指示的方向找到那枚耳坠,仔细端详着,觉得并无特别之处。况且只有一枚,若是戴着有些突兀。
耳坠中心是一颗珍珠般圆润的琥珀,却纯净得没有包裹任何东西。它被繁复的莲纹金丝缠绕其中,华贵,但没有什么使用价值。
“它并不是法器,而是魔器。”宁无骸解释道,“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的能力,却能蕴养神魂。虽说慢了些,但我在里面迟早可以重塑肉身。这是我一位故友为我炼制的,可惜还没来得及交给我就被正道围杀。如今大概转世了。”他的语气颇有些惆怅,追忆起往事时那种寂寥便显露无疑。
“……节哀。”宋曷弈不会安慰人。他取过耳坠,滴血认主后,随手在右耳耳垂刺出一个小孔,将它戴了上去。拭干耳垂上缓缓流下的血,他道,“师尊,可以进去了。”
“嗯。”也没指望对方安慰自己,宁无骸将神魂融入耳坠,又补了一句话。他说:“好好修炼,你也就听话与刻苦这两点可取。”
“是,师尊。”宋曷弈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