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鬼话》晏怀

40、chapter 40

　　洞穴螺旋向下，慢慢深入，洞壁上起初完全能够用来照亮的幽幽辉光随着洞外水声渐低逐渐转暗，唐征打了个响指，一缕火苗在他指尖跳跃着，代替了洞壁上原本的蓝光，幽幽的照亮了前面的路。
　　那缕淡蓝色火焰纤细又明亮，却不被走动带起的气流影响。池寒从小到大见过无数鬼火，但从没有哪一缕鬼火能像唐征指尖这一抹一样，非常接近真正的火焰，安静笃定的燃烧着，温和宁定，没有忽明忽灭的闪动。它就像明亮的焰心，温暖又富有生机。
　　池寒痴迷的伸出手，想摸一下。
　　唐征笑了笑，顺势放低了手指。
　　池寒小心翼翼的快速一摸，条件反射似的，嗖的一下收回手去。
　　虽然在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火已经作为工具，被每个人熟知，漫长的时间早已重新缔结了人与火的关系，它明亮如绸缎的抖动往往吸引无知的人类幼崽去抚摸它。但人类对于火焰原始的畏惧依旧存在，这是无法抹杀的本能。
　　池寒缩回手才发觉那抹火焰其实并不烫手，它根本没什么温度。
　　“哈哈哈哈——”唐征大笑起来，手指一弹，那一抹火苗抛起来又落下，稳稳的停回他的指尖：“活人摸不到温度的，鬼也不怕普通火，阴阳不同路嘛。”
　　这个狭窄的洞穴最后通向岛的中央。
　　在走出洞穴的那一刻，夺目的金光几乎晃花了池寒的眼睛，他不自然的伸手挡了一下。
　　——别有洞天。
　　两人一时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龙。
　　虽然在东方和西方的神话体系中，龙是不同物种，拥有不同形态和不同的象征意义，但他们对亮晶晶的金珠宝玉的收集癖很有几分相通之处。龙巢中宝物累累，金碧辉煌——就像此刻他们面对的这个空旷的岛心。
　　赤金铺地连绵直上，穹顶大块白玉雕作天顶流云。珍珠翠玉错杂镶嵌，隐喻天河日星。岛心四壁等距放置二十八盏人形金灯，金灯均形作少女，躬身执灯具。执灯少女神色安详，面貌妍丽，身姿曼妙。细细研看，五官身材又各有不同，巧夺天工。
　　更神奇的是她们手中灯具内蜡烛无一熄灭，光芒明亮，将岛心照的明亮如白昼，灯烛又随着燃烧散发着幽幽异香。灯焰似乎对空气的流动极为敏感，二人刚一踏进岛心，微弱的空气变化就让火苗忽明忽暗的摇曳起来，一时间金珠宝玉光芒交辉，美不胜收。
　　“全是鲛人灯烛。”池寒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后知后觉的道：“该不会壁画上的颜料干脆就是赤金白玉吧……”
　　唐征叹为观止：“我还以为长风山上就挺有钱的了，结果还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这是洞口那幅最考究的壁画场景的重现。地面正中央，一辆巨大的华丽马车稳稳停驻，那马车华盖高擎，金辕玉轭，唯独缰绳空垂着，少了牵引的青虬。
　　“嘶……”
　　唐征闻声戒备的眯起眼，一抹白影快速的自马车边溜了过去，消失在了马车的背面。
　　“还是接引鱼。”池寒审视着那辆马车：“车后面有东西，还是有路？”
　　两人顺着接引鱼的方向，慢慢靠近马车。
　　马车远看金碧辉煌，近看才更能察觉出工艺奇巧。其间雕檐画梁，均是升仙之景。四角配有铃铛，和鲛人灯烛一样，对气流都及其敏感，方才接引鱼快速路过时就隐隐有铃铛声传来，待到唐征二人靠近，四铃齐响，看似大小相同的金铃，音调却各有高低，互为应和，噌吰不绝。
　　毫无疑问，这是一辆专为登仙准备的接引车。
　　金铃作响，两人谨慎的停下脚步，见没有任何异状，才继续绕过去。
　　“咔嚓。”
　　忽的一声轻响。
　　池寒脚步一顿，低头看去，是踩到了一小节骨头。
　　四周亮如白昼，视物清晰，但因为地面太亮闪闪了，这一段骨头很难看出来。
　　唐征感觉到池寒脚步的停滞，顺着他的视线，也沿着那一小节骨头绵延的方向看去，见那骸骨正是被掩藏在马车背后，他眯起眼睛，带着池寒小心的绕过马车——
　　他们看到了壁画的主角，正端端正正躺在马车背后。
　　之所以能认出躺着的人是壁画的主角，是因为他身着与壁画中躺在地上的人一模一样的素衣，在他头边上，是那件壁画中登仙男人身着的华服。
　　但这位登仙者可能永远也穿不上这身绮美的登仙华服了。
　　此刻那位没有标注名字的登仙者，平躺在他欲乘之登仙的接引车下，已经化作了一具干枯的骸骨。

作者有话说

　　一个迟来的新年快乐，送给路过的小可爱#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