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皮橘子陷》未安枝

8、第八章

　　临近10点，赶集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有些拥挤，人群间夹杂着一些汗腥味和烟草味，徐甘不喜欢，于是就率先走到了集市尽头，找了个比较宽敞的地儿等奶奶出现。

　　她低着头和蓝岚发短信，突然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训斥，“兔崽子！”

　　声音有些熟悉，徐甘一歪头，是刚刚碰见的老爷爷。

　　她循着声音摸到相对隐蔽的巷子口，看到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三个男生面前，地上还倒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背对着她。似乎受了伤，身体微微抽搐着。

　　这三个人徐甘认识，和她是初中同学，在学校就流里流气的，因为不求上进，一天到晚想着混社会，没考上高中，就一直留在宝山镇上。

　　“老不死，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滚远点！”一个染了黄头发的，叫刘兵，他举起手里的木棍子，作势要打人，企图吓退这突然冒出来的老东西。

　　老爷子皱了眉，他实在不想和几个半大不小的家伙对上，但是他们做法太恶劣，一定要吃点教训。

　　他握着拐杖在地上跺了两下，原本一张和蔼的面容变得冷肃起来，“快道歉。”

　　“啊？”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掏了掏耳朵，脖子往前伸，讥笑道：“老不死说什么？道歉？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

　　老爷子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几个跨步上前，拐杖直击高瘦男生的嘴：“今天我就替你们爸妈教育教育你们！”

　　他这一动作出其不意，高瘦男生被打得懵在原地，一摸嘴，肿得老高，喉咙口泛上一股子锈味，“我艹你奶奶！”

　　他嘶吼一声跳起来就是一记飞踢，幸好老爷子反应灵敏，闪身避过，不然以这力道，绝对再爬不起来。

　　男生的动作就像一个信号，原本没动的两人这时一起上前，呈三角模式将老爷子包抄。老爷子估计年轻时候练过，手脚功夫不弱，在三个半大少年发狠的攻势下竟然不落下乘。

　　徐甘躲在角落里，手机里的110早就摁出去。她探头，一边等警察的到来一边密切观察着几人的动静。

　　年轻人和老人毕竟年龄上存在着天然差距，短时间双方僵持不相上下，可是一旦拖成拉锯战，形势就急转直下。

　　老爷子趁着空隙喘了口粗气，不妨一棍子敲在背上，被打得踉跄了几步。

　　徐甘急得原地打转。

　　“老不死的，叫你能！”几个男生乘你病要你命，挥着拳头就往人身上揍！

　　“都给我滚开！”一声清嫩的呵斥，徐甘一手举着一块红砖头就冲了出来，插着腿挡在弯着腰的老人面前。

　　三个男生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慌乱了一瞬，然后就发现只是一个女生过来，没有其他帮手，于是又耀武扬威起来。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小胖子徐甘嘛！”刘兵讥讽的笑道，他初二和徐甘一个班，对她还有印象。

　　“黄毛，你还是不是人！”他不对她客气，徐甘也不客气的呛回去，“连老人都打，真没出息！”

　　“我不仅打老人，我还打女生呢！”

　　刘兵几人早就活的没脸没皮了，才不在乎口头上这几句激怒，说完就伸着拳头揍过来。

　　“快跑。”老爷子在徐甘身后有气无力地推了一把，他不希望这个无辜的小姑娘因为他平白受伤。

　　这时候徐甘敦实的体重发挥了作用，硬是像雕像一样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其实害怕得要死，眼角都泛出泪花，但是她不能退，后面还有个受伤的老爷爷呢。

　　棍影拳击的攻势下，徐甘硬生生靠两手上的红砖头开出了一条道，撑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警车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心里一松，终于来了。

　　三个男生对视一眼，有些怕，他们在宝山镇偷鸡摸狗，欺凌老弱惯了，但是还从来没进过派出所，这一进去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三人很识相的撤了，走之前还不忘放放狠话，“给我等着！”

　　手一垂，砖头砸在地上，扬起一片飞尘，徐甘脱力地瘫在地上。

　　录完口供她婉拒了老爷子送她去医院检查的提议，等到有人来接他了，徐甘才跑回集场。

　　“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找都找不到人。”徐奶奶老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快步迎上去。

