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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情殇不复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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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润玉看来,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在我身上呈现得淋漓尽致。
几百万年前,润玉在追杀一只魔化的兽鸟时,无意兽鸟的血液溅入他的眼里,导致他深受刺激的时候,会无意识入魔。
我们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我侧躺着面向另一处,脸贴着石面,冰凉冰的,润玉从后面紧紧搂着我,与我诉说他入魔的缘由,他是君子,他爱我,不可能做出损我尊严的事,事发突然,体内又因常年饱受穷奇之力而变得不受控。
那不是他……
又是爱我爱我的言语,我早已听得厌倦。
簪子刺进他逆鳞的那刻,血顺着手腕落在了我戴在手腕的人鱼泪上,不知何时变成了红通通的一串,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血来,瘆人极了。
瀑布潺潺流水的声音此时在我听来刺耳得很,尽管他刚才细数吻去我的泪痕,断断续续,我的泪仍不停地滑落,落在石面上寂静无声,然后顺势地滑落下去,鼻子偶尔一抽一抽地,也不知是因抽泣亦或是石面传来的寒意,身子时不时地微颤着。
此刻我们真是难得的平和,只因不久前在瀑布下相互虐杀,我多想掰开他的手,可累了,早已失了力气,任由润玉将我圈在怀里,头深埋在我的凌乱青丝间。
我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明明可以施法弄干的,可他并没有这样做,仿佛叫我好好记住这一刻。他也没有及时去处理伤口,空气中带有一阵腥味。
他在背后抽噎了一下,许是胸前的伤发作了,嘶哑着声音问道:“我们之间,除了孙悟空,是不是没别的话了?”
“是。”我闭眼,脸上又多了两道涩苦的泪。
如果可以,我只想记得孙大圣,因为他是继凡间阿爹以来第二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凉凉的气息顿时散在发上,他强忍怒意,松开搂住我的手坐起身来,无了他的依靠,我只觉冷了许多,我听见他撕开衣服的声音,紧接又听见灵力作响的声音,我知道,他在处理逆鳞的伤。
石面愈发寒凉,我也随之坐起身来,看见他敞露着上身,精瘦盈盈,逆鳞处被深陷进去的簪子,好大一处口子,血浓浓的,润玉背脊挺直,一个咬牙,用尽内力将簪子逼了出来,“咚”地一声弹去水里,掀起一阵带血的水花。鲜血顿时从他的逆鳞处泊泊流淌出来,渐渐染红了胸前的一片。
他身上流动的血含有剧毒,每触及一片肌肤,都散发着滚烫的热气,灼痛灼痛的。
然而他始终没有痛鸣一声。
逆鳞是他一生的伤,我曾经也为此心疼过,现如今,我揪着他的要害给了他狠狠一击,无法想象,此时此刻,我该有多绝望,他又该有多绝望。
相对无言,良久。
他将目光转向我,深黯的眼里表面尽量保持平静:“你选吧,如果你想要孙悟空活着,你就继续留在本座的身边。”
我倏然望向他,双拳正一点一点收紧,明明我给他带来了最致命的伤害,他却还想要我留在他的身边,真是莫名。
“本座说过,孙悟空既然已经作为我们之间的筹码,那他的生死权固然掌握在我们手里,倘若你继续留在本座的身边,本座不会对他做什么,这期间,你也切莫再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来,毕竟,他的性命可承不起你这般折腾。如你所见,孙悟空就像一个被执线的布偶,不妨试着想想,本座手里的那根线若是脱了弦,你们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爱一个人骗不得人,恨一个人亦骗不得人,他装作冷漠的样子同样骗不得人,润玉连威胁我的话语都带着颤抖,生怕自己会败下阵来。
我只觉莫名,抵押的问了一句:“你一贯聪明,若我留在你的身边,只怕你生母在天之灵会替你感到悲哀。”
润玉在态度上面斩钉截铁:“你只需要回答本座,愿意亦或不愿?”
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哑哑的,喉结在颈项上下起落,这一刻,他既畏惧我接受又生怕我拒绝。
毫不犹豫,我避开他的眼神,答应了:“好。”想到了心中的顾虑,紧接又道,“只要,孙大圣能安好,我愿意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润玉绝望,手扶着石面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你为了孙大圣,宁可留在一个你恨的人身边?”
