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姑娘》扶怜

9、相忆

　　小尹起得比江霜还早，不过脑子更机灵，见窗外没一个人经过，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听老师讲话时当评书听左耳进右耳出了。
　　作为一个成绩中等努力程度高等的学生，她成功地将“正课认真听闲话从来不听”发扬光大到了极点。只要老师开始说与学习无关的内容，她的思绪就能自动飘回刚才的题上。

　　不过现在，当然是选择将错就错啦。所谓塞翁失马，她早点起来就能多点时间分配。
　　她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娴熟地做了一碗面，囫囵吞枣地扒了几口，书包往肩上一扛，出门找江霜去了。

　　江霜家。穿着睡衣开门的江松：“江霜啊，好像已经出门了。”
　　网上。木子：“江霜给我发早安已经很久了。”
　　小尹心道，这江霜难得跟她一样脑子抽了记错时间了？

　　窃笑一声，往学校跑了。

　　***

　　小尹惦记的江霜正在小菁家惦记着自己的校服。
　　轻风镇中学的校服规定比较奇葩，平时上学可以不穿，遇上考试必须穿。江霜跟规矩背道而驰，平时都穿着，考试就忘了。

　　“我让江松等下给我送来。”江霜道，“小菁，能借下茶几上的手提电脑么？”
　　“可以，随便用。”姐姐一边剥橘子皮一边道，“开机密码小菁生日。”
　　“OK，谢谢。”

　　姐姐不禁道：“你不问是多少吗？”
　　江霜疑惑道：“不是说了的吗？”
　　“......是的。哈哈。”姐姐挑起嘴角，幽幽地瞥了她一眼。难度系数低了吗，下次换成小菁的中考分数吧。

　　江霜给江松发去了一堆信息，每条前面都加了“SOS”，末尾加了“十万火急”。

　　如果小尹没去咚咚咚敲门把江松吵醒，江霜的消息江松是不会收到的。江松睡意全无，在客厅徘徊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江松念高三下册以来，手机便再没碰过，朋友们也识趣地不再给他发信息——发也收不到，他屏蔽了。包括张艺颖他都屏蔽了，二人约定大学再好好联系，好好约上一回。

　　唯有江霜没进黑名单，一来她几乎不给她哥发信息，二来她要是发信息，多半是有正事要做。
　　手机一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江霜遇上什么麻烦了。

　　江松蹑手蹑脚地移动到桌前，像个贼一样点开了手机，快速地扫了一眼江霜发来的“求救信息”。
　　江松用千米检测时的速度回道：“在哪？”

　　“太好了，他在！”江霜高兴地对小菁道，“有时候江松也有点用。我校服放在......”
　　小菁接下她的话头：“放在哪儿了？”
　　江霜脑海里快速回放了一遍昨天的所有事情，有个神奇的发现：昨下午她作为值日生扫地时，因为太热，她将校服脱了，结果就一直放那儿过夜了。

　　江霜默默扶额，回道：“学校。”
　　对方打了三个激情的问号来问候她。

　　江霜接过姐姐递来的橘子，递给小菁一半，毫不着急地慢悠悠说道：“其实呢，我可以去后门......不对，后门堵了。在前门拦住某位好说话的美术老师，然后请他带我进去，谁不定就不需要校服了。你瞧，他已经来了！”

　　小菁朝小院望去，只见一位带着蓝色文件夹，戴着厚眼镜的老人正站在校门口与卖煎饼的人聊天。她半眯着眼，打量清楚这位老人后，不禁愣住了。
　　江霜并不知道，她的这位美术老师同时也是小菁的美术老师，而且仅仅是因为他从不经过学校前门，而将一个秘密藏了很久。

　　“等一下，我去跟他说说。”江霜起身，笑嘻嘻地揉了揉小菁的头，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哎呀！”小菁心道，还没抬手打掉她的爪子呢，这家伙跑得可真快。