　　“咋了？怎的脸破了？”徐奶奶捧着徐甘的小圆脸左右看了两眼，在下巴壳子上又发现一道划痕，红彤彤的，印在白嫩嫩的脸上可心疼死人。

　　“没事没事，不小心划到的。”徐甘不找痕迹把挽起的袖口放下，不让奶奶看到手臂上的淤青。

　　“毛毛躁躁的，不省心。”徐奶奶没有多想，因着这姑娘一直是这性子，不是这块青了就是那块肿了，到头来自己都不知在哪弄的，大咧咧的。

　　“哎呀，我错了！”徐甘抿处小梨涡，晃着奶奶的手，转移话题：“有没有找到卖藤椅的啊？”

　　“都不行。”徐奶奶摆摆手，“躺着都不舒坦，回家还是再修修，应该还能用。”

　　其实哪里是不舒坦，就是有了感情。

　　那躺椅年龄比徐甘都大，在家二十多年了，据说爷爷去世前最喜欢躺上面在院子里乘凉，奶奶一留就是这么多年，就是留份念想。

　　“好，咱再修修。”

　　再说老爷子那边，管家看他背上那道棍印，心疼得要命。

　　管家爷爷本是尤进鸿老爷子的私人秘书，自老爷子退下来后就一直充当管家的职务跟在尤老爷子身边照料，除了当政的那些年受过伤，退下来的这么许些年可一直是稳稳当当的，哪知道今天一没看住就糟了这么大的罪。

　　联系保健医生，护士长，在南市约好检查事宜，又打电话给尤过，讲了大概的情况，然后护送着去了搭了专车，直奔南市。

　　白天还好，晚上徐甘就苦了，一条手臂上三处淤青，全在左手，她不是左撇子，做事大都用右手，所以白天感觉不大，到了晚上，她最喜欢侧躺睡，往左侧，导致总迷糊糊被压得疼醒。

　　第二天，就变成了熊猫眼。

　　吃了早饭窝在藤椅上，因为缺觉徐甘就打起盹来。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清冽，冷淡。肯定又做梦了，他怎么可能来她家里呢，睡糊涂了。这么想着，就放任自己沉沉浮浮在睡意中翻滚。

　　“甘宝！”奶奶的叫声。

　　徐甘一下惊醒。

　　“怎么了？”她顶着一头的鸡窝发眯着眼睛寻奶奶的所在，却在接触到那双冰凌质感的的眼眸时一下瞪大眼，“你，你，你……”她指着人，一下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手放下来，像什么样子。”徐奶奶呵斥她的不礼貌。

　　徐甘听话的缩回手，僵住的脑子开始转动，“你怎么在这？”

　　“小朋友，他是我带过来的。”尤爷爷这时出声找了一下存在感，免得这丫头眼里只有他孙子，一直没发现他的存在。

　　“诶，老爷爷？”徐甘懵了。

　　“这是我孙子。”尤爷爷笑呵呵的。尤过放下手里大包大包的礼品装，朝徐奶奶鞠了个躬。

　　“老妹妹，我带孩子来认认人，这么多天了，也没走动走动，实在是不好意思。”

　　徐奶奶一个劲的推辞，“使不得，走动走动没话说，带这么多礼可使不得。”

　　“你可得收下。”尤爷爷又推回去，“这礼一是赔罪，二是道谢。”

　　徐奶奶这话没听懂。

　　“徐甘小朋友昨天救我于危难，却糟了皮肉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尤爷爷面上闪过悔色。

　　“怎么回事？”徐奶奶听出了其中隐情，转头略带焦急的问徐甘。

　　“那个……就是……”徐甘支支吾吾的，一是不想让奶奶担心，二是尤过在这，她来说怎么救他爷爷，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像在夸自己一样。

　　“是这样的。”尤爷爷看出她的心思，主动向徐奶奶解释，“昨日我被几个小流氓殴打，幸得小朋友拔刀……举砖相助，才能支撑到警察赶来，但是小朋友身上也应受了点暗伤，我请她去医院检查，她不愿意，今天来就是想再请一回，不然我心里实在是不放心。”

　　“真没事儿，就青了两块，揉揉就好了。”徐甘连忙摆手，去医院检查，太小题大做了。

　　“快给我看看。”徐奶奶这才想起昨天她脸上的擦伤，现在一回想，就联系上了，也怪自己，太不仔细了，这娃说啥就就信了。

　　徐甘磨磨蹭蹭把袖口挽上，露出一届白嫩圆润的藕臂，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昨天的淤青看起来更加骇人，变成淤紫色。

　　尤过清冷的眼神落在她手臂上，眼里情绪变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