只要确保孙大圣无事,我就一定能有办法将他救出,这是一道权宜之计,我故作摇头:“不,至少此刻,我对你,心无恨意。”
至少,此刻。
润玉摆手,示意我停止言语,好像这样就能隔开那番永远不想接受的沉痛事实。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愠怒,他闭了闭眼,眉头骤然拧紧,此刻,心如刀绞:“好,如此甚好……”
他现在的样子,好似被割舍掉了什么,又仿佛被无情扔进无边的冰冷大海里,刺骨寒凉,纵使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但他终究放弃了挣扎。
半晌,润玉扯出一抹惨淡的笑。
“穗禾,你以为本座愿意碰你么,你以为你的性命就至关重要么,本座只是不想让两个孩子的命运将来落得跟本座一样,从小缺失的童真,本座就像一匹高贵的骏马,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儿,本座根本就不会看你这棵草一眼。”
他站起身来,边换上干净的衣物边恶狠狠道,居高临下盯着我,深沉的眸底隐隐流动着痛楚:“现在看来,在你心里,两个孩儿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孙悟空的命。”
冰冷嘲讽的言语近在耳畔,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润玉一定要这样么。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之间做抉择,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两个孩儿,只是排斥他们同样流着润玉的血罢了,想到这儿,我又摇了摇头:“对我而言,孙大圣,念儿,忆儿皆是我的亲人,都重要。”
他们皆是我的亲人,都重要,可唯独没有润玉的名字。
我说出的每一句话如同细细长针扎在他的身上,润玉晓得了,他今日算是承受了惨痛的代价,明面上仍是一副冰冷无情,可眼角的刺红终是欺骗不了自己,从骨到皮,形容不出的痛意。他高仰起头,为得是不让沁在眸里的泪掉落下来。
这儿真冷,明明风和日丽,就连瀑布打在溪流的声音也没能打破这样的氛围。
就在此时,我的心又莫名揪疼了起来。
加上石面的冰凉让我一阵抽噎,我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也许是见不得他这种受伤的神色,不知怎的,我很想上前抱下他,仅此一瞬,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垂在两边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他不知道,其实一直自欺欺人的那个人都是我啊,刚刚回应他的那句话,我没有说完整,孙大圣,念儿,忆儿是我的亲人,可我一直痛恨的润玉,始终是我隐埋在心底的爱人啊,我就是恨过去的自己太草包,为什么要爱上他。
这番带着刺痛的想法,我不会说出来,任凭深埋在心底。
我一次次想着逃离,我爱得隐忍,亦舍得割舍对他的爱意,可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让我恢复过来,溪面倒映着我们的影子,我们还是我们,却倍感物是人非。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穗禾输就输在了情字上,旭凤如此,润玉亦是如此,我不甘愿让自己折在他们兄弟二人的手里。
因为从洞庭湖一族被灭,就代表着我们再无可能。
“如陛下所言,陛下贵为天帝,自然是高高在上的骏马,的确,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以后,除了牵扯到念儿,忆儿,其他事务,我们各行各路。”
树叶飒飒作响,阳光透过树叶间落到润玉的脸上,眸子折射的流光,意味不明。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愿面对,捂着心口,欲要离去。
“等一等。”润玉在身后将我叫住。
他施法变出帕子,递到我面前,却不看我一眼:“你想让孩儿看见你这幅模样么?”
拿着帕子的手,有些颤抖。
我不想过多停留,没有接过,径直离开。
没走几步身子好似被一道法术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回过神来,润玉已霍然将我抱起,足尖一蹦,飞冲上天。
四面狂风,一道哭喊的声音划破天际——
“润玉,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全身上下唯有嘴巴能说话,我不断叫喊着润玉放我下来,可他全程紧抿着唇,目视前方,从未看我一眼,从未回应我半句。
眼角的泪不断随风掉落,在半空形成一串珍珠,不知会被风带去哪儿。
种种表现,都在告诉我,这条道路是我选择的,不许哭!