　　不过她可真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小动物喜欢被揉脑袋了。

　　***

　　“老师，早！”
　　小老头儿扶了扶眼镜，“哎呀呀”地叫起来：“这不是雪娃娃嘛？怎么这么早就来啦？你从那栋房子里出来，你住在那儿？”
　　他一口气提了三个问题，江霜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只道：“不是啦，那是我朋友小菁的家，我串门。”
　　她正想提自己没带校服的事儿，不料，小老头儿突然有些激动地问道：“小菁？你说的是郎菁那孩子吗？”

　　“是啊，”江霜一怔，奇道，“老师你也认识小菁啊？”
　　“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还真是没想到......”
　　太奇妙了，明明隔得很近，却恰好没遇见。

　　江霜仍然觉得奇怪，如果只是一个学生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是个跟了我学了十年的学生。”小老头儿似乎是看出了江霜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毕业后音讯全无，两年啦，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一直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出口。”

　　江霜极快地理出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可是这样推算下来，我和小菁应该都在小学之前那会儿上了你的绘画班啊！可是我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同学。”
　　小老头儿一怔，随即含糊地道：“可能年龄小忘了吧。”

　　江霜已经把校服抛在了脑后，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她敏锐地观察到，小老头儿似乎有些慌张了，他又扶了一次眼镜，道：“外面太冷了，雪娃娃，快进教室吧。”

　　江霜记性很好，至今仍能隐约记得当时绘画班的场景。大家都坐在彩色的小板凳上，看小老头儿在那块小黑板上写写画画。都是小孩天性，吵吵闹闹不止。她还记得谁坐在什么位置，坐在她前面的是一个话痨小男生，右边的是哥哥江松，这两人经常偷偷说话。而左边是......是谁呢？

　　好像左边是一张空座位，她不记得有谁坐过那儿了。
　　而她的记忆，好像就在这个空座位上，出现了断层。

　　“老师，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她直接地道。
　　小老头儿叹了口气。“没什么，雪娃娃，别问了。”

　　“那就是有什么。请告诉我。”江霜思索着道，“小菁既然是我的同学，那她只能是坐在我左边的那个空座位上。因为四四十六个位置，我能记住所有人的座位，这些人中都没有小菁。不过......为什么我会没有印象呢？”
　　小老头儿没想到，自己刚才的随口一句话，竟能使雪娃娃这个小姑娘想起这么多来，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迟早会知道的。
　　他和江霜的家人一起瞒了她十多年，骗她说她的右眼是天生看不见的。现在想来，其实并没有意义。

　　他们怕刻意忘却后的江霜会后悔自己挡下了那一击，推开了那个本与她并不相干的小姑娘，而从此挡住左眼时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但要是她不后悔呢？失去这段记忆，失去的是什么？
　　小老头儿再次叹了口气。

　　“好吧，我告诉你。”

　　不远处叼着棒棒糖的小尹不知其然地停下了脚步。现在是不是不该去打扰他们？

　　***

　　小菁从衣柜里翻出了布满灰尘的白蓝校服，上面印着轻风镇中学的校徽，不过上面绣着的时间，已经是五年前了。
　　五年前她进入初中，第一次穿上这身校服。

　　本以为可以穿到高三毕业的。
　　不想了，都过去了。过不了多久，她都该考美术老师了。感觉这几天还是小孩子啊。

　　如果小老头儿无法帮助江霜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用这件校服蒙混过关。做工一样，款式一样，这学校的校服百年不变，只有上面绣着的入学年份会变——但谁吃饱了撑的来检查年份呢？
　　小菁抱着校服，从二楼走下来，江霜迎面走来，无声无息，将她吓了一跳。

　　“江霜，你吓到我了。”小菁撇撇嘴，想到“复仇计划”，抬手就要去揉她的头，“我给你找来了我以前的校服，你要不要试......哇！”

　　江霜抓住了她的手腕。下一刻，释然笑道：“我竟然喜欢你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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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一位小伙伴问我要不要写不可描述的戏份。
【敲黑板】这本我曾经标的是“童话”！都给我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