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倾笑》右耳耳釘

3、第二章•自立门户

　　清晨，我无聊地躺在床上等着裴瑾来推门叫我起床，可等了好久他都没来。“就算是小米粥也该煮了好几锅了吧！”我愤愤地想着。就在我欲爆发时，房门被缓缓推开。
　　裴瑾站在逆光的位置，使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开了门却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心底的怨气一下子窜上来，我两步冲到裴瑾面前，微抬起头看他比我高出半个脑袋的脸。
　　“倾笑，我给你带来两个人。”
　　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怒气，他一如既往地温柔着，让我感觉挫败到了极点。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无理取闹？
　　有气没处撒，我只得一个劲儿地往下顺。
　　“倾笑你怎么了，不舒服？”裴瑾看着我的奇怪举动，眉毛蹙成一团。
　　“没事！”我没好气地说，甩开他的手走回房里开始穿衣服。
　　裴瑾呆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我在外面等你。”然后轻轻关上门走了。
　　其实这次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究竟为什么要生裴瑾的气，因为事实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一想到他居然让我空等一个早上我就气得直跺脚。
　　穿好衣服我火气冲冲地推开门准备让裴瑾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可冲到院子里我才意识到刚刚裴瑾说他给我带来了两个人。
　　院子中间站着两位高挑的陌生男子，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衣，深得近乎黑色，领口和袖口处都绣着好看的鲜黄色花纹，表情严肃、恭敬。另一位则是一副挑衅的神情，我可以感受到从他澄澈的眼眸中投射出的深深不屑，而最令我看不惯的是他那妩媚的身形和他所穿的那件粉白色锦衣，右肩头有红色镂花图案。
　　“你就是□□笑？”那男子走到我跟前，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怒火。他往我身前一站便让我心生一种无形的压力。可是压力归压力，他犯了我的大忌！
　　“对不起，在下名卿笑，众卿平身的卿，开怀大笑的笑。”我尽量很有礼貌地回他。
　　他浅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紫衣男子叫住了。
　　“水儿！”
　　被唤水儿的男子回头怏怏地看紫衣男子一眼，撇撇嘴乖乖站回他身边。
　　表情、称呼之明显，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俩人是什么关系！而我不明白的是裴瑾为什么明明知道我讨厌断袖还给我找这么一对儿？
　　或许是感觉到我的反感，裴瑾站到我身后耳语，“他们两个都很厉害！”
　　我不自在地笑笑，心里还是不大接受面前的这两个人。虽然他们的长相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我天生喜欢长得漂亮的人……
　　“你们……为什么愿意做我的部下？”事情进展之迅速让我觉得有些疑惑，所以还是问清楚的好。
　　“因为左夫人曾救过我们的命。”紫衣男子答道，一副冷冷的面孔甚无改变。
　　“我娘？……原来这样。你叫什么？”
　　“断阳。”他回答，既不傲慢也不谦卑。
　　我欣赏断阳这样的人，即使他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个这种性格的男子。他把自己摆在很中间的位置，不高，亦不低。
　　我继续打量他。
　　他有一个和他很配的名字——断阳——站在他身边真的感受不到丝毫阳光的温暖，就仿佛是被生生阻断了一般。
　　“你呢？”
　　“止水。”
　　不同于断阳的冷酷，止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很自负的那种。而我并不认为我还需要一个自负的人来跟我比谁更自负！虽然这样想着，我也不能当面说出来，所以只好先看事情的发展。
　　“小瑾说你们俩很厉害，不如比划看看？”我微微笑着，心想如果止水的武功没有裴瑾说得那么好的话就立马让他消失！
　　“比划？”止水把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的样子令我不爽到了极点。
　　“是啊。你们武功好不好不比划比划我怎么知道！”我强忍住给止水一刀子的冲动，仍旧笑着。
　　“是，主上。”断阳拱手，应下来。止水跟在他身后，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一个跃身，止水轻巧地坐到树枝上，曼妙的身形在空中画下完美的弧度。如果嫦娥奔月的传说是真的，那嫦娥一定会羞愧于她奔月的姿势不及止水上树。
　　他从腰间取出一片竹叶，双手捏住它放在嘴边，清清凉凉的曲子便悠然而出。
　　断阳看着止水，第一次露出带着温度的微笑。
　　深紫色的衣衫在微风的吹拂下被掀起一个角，里面纯白色的薄衣若隐若现。断阳站在院子中间慢慢闭起眼，似乎只是在静静欣赏爱人用竹叶所吹出的曲子。
　　曲声不断。一阵清风拂过，止水随意束起的墨发飞在空中。他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承认眼前这画面简直美得无话可说。可我还是心生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不是比划么？你们俩倒是动手啊！
　　我等……等……等不了啦！
　　“借”过裴瑾腰间的佩剑，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向断阳。既然你们两个不肯对打，那就让我来试试你们究竟有多大本事吧！
　　“倾笑！小心！”裴瑾在我身后喊道。
　　听他这么一喊我反倒开始有些心慌——小心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断阳一挥袖，从袖口甩出一根银针似的不明物，直直地向我身后射去。我下意识地转身，一条眼镜王蛇应声倒地，随后而来的是一个规模庞大的蛇群。
　　断阳收手，望向树枝上的止水。
　　止水会意，曲风突变，群蛇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纷纷散去消失在树林深处。
　　曲终，止水仍坐在树上不肯下来，想是在怪断阳杀了他的蛇。
　　了然一笑，断阳什么话也不说，走到眼镜王蛇旁边端起蛇身，又将一根“银针”刺入它体内。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条蛇居然挣扎着爬起来，看了断阳一眼后走了。
　　“倾笑？倾笑？”裴瑾在我面前晃着五根手指。“倾笑你怎么了？”
　　不是我不想理他，而是……我需要先把嘴巴的大小恢复到正常的尺度。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止水咯咯地笑。他从树上纵身跃下，粉白色的衣衫挡去了我的大半太阳。
　　“怎么样，还赶我走吗？”他轻巧地落在我面前，昂着头，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你怎么知道！”感叹归感叹，咱的气势可不能输！我也挺起胸脯把头扬了起来。
　　哼！
　　“我当然知道，我学过读心术！”止水笑着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豪。
　　我开始同情起断阳——成天和这么个怪胎在一起，心思想法都被窥探得一清二楚，恐怕就算是想甩开他偷溜进个妓院也难吧！
　　“你以为断阳和你一样龌龊？”止水双臂抱在胸前，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看着我。
　　又来！你以为你学过读心术就很强啊！
　　“我，我哪儿龌龊了！”不过……为什么被说中内心活动的我会变得结巴起来？
　　“不，不龌龊你结巴什么！”
　　呀！死止水！竟敢学我！
　　“你，你！我，我是你主上！”这恐怕是我唯一可以拿来镇压他的法宝了。
　　“我才不要一个结巴做我主上！哼！”
　　止水！你有种！！！
　　“你！”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该死的止水！混蛋止水！
　　“呀！你！有本事骂出声来呀！光在心里嘀咕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个混蛋止水！笨蛋止水！该死的止水！”
　　“哈，好！骂得好！接着来呀！我看你还能骂出什么！”他用欣赏的表情听我骂他，完全就是在挑衅嘛！
　　“裴瑾你别拉着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断阳你放心，他打不过我的！”
　　“什么！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到吐血！！裴瑾你松手！”
　　“来啊来啊，我在等着呢！”
　　“呀！！！！！！！！！！！”
　　…………
　　………………