画面锋然一转,璇玑宫的内殿呈现在眼前,他抱着我,放置床榻,透过依稀水汽,我又回到了曾经的囚笼。
“好好歇息,明日醒来,陪本座,孩儿们一同午膳。”
这是他将我弄晕前,说的一句话。
再醒来时,已是午时。
我怏怏地撑起身子,散乱的青丝软软垂下,殿内站了一排仙娥,说要为我沐浴更衣,才想起来,本是浑身浸水的衣裳并没感觉到黏糊,此刻却凉透极了,大概是被人施法弄干了水渍。有阳光透过纱窗射了进来,照在她们身上,看上去金光一片,难以分辨出她们的模样来。
人挺多,唯独不见润玉的身影。
大概是有润玉的灵力在我体内流动,沐浴时发现身上的伤痕淡化了不少,铜镜前的自己,一身烟绿的敞口纱衣,诱人极了,环绕后腰的一条长披帛自然搭在手臂,衬得我身姿袅袅,别在两边发髻的流苏如同泛着淡绿色光芒的溪流自然而然地流泻下来,容颜依旧绝色佳人,却带着几分疏离与冷漠。
这般打扮,不像天后娘娘应有的华丽,反而像是凡间出落得倾国倾城的女子,略显娇弱。即便他不在,但眼前的人和事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告诉我,我现在所尊享的一切,皆是润玉带给我的。
一番梳洗打扮后,就由仙娥们一路领着我,奇怪是,她们竟带我行至南天门,下了凡间。
一晃眼便是到了某家客栈,穿过长廊,隐隐约约还闻见四周传出来的谈笑风生,以及杯酒的碰撞声,很快就被一行人步子缓缓踩在木板的声音盖过。我有心留意这儿的布局,发现似曾相识,直到仙娥将我领至最后一间雅阁时,我才想起来,这儿便是我与润玉在凡间举行大婚的那家食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距离大婚恍然过去了许久,这儿比之前的客源要多得多,以至本来三层楼的食肆更是增加了三层。
看得出润玉很喜欢这儿,许是这儿给他带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仙娥将门打开就离开了。
竹窗挂着一副铜风铃,窗外送进一阵微风,风铃随风摇曳着,惹得铃儿互相撞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地脆响。
“母神。”
“母神。”
两把不同的声音相继响起,念儿忆儿从雕刻着一龙一凤纹路,惟妙惟俏的檀木桌前站起身,向我行礼。
我轻轻一笑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润玉呢。
见他身着白衣,头戴玉冠,墨丝随风扬着,独自立在窗旁,将背脊挺得笔直,外头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一片光辉,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竟有些错愕,我知道我今日这身打扮不同以往,全身上下,最刺眼的莫过于被染得血红的人鱼泪,却也叫他煞时惊了几分,将无意闪过的几分深沉迅速掩去,那眼神仿佛在暗自嘲笑自己,我真美,可惜这份美属于他,却又并不属于他。回过神来,他笑意比方才要温润些:“你来了。”
他凝视我的眼神多么柔情,与窗外照耀进来的柔熙刚好融合,不知怎的,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昨日苍天大树下,溪流瀑布前的一幕恍然呈现在我的内心,而他的眸子温柔见底,这一幕在他眼中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来了。”我笑着回应他,心里却很空洞,明明念儿,忆儿都在一旁看着,我故作柔情,眼里的无措还是没能逃过润玉的双眼。
润玉举步缓缓朝我走来,向我伸出手,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龙檀香缭绕鼻尖,我手刚握上他的手时,不到片刻就被一阵冰冷所覆盖,虽然他的目光从未离过我,表面,我们恩爱两不疑,一切的美好皆是为了两个孩儿,但在这片阳光,平和,安好的笼罩下,手里传来的冷意显得多么格格不入。
他将我扶至他的身旁,而后落座,尽管手里的冰冷刹那没有了,但隐在长袖下的指尖仍在颤抖着,檀木桌上已经上齐了菜,都是念儿,忆儿最爱吃的佳肴,离我最近的,端放着一瓶我最爱喝的桃花醉,搭配呈淡淡粉色桃花酥,一股桃花香的气味隐隐闻来。
孩子们很快就饿了,面对满满一桌的佳肴,没有继续留意我们便狼吞虎咽起来,在天界守的规律太多,到了凡间就是为了这一刻肆无忌惮,润玉笑着让他们慢点吃,不要抢,便顾自倒了杯清酒,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执着杯盏,淡漠地抿了一口。
我不是很饿,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用起膳来,举止端庄。
不由得想到第一次来时,仅我与润玉二人,那时相处得很平和,隔了不过数日,再来时却如坐针灸。
“母神,这道菜名为鸳鸯戏水,很适合你与父帝一同享用。”忆儿指了指一道做成鸳鸯模样的糕点,还融了些银耳羹,看上去似乎两只鸳鸯在水面尽情嬉戏,熠熠生辉。只是,忆儿的言语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要与之共同享用,我有些慌乱,侧头看了看润玉,他面无神色,又自顾饮了一杯酒。在念儿忆儿期待的眼神下,我只好为他舀了一碗,另一只鸳鸯,则舀到自己的碗中。
我端起勺子,慢慢送至嘴边,嚼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味道糯糯香甜的,迅速蔓延整道味蕾。孩儿们见着我已然动筷,纷纷收起审视的目光。
沉默半晌,润玉终于拿起筷子,朝着中间那盘荷塘月色,挑了几缕青莲叶,我倒也没留意太多,继续品尝碗里的鸳鸯戏水,直到那缕青绿色出现在我眼前,耳畔依稀传来他清冷着声音:“多吃点。”
尽管他说得很轻,却也足以让我浑身一阵哆嗦,我端起瓷碗迅速一避,与他拉出五拳之距。
