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昔梦醒时》落樱飞烟

10、第十章 遇刺

　　第十章遇刺
　　夜深沉沉，扶桑哥哥的寝宫突然一阵喧哗。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才的梦中似乎有无尽的黑暗，还有汹涌的鲜血。我急促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我的寝袍。
　　一名侍女惊惶地跑进来禀报道：“皇帝陛下遇刺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过身边宫女们递过来的衣服匆忙地披上，边跑边束着衣带：“走！去陛下的寝宫！”
　　一路上，无数侍卫从身边匆忙地行礼而过，我急速从他们身边走过，奔进皇帝哥哥的寝宫里，此时，金碧辉煌的地板上渲染上了大朵大朵的鲜血，那浓墨重彩的艳丽让我触目惊心。
　　“皇帝陛下呢？”我高声喝问道，声音里抑制不住地渗透出恐惧的味道。在我面前跪了一地的是扶桑哥哥身边的侍者们，他们低低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竟没人敢回答。我一把拉起面前的一个宫女，厉声问她：“皇帝陛下在哪里！”她吓得花容失色，只是拼命地摇头，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字。我又急又怒，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然后，我的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我脚一软，向后一倒，黎雀在身后轻轻扶住了我。我回头看他一眼，渐渐稳住了心神，转身向扶桑哥哥的寝室冲去。
　　哥哥的床被御医们围得水泄不通。见我进来，御医们向我行礼，连忙让开一条路。我走近床边，看见哥哥正仰面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
　　“怎么样？”我扶住床栏稳住自己，问道。
　　“皇帝陛下……失血过多……”
　　“什么意思……”我怕自己快支持不住了。
　　然后，身边的老御医接着说：“公主殿下不要惊慌，皇帝陛下虽流血过多，但现在已全然止住，已无生命危险，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加之好好调理，不日便可痊愈。”
　　直到此时我才舒了一口气。这些老头子说话还是这么让人气愤，可我已无心再去苛责他们。我踱到哥哥床前，脱力般地跪下，轻轻地握住他微凉的手，将它贴在脸上，柔柔地摩梭着，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
　　扶桑哥哥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平缓而匀净。还好，哥哥已经没事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害怕极了，怕我最重要的亲人会离我而去，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任何东西，尤其是我发誓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二哥哥。
　　我起身，重新为哥哥理了理颚下的被子，吩咐左右好生侍奉着，然后转身退了出来，还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处理一下。我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听御前侍卫总管凉禁向我报告今晚的详细情况，原来那个刺客是一早就埋伏在皇帝哥哥身边，假扮一名侍从，伺机打探炎国的情报，今次不巧被哥哥撞见，于是决定孤注一掷刺杀皇帝。凉禁带着御前侍卫赶来的时候，皇帝哥哥的贴身侍从已全部阵亡，而哥哥自己也已身中一剑。最终，刺客因寡不敌众被俘，被抓时咬舌自尽。
　　我吩咐凉禁将刺客的尸体带上来，我掀开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那面孔怒目睚眦，面目铁青。我问黎雀可曾见过他。
　　“他是燕王河洛的殿上人。”
　　“认识他吗？”我笔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的颜色是灰色的，没有光芒，然后他说：“不曾，只是在燕王殿上有过一面之缘。”
　　“嗯。”我点点了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
　　我挥手让侍卫们将尸体带下去，复又望了一眼那些跪了一地的侍从宫女们。
　　“将这些人都带下去吧，宫里不再需要他们了。”
　　“遵命。” 凉禁领命。
　　宫人们被吓得哭喊了起来：
　　“殿下！饶命啊，殿下！”
　　“奴婢们都是冤枉的！”
　　“奴婢们都是无辜的！”
　　“殿下！殿下！留小的们一命吧！小的们对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殿下！饶命啊，殿下！”
　　我转过头，不去理会。一名宫女拼命地挣脱侍卫的手，向我奔过来，跪在我面前，死死地抓住我的裙角，哭叫着：“公主殿下，看在奴婢们尽心服侍了陛下这么多年，求求您开恩饶命啊！”
　　她脸上的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这使得她整张脸变得扭曲了起来。
　　“太吵了。凉禁，把他们的嘴堵上。我不想再有人听说皇帝陛下今晚遇刺的事。”这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
　　“遵命。”凉禁退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太过绝情，不过，这样的情况，我输不起，我一输就会一败涂地。我将扶桑哥哥寝宫中的侍从宫女全部换成了我的心腹。从今以后，我会亲自监督管理皇帝哥哥的御林军和所有御前侍卫。
　　我坐在扶桑哥哥寝宫外的大殿上的宽大的椅子里，殿内的血迹已经被新派来的宫女们打扫干净。现在，大殿里静悄悄的，仿佛一切就从未发生过。我环住自己的双臂，我开始感到寒冷，我害怕。黎雀走上来，为我披上一件温暖的披风。我回头望着他。
　　“黎雀，无论如何，不要伤害我哥哥……”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若要报仇，用我的生命来换吧……”此时的我和方才判若两人。
　　他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是怜悯的，他轻轻为我系好披风的带子，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明白的。
　　殿中的红烛燃烧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窗外树影婆娑，我轻轻地垂下头，发丝垂下来，柔柔地披在肩上。
　　御医长走进来，打破笼在我们身上的月光：“皇帝陛下醒了。”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从他身边飘然而过，刻意忽略掉身后跟随的目光。