　　在我的周围是不断涌来的湛蓝海水，一点一点逐渐把我淹没，我努力地想要抓住一根浮木，却迎来无止境的堕落。好像要憋死了，给我空气，我要空气！
　　猛地睁开眼，我看见止水那张放大了很多倍的脸正在极萎缩地窃笑。
　　“懒虫你终于醒了！”他说着，松开捏着我鼻子和捂着我嘴的手。
　　“混蛋止水！你给我站住！这一次我绝不饶你！”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这种叫我起床的方式似乎真的比裴瑾的声音奏效。可是！让我做恶梦的人是不可原谅的!
　　“哼！谁饶谁还不一定呢！小心我招蛇咬你！”他一面威胁一面模仿蛇类咬人时的动作。我被他这么一逗居然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你没见过蛇咬人？”他停下来瞪着大眼睛看我。
　　“我是没见过你这条蛇咬人！”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了倾笑，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已经有人来登门拜师了。”裴瑾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阴沉沉的断阳。
　　止水一见到断阳就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还不停地用那张白皙的小脸蛋蹭断阳的肩头，活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我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断阳，我狠佩服你的承受能力！
　　“咳咳。”我轻咳两声示意止水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谁知他不但不领情还斜着眼睛瞪我！
　　“你嗓子眼卡鸡毛啦？”
　　呀呀呀呀呀！！！你说这种人！我能对他和颜悦色吗！
　　“小瑾，你说已经有人登门拜师了？”我把目光转向最正常的裴瑾，决定彻底忽略掉止水。
　　“是啊。广收习武之人做弟子是每个教会的必要开端，如果你真的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就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组织。”裴瑾一脸正经地解释着。
　　虽然他从前就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但今天的他显得格外不一样，我开始觉得自立门户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可是……我根本不会武功啊！怎么教徒弟？”我指出了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呀！倾笑！原来你不会武功！”难得安静的止水忽然跳离断阳身边，蹦到我对面。“你真的不会武功？一点都不会吗？”
　　“没错，一点都不会！”被说到痛处仍能理直气壮是我的优点，因为我知道我拥有常人绝对不及的轻功——是止水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虽然他的轻功也不次。再说……“就算不会武功，收拾你也像踩蚂蚁一样简单！”
　　“……”沉默半晌，正在我以为他被我逼得没话可说时，他用手遮住了半边脸，佯装出一副心痛的样子。“唉，残忍的人类，居然连蚂蚁也不放过……”瞧这话说的，真没水平！就跟他自己不是人似的！
　　立刻屏蔽掉摇头叹气的止水，我再次把眼睛转向裴瑾。
　　“小瑾，不如你来教他们武功吧。”恳求的目光。
　　“可是……”裴瑾犹犹豫豫，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妥。
　　“主上说得对！”半天没说话的断阳终于站出来帮我说了句话。
　　裴瑾看看他，又看看我，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太好了！裴瑾，断阳，我爱你们！
　　“那我呢？”
　　身后响起怨灵般的声音，我回身，毫无形象地乱跳乱叫起来。
　　“鬼！鬼！鬼啊！有鬼！小瑾！有鬼呀！”我一边叫一边躲到裴瑾身后，却见其他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从裴瑾身后探出头来，只见止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声极其夸张。
　　“原来你这么怕鬼啊！哈哈！”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昂首挺胸地从裴瑾身后迈出来，把手伸到止水面前摊开。
　　“啊！蛇啊蛇啊蛇！断阳啊！是蛇！快来呀！把它拿开！”
　　看着止水上蹿下跳扒到断阳身上的样子，我平静地握紧手里的麻绳，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