回过神来,润玉为我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檀木桌前的几道眼神又重新齐刷刷地落在我的身上,空气中无处不在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只见润玉拿着筷子的指尖紧了又紧直到泛白,然后缓缓放下,眼神从未在我身上移开半分,只是漆黑的眼眸多了几分骤寒。
此时,我应该说些什么,并非有意避开他,只是不喜欢太刻意的温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在他眼里,我分明就在逃避,只好静默。
他抬头饮了一杯酒,又覆上我的手,明面看来是安抚,实则像在警示着我什么,他轻轻一拽,将我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我已经害怕起来。
“父帝,你碗里的鸳鸯快要凉了。”念儿有心提醒。
我朝他面前的瓷碗看了一眼,发现他那只鸳鸯仍完好无损的,一动不动。一番下来,他只顾着独自饮酒,时而给孩儿们夹菜,桌前的膳食他全程没有动过。
润玉看了念儿一眼,又将目光移向我,眸底深不可测,他笑着回答念儿:“急什么。”
孩儿们吃饱以后很快就有了倦意,在桌前就打起盹来,不一会儿,润玉便命侍卫前来将念儿,忆儿送回天界。独留我们二人,润玉好像并不急着走,行至雅阁内的长廊前,孤身而立,安静观赏着外头的一切。
桌前那些点心还剩下不少,我想着既然孩儿们喜欢吃,就不要浪费了,我将没吃完的点心小心放进食盒,见他仍在长廊站着,便提着食盒向他走近,轻声催促道:“走吧。”
“这儿美吗?”他没有理会我,看着外头,这儿位于食肆最高层,整个京城,方圆百里内都可一眼览下,绚烂的阳光洒在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熙熙囔囔的人群,那粼粼而来的车水马龙,都是别有一番生气的景象,他问了一句。
我有些不明所以,就无回应。
他顾自说道:“自然很美。本座曾经想在这儿安家,因为本座答应过一个女人,若她喜欢这里,本座下次还带她来,甚至,还想在这座京城占一席之地,倘若她厌倦了天界的生活,本座亦甘愿放下现有的一切,带她离开。仅仅二人,去哪儿呢,闲云野鹤,乐得自在的深山老林本座想过,灯火通明,人烟气盛的凡间京城本座也想过。你说,她会喜欢哪儿呢?”
润玉冷不丁一问,骨节分明的手撑在朱红色的围栏,在日光的照耀下,连白皙的指尖都仿佛盈盈流转着光。
他嘴里的女人,我当然知道是谁,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他越是想让我想起来,我就越是想要忘记。我别过头去冷冷道:“穗禾愚昧,不知。”
润玉望着我,眼底深邃极了,继续缓缓道来:“本座回去辗转了几夜,想来还是觉得京城最为合适,私下派人下界打探哪一块土地最容易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因为她位属鸟族,真身孔雀,需在庭院处种上三五棵梧桐树,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自由吸食梧桐树带来的灵气,不会轻易变得虚弱。”
“如今,那块土地已然选好,第二步,便是将那一层一瓦的府邸筑立起来,那是属于我们的家,只要她愿意,每天夜晚,本座都会让整座府邸点上灯火,等她归来,送她一场最繁华的人生。可是现在,本座计划内的一切都全然取消了!”
话落,他霍然转身,冷漠的眼眸就像一把匕首,磨炼得更加锋利,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的丝服,和熙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银边应龙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
闻言身子抖然一颤,我猛然抬头与他迎视,他盯着我好一会儿,声音如同淬了冰:“因为她不值得,本座一心一意爱着她,她却计划着逃离本座,亲手覆灭本座的母族,割断本座的龙角,不待见本座与她的孩儿,心里面念着另有其人。本座想让她认清自己选择的道路多么荆棘,凡间的一切通通作废,就连天界的每一棵梧桐树,都是本座亲自连根拔起的!”
天界上的梧桐树,在姨母当上天后那会儿就已经种上了,姨母是凤凰,靠吸收梧桐树灵气所撑,为的,也是将来有朝一日我为天后时,也为所用,梧桐树在天界扎根了千万年,竟都毁在了润玉的手里,我很痛心,再忍不住,捂住双耳:“润玉,够了,停止你的肆意妄为。”
他将我捂住耳朵的双手拨开,食盒跟着掉落在地,糕点从食盒内滚了出来,润玉朝地面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故而说得愈加猖獗:“哼,不过是几棵梧桐树罢了,足以让你倍感心痛,那你就更应该听清楚,梧桐树并不是本座所拔,而是被你的愚蠢致死。”
“天界花树众多,但梧桐树,本座看着碍眼,始终留不得。”他抬起右手仔细端详起来,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就因为这双手让他掌控了整个六界,一路来沾了多少鲜血,芸芸众生,包括我在内,所有性命都被他牢牢掌握,“本座已不记得拔了多少棵梧桐树,从将她困在洞庭湖底的那日起,每日一棵,直到她被救出的那天,好像已经无树可拔了。”
偏偏这个时候,锥心的疼痛又自胸口处不合时宜地传来,仿佛被他牢牢握住的窒息感。
润玉将视线定在我的身上,目光灼灼,手抚上我凉凉的脸颊,指尖缓缓从我的脸侧滑落,触及到我殷红的唇瓣,轻轻地,往侧脸一个摩擦,惊现一道鲜艳的朱赤色。眼见他的嘴角翘起一丝苦笑:“记得拔梧桐树的时候,落叶一片,十分凄凉,像极了大婚那日,本座被抛弃在洞房内苦苦挣扎,一夜间族灭家亡,洞房外,大雪纷飞,本座被冰霜牢牢困住不能自已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再也忍不住嘶叫:“润玉,你够了,不要再提及过去,有些事,该忘的都得忘了!”