　　我在扶桑哥哥床边坐下，扶着哥哥靠在宽大而蓬松的枕头上。明亮的灯光照得哥哥的脸色很柔和，他微笑着同我说着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然后，他凝视着我低垂的脸，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沉默半晌，我伸手搂住哥哥的身子，将头深深地埋进他怀里。哥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
　　“抱歉，泉儿，这次又让你担心了。”
　　“……不，倒是哥哥……”
　　“别担心，我没事。”哥哥宽慰我笑着。
　　我有些说不出话来，哥哥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搂着我，我紧紧地抓着哥哥胸前的衣襟，仿佛一松手他就跑掉了。我想起我小时候，哥哥总会哄我睡觉，我拉着哥哥要他给我说故事，那时，我就是那样抓着他的。
　　良久，我抬起头问他，还疼么？
　　他摇头，微笑，略略蹙着眉头，我伸手将他眉头轻轻展开。
　　“我会彻底追查此事的！”我说。
　　哥哥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望向窗外灿烂而沉重的花枝。他缓缓地说：“泉儿，你忘了吗？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时刻处于华美的囚笼之中，危险、死亡随时会降临。但这于我只是沧海一粟，我不会放在心上……若我的生命还有任何意义，我愿意再多支持片刻……”
　　“哥哥，不要这样说，泉儿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哥哥微笑着，像一朵忧郁的莲花，微微地笑着：“好啊，泉儿，哥哥愿意为你活着的。”
　　我的心有些疼痛：“……不……哥哥，你要幸福快乐地生活……泉儿发誓要保护你，要哥哥你幸福快乐地生活！”
　　哥哥的嘴角滑过一丝苦笑，他看着我，歉然地说：“对不起，泉儿，因为我，你活得这样辛苦，我让你失去了单纯美好的生活，你时刻都在为我担心。”
　　我摇头：“哥哥不要道歉，泉儿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琉璃娃娃。”
　　“但那却是我的梦想……”
　　我看着扶桑哥哥的面庞，他的笑容模糊而遥远，仿佛仍旧是很久以前那个优柔的少年。
　　“御林军和御前侍卫都交给你了，”哥哥默默对我说，“现在我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走出哥哥寝宫，天边已经发白了。
　　晨曦微凉的风扫过我的面颊，我轻轻闭上了双眼，耳边鸣叫的，会是我的金丝雀吗？我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默默地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直到天边射出金色的光芒，弥散了整个天边。
　　哥哥和我，王子和公主，我们都有不可触碰的理想，纯洁而无暇，所以，我们更容易受伤。
　　“渊冰，我的渊冰剑。”我握紧双手，十指相扣，“皇子和公主们为什么要握剑呢？”
　　“是为了要守护重要的东西吧。”身后的男子说。
　　我回头去看他，黎雀。
　　“有守护的吗？”
　　“有。”
　　“是什么呢？”
　　“是最重要的……”
　　我缓缓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的寒气逼近他的咽喉，我冷冷地看着他，他默默地看着我。我轻声说：“所以，黎雀，我所要守护的，是你绝对不可触碰的。那个界限，绝对不可侵犯。”
　　黎雀不说话，低头看我，眼光悠远而飘渺，他说，我知道。
　　我紧紧地凝视着他眼睛，然而在他淡淡的目光里，我的眼神开始松动，我又蓦然地想起了那个人。我移开剑，默默地将它收回剑鞘里，转身不再看他。
　　黎雀，我情愿相信你，就如同我情愿相信他，我不想怀疑你，就像我不想怀疑他，可是，我又情不自禁地会去怀疑，然后再宽慰自己，我仿佛变成了一个亡命的赌徒，我用生命去赌那不可知的未来，去赌那不可知的命运。我可以对所有人残酷，却独独不能那样对你，因为我记得你……
　　然后，我再一次告诉自己：我的剑，是用来守护的。我要守护我的皇帝哥哥，我要守护我的国家。用剑。用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