“忘了?不,这些事情映在本座的脑海历历在目,都是你最不该忘记的。”润玉嗤笑着摇头,扶住我双肩,“本座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是孩儿的生母,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独断而行的后果!”
我突然变得平静:“你疯了。”
从他沦为疯魔的一刻,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座想要的,是你应该认清自己的内心,如果你一直逃避,本座会一直疯下去!”
话落,润玉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他将我抱起,足踏朱红色的围栏,朝着底下那片人潮汹涌一跃而下,我来不及惊叫出声,随着一阵飓风,我们二人自半空腾空消失了。
两人突然从长廊跌落到一艘楼船上,海面波涛汹涌,后浪推前浪,茫茫海面充斥着瘆人与险恶,我几近站不稳,是润玉一手扶着我,另一手施法推动着楼船逆流而上,我知道这是润玉故意所为,哪里是什么大海,分明是他幻出来的梦境。
我本能地挣开他,他索性扣住我的腰肢,不允许我畏缩半分。他就像看着猎物挣扎那般,手势收得愈紧,语气尽量平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海面一个接一个巨浪朝我们席卷而来,滔声震天,润玉将我推进船上的楼阁内,他说,里面有他告诉我的答案,然后带上门,随着殿门一关,四面迎来一片黑暗。
一个响指自黑暗的角落处响起。
四周的烛火应声而亮,润玉自烛火聚集得最亮的角落缓缓而来,烛光照亮了他一双眉眼,灿如星辰,却隐隐带着一股抑郁之色。
这儿安静得压抑,与外头一片波涛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外头的润玉与如今的他,亦是判若两人。我微微仰起脸庞,眼里泛着点点湿意,也不知那是眼泪或是被烛光朦胧了双眼,不明白,短短一晚,润玉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行至我的跟前,目光流露出温暖的光芒,如同湖水那般清澈见底,这一瞬,他的眼里只有我,双手捧住我的脸:“你答应过留在本座的身边,怎么一副万般不情愿的模样?”
我别过脸去,那双捧着脸的手却如同石铁,牢牢不动。
他将修长的食指举到唇边:“嘘,别挣扎,这次,本座不想吵架,只是想静静地,抱着你……”
话落,润玉将我靠在他的胸膛,轻易听得见他平稳的心跳声,他缓缓抚摸着我身后的长发时,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历经久事的老者,看透世间的悲凉。
“穗儿,我的爱妻。本座深知,无论再怎样做,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就算留在本座身边,也并非心甘情愿,即便如此,本座也从未想过要放弃……”润玉说着这番话时,十分平静,握住我的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心跳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
这般充斥在明火魂灯之下的气氛,令我有些窒息,抬眸发现,整座殿内都是烛火,身子不知觉已经溢出点点细汗来。
烛火旺盛,映照得四周一片火红火红的。恍惚间,我的脑海不合时宜地涌现出一抹令我百年来不愿想起的画面,野花,便是被一团团烈火活活烧死的。
我惊慌地逃出那个人的怀抱。
他的眼眸在我的恐惧疏离下变得黯淡无光,一抹难言的复杂之色在他的眸底迅速显现。
润玉语里透着失望:“看来,穗儿不喜欢本座为你准备的一切。”
我下意识地往殿门看了一眼,连殿门都被一团红通通挡住,看来这不是简单的烛火,再将视线划向润玉时,只见他的轮廓被明火染上一层血红的阴霾,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我重重地深吸一口气。
他将眼神轻轻一眯,杀机在他的浑身汹涌起来,几步上前牵起我的双手:“看来穗儿已经发现了端倪,今日你淡漠的表现真是伤到本座了,本座曾经说过,既然不能与你同生,那便与你共死,本座只要一念决,明火迅速蔓延,不到片刻,你我将永睡在这无妄海里。”
我静静地凝望着他,任由他极端自负的样子,原来这便是他的答案。
众多无辜的生灵隔在我们中间,也罢,我与他的这盘棋,终究是无解的,倘若已经走到了死局,那便唯有一死,我穗禾向来心狠手辣,在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共赴黄泉,我死而无憾。
这一刻我不再挣开他,反而将他的手反握得更紧:“好,你动手吧。”
润玉的双眼变得刺红,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只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四周围的烛火迅速向我们蔓延,所到之处都熊熊燃烧着,劈啪作响。
有火缓缓触及到我的裙摆,一下一下升腾而起,可是我始终感受不到那片炽热在慢慢灼烧我肌肤带来的疼痛感。
直到火势升至我的腰间时,我猛地松开手,将润玉狠狠一把推开,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到火势未蔓延到的小角落,在他破碎的眼神下,我顺势设了道结界来阻挡朝他进攻而去的火势。
傻瓜,我又如何舍得让他与我一同赴死,六界的生死握在他手,我可不想再世人落下连天帝也要祸害的罪名;两个孩儿有他的悉心照料,我很放心;孙大圣可以安心西去;由我闭上双眼的一瞬,洞庭湖一族大概已经死而瞑目,这是我仅凭最后一点的良知。
这不仅是润玉的答案,也是我回应给他的答案,可惜我没有看见结界外他失去理智的样子,那一定很可笑。
我大概还记得,去往冥界的道路,需先穿过一片忘川彼岸。我想着彼时一定要先寻得孟婆三七,狠狠灌一锅孟婆汤,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
途中却遇见了一生来伤我最痛的那个人,旭凤。他挡了我的道,只见全身上下都是惨白的衣物,看向我的眼神竟是鄙夷不屑:“没想到,你也有来到这儿的一天,看来你重活一世,也没有好多少。”
放眼望去,千百个这般的人游荡在彼岸四周,约莫是生前犯了错事,死后连投个畜生道的资格都无,只得在这冥界外苟且偷生。
我冷冷睨视着眼前这个曾经对我背信弃义的人,为了锦觅,什么蠢事都做的出来,若不是鎏英与锦觅等人从中搅合,我们早就是夫妻了,不过如此甚好,也让我看清这乱臣贼子。这种人活着神憎鬼厌,死了罪有应得,可在我眼里,他唯恐连忘川彼岸也待不得。
旭凤仍在滔滔不绝说着,长袖下的五指间已暗自蓄出法力,转化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到他提及润玉的名讳时,我将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胸前刺去。
“呲!”
到底是谁看谁的笑话。
旭凤猝不及防,顿时双目大睁,似乎无法相信我二话不说就对他动手,已经有呈红色的雾气缓缓蔓延至他的喉咙。
我神色冷漠,不到刹那之间,另一只手掌便已经扼住他的脸庞,道:“我来,是将你挫骨扬灰的!”
匕首在他胸前再深进几分,旭凤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我要他慢慢化为灰烬前,也得痛苦地被我凌迟。
下一瞬,我的意识忽然一黑。
三五成群的海鸥在空中翻飞盘旋,时而传来吱吱的声音,海浪轻轻拍打着楼船,我悠悠醒转,温和的阳光映在我的侧脸,方才还是惊心动魄的事一下归为平静。
我躺在楼船的阁殿,只见润玉正施法治愈着一只海鸥的伤,接着将它放归空中,海鸥扇动了几下翅膀,朝着碧蓝无际的天空飞去。见我醒来,他温润一笑,行至几步坐到床边,我没注意到他这几步路走得并不稳,在我的注视下,他将我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抚着我的背:“醒了?”
我唇齿苍白,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他,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我刚才经历的事,明明迫在眉眼,明明又那么真实,惊魂未定,我早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你的答案,本座晓得了。”
他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润玉又道:“过会儿,本座会送你回到天界。”
我的嘴唇动了动,有些干燥,仿佛大梦初醒,突然想起来:“梧桐树……”
他既然要我随他回到璇玑宫的囚笼,却断了我能够吸收梧桐树的灵力,摆明了,叫我生不如死。他恨我到如此地步,若无爱,何来恨?!
“本座只砍了一棵,生在栖梧宫那棵。”
栖梧宫,我不由得想到旭凤,还有无故受伤的海鸥。只怕是,我刚刚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是润玉背后在操纵。
一股股寒意侵蚀上来,我累了,惆怅的问他:“你苦心积虑策划这一切,好不容易让一个恶人有赴死的机会,为何放弃?”
他凝视了我许久,直到他握住我的手时,发觉我们二人的手都凉得发指,眉心猛地蹙了起来,又一群海鸥鸣叫的声音自空中划过,他又反问我:“为什么你会认为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通往一条死路?”
难道不是吗,你应该恨我才对,我顿时别过脸去,这个问题,我无从回答。
润玉一手将我的脸霸道地扣回来,逼迫我去直面面对他,可是眼前的这张脸却渐渐模糊起来。方才用力扣住脸的手一瞬转化为轻柔的抚摸:“你以为,本座当真不恨吗?”
他将我放开,而后坐姿端直起来,额前隐隐约约渗出一点细汗:“实话说,本座也曾恨不得亲自对你用刑,可我不能,每每想到与你在一起的无数个日夜,都在阻挡着我下手的决心。”他顿了顿,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自他心底狠狠翻滚着,一股作气地涌上心头,眼角刺红了一片,他惨然一笑:“你不知道,昨日将你带回天界后的夜晚,本座的老毛病又犯了,近日复发得厉害,尤其是昨夜,可我想到,你已不可能再是我的解药,我们之间,唯有两个孩儿在做牵扯……”
“本座是个命不久矣的人,已是快到后继需要有人继承天帝一位的时候。但这个人,永远不会是旭凤,彦佑等贼人……”贼人觊觎天帝位置许久,唯有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才得以安心。他又重新握住我的手,“穗儿,我之所以做不到轻易放弃你,是因为念儿,忆儿比我更需要你,不管你承不承认爱我,将来,等他们能够分别继承天帝,魔尊的时候,仍需你去辅佐一二。”
原来润玉已想得周到,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背后的代价竟是,他活不久了……
“即便这样,我还是,还是……”他说了两次还是,似乎在纠结着要不要继续沉沦,最后,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覆上我的脸颊,想要安抚,滚烫的泪即刻落在了他的手上,“还是想在生命流逝的最后,好好补偿你。”
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不懂爱的人。
伴随着心脏破碎的跳动,这些日子,我对他伪装成所有的冷漠与疏离,都在这一刹那全部击碎了。
我与他这盘棋局,征战沙场数久,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哪怕注定了已是死局。望着他那身绣有暗龙的白衣,他并不知,我觊觎他天帝的位置许久,早已不甘心只做他的天后。
野心在心底如同刚才的海面那样,惊涛巨浪,却没有留意到润玉离我越来越近的脸庞。
海风伴随着阳光自门帘外透进来,他在我的唇上落下蜻蜓一吻,瞬间唤醒了我的意识。润玉半眯着眼,试图加深这个吻时,我失措地将他轻轻推开。
“怎么了?”润玉的声音紧了紧,我这般抗拒的样子属于刺痛了他,他神情凄然,颓然将我松开的双手瞬间就握成了拳头。
心又开始疼了起来,不知何时开始,每次润玉低落的时候,我的心总会适当作痛。
见我不语,他继续说下去:“我懂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都换不来你的真心,这些,远远不及孙悟空在你心里的地位,是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我,眼神一下变得森寒幽深,“亦或是,你在逃避,不想承认爱我,可你知道吗,从你愿意为了我甘愿牺牲自己的那刻,你永远欺骗不了……”
“够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要回去。”
我喝止的声音刚落,忽觉浑身一阵抖嗦,大约是,刚历经那些不寻常的现实与梦境来回碰撞,令我的气息愈发紊乱。我一下倒靠在床上,欲要施法自疗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任何力气来。
润玉被迫止住言语,平静的看了我一眼,表情空茫茫,不知在想什么。此刻他明明也想关心我,可他好恨,他为我做到这份上,我还是无动于衷。
润玉端着一碗汤药上前:“喝了它。”
汤药无色无味,望着那升起的缕缕轻烟,我蹙眉问:“什么来的?”明明,自己并没有受伤。
润玉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一字一顿道:“忘情水,喝了它,你就能忘记一直心心念念的孙大圣,从此以后,你的记忆便只剩下本座,念儿还有忆儿。”
忘情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并未依言接过,不知这伪君子葫芦卖的是何药。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上我的唇,似乎在探索他刚刚吻过的位置,只可惜来不及感受便被一把推开,心啊,狠狠揪成一团:“你不是很爱孙悟空吗,既然你选择留在本座的身边,本座自然不会对他如何。但本座要你忘了他,本座知道,忘记所爱之人很痛苦,不过你放心,喝了这碗忘情水,你只需睡上半个时辰,醒来回到天界,孙悟空就会在你的记忆里抹去。”
这只怕不是忘情水,是只针对孙大圣一人,他带我至亲,又因我受困,我还要救他,不能将他忘却,我语气笃定:“你以为我真会乖乖听你的话么,我虽然留在你身边,却也不能毫无灵魂地任你消遣。”
润玉冷笑一声,用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脖子:“本座知道你自然不愿,如果,你喝下忘情水,本座将他从湖底放出来,如何?”
话落,他将一物幻出,竟是我不见已久的物件。
当年孙大圣赠与我红宝石项链一串,不曾想,被旭凤那贼人夺了去,只为助己涅槃重生,那会明明近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给他夺了去,我好恨。如今安然无恙的在润玉的掌心,想来他为了我已将旭凤处置,想到这儿,我不知觉又红了眼眶。
“啧啧啧。”润玉嘲讽着打断我的思绪,声音嘶哑,“这番睹物思人的模样,真是感人!”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最后被忘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毫不犹豫夺过忘情水就喝了下去。
润玉看着我,眼眸高深莫测,嗤笑一声。
可随着我将碗里的忘情水一饮而尽,润玉的眼神却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毫无光泽。过不了多久,只感觉一股热流夹杂着冰柱在我的体内相互冲撞,意识模糊之前,依稀听见他说:“既然知道了答案,我又怎会重蹈覆辙。若让你再忘一次,你让我如何舍得,本座还是无法放弃你,穗儿……”
如果这是一场赌注,无论是赢是输,结果皆是对他不利的,他不堵。
我再醒过来时,楼船快行驶至天界,除了身子微微泛疼外,记忆丝毫不变,终于明白过来,润玉施展了什么手段。可是我心里早已筋疲力尽,迎面清风,连质问他的心思都无。
润玉一人坐在床边,背对着我,察觉到我已经醒来,转过身道:“其实碗里的不是什么忘情水,而是混了合欢散的龙骨髓。经此灵修,放心,如今你身上的伤势已全好。”
听到灵修二字,我盯着他的眼神更是刀人,那把刺进旭凤身上的利刃,多想在他的身上也来一遭。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还一副强装淡定的样子。
润玉紧紧拥我入怀,温柔憔悴中还带了几分威胁:“本座只想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夫君,谁才有资格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你斗不过本座的,既然本座能扼杀过去的你,也就能扼杀现在的你。”
我的手顺势朝他后背上游离,发现原本挺直的背脊直至尾椎都深深地空陷了进去,我心下顿时一紧,惊慌地将他推开了,他削瘦了好多,不过被我轻轻一推,他顿时摔落在地。
他为何舍得……
润玉无力躺在地面,对我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脸色白得发指,似乎背上刺骨的痛在向他浑身缓缓蔓延,一点一点抽去他所有的力气,却还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缓慢地闭上双眼,声音有些微颤:“看来,你都知道了……”
如果他不用激将法,我又怎会乖乖喝下那碗汤药。
我才明白过来,他那句只有他才够资格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这般惨痛的代价付在我身上,他这样做,无非是加速了他的死亡。我虽然恨他,但也不想他这样白白身陨。
如果与他硬抗,终究是两败俱伤,我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隐隐渗出的泪水生生压在眼底,于是我又想到了一套计划:“润玉,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随你回去。”
润玉点头,兴致一下提了上来,身子强撑起来:“愿闻其详。”
“你当初为了魔界,亲自拟定和离书与我和离,现在,我要你亲自拟定一纸宣书,重新昭告天下,好让我有个天后的名分。”我顿了顿,不忘再提醒了一句,“而天后,可是要久居紫方云宫的。”
润玉嘴角淡淡一笑,如此简单?而后恢复认真的神色。
“不管你可否相信,和离书不过是表面现象,当年是我用来对付魔界的万全之策。如今魔界已归依天界,既然你想恢复,我都依你。”话落时,沉吟一会,轻轻地问出一句话:“只是,璇玑宫不好么?”
璇玑宫,大抵是我与他生活了上万年的寝殿……
我的搬离,他自然不舍。我摇摇头,既然能做出这个决定,那得按照古往今来的规律去执行:“紫方云宫乃历任天后所居之寝殿,这可是众神皆知,不得逾越,陛下,我知道过去的确让你很不放心,今时不同往日,你又将我的身子治愈好。既如此,别人能住,我怎么就不能了。何况,陛下得空之时,还可前来看看我。”
润玉变了脸色,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你果然聪明了一回。”
我挑挑眉,这句话,我就当做是夸我了。
他不怒反笑,从地面站起身来,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下一句差点没将我气到:“不过,日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对。”
再思虑一下,我仰头凝视他,认真道:“不仅如此,我还要你传授我仙术。”
提及仙术,润玉一番沉默,这些年来,他对我可是留有一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我施展法术,我在天界,有如凡人,哪怕是他身边的侍卫,见了面我都得礼让三分。良久,他突兀一问:“你就不怕,我像对待锦觅那样待你?”
我自然不知道他曾经对锦觅做过什么,但听闻锦觅失去记忆后变得疯癫,可得归功于润玉啊。
不论是否,这点儿,我还是相信润玉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我为何不赌一次?我相信,你会让我赢得彻底!”
想要将六界牢牢掌控在我的手里,必须得有一席之地,棋局乱了可以重开,那成为名正言顺的天后便是第一步棋。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扬言事已至此,当然不会让我输。
我靠在润玉的怀里,眨了眨双眼,这盘棋局,可是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