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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故人有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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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确认之后温琮筠便不顾身体马不停蹄地感到江南，虽则快马加鞭，却还是花了小半个月。
“世子，您都到柳州好几日了，怎么不去见少夫人？”书弈望着温琮筠的背影不解，为何知道少夫人活着之后，世子反而更加沉郁了？
茶馆里，温琮筠坐在临街的窗口，感受着街上人来人往，听着江南的吴侬软语。空气中氤氲着带青草香的温热湿气令人身心舒驰，这是在庆安料峭的寒春中所没有的。
她就是生活在这里吗？果然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祥和安乐。
为什么不去？温琮筠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顾清妍现在是思念多些还是愤怒多些。半个月的行程足以令他理清思绪，聪明如斯，他自然也猜测顾清妍诈死是为躲避自己。
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想到当时的心如死灰，温琮筠很难不恼——就这么想逃离自己吗？哪怕冒着受伤的风险？
复杂的情绪令他不知以何种状态面对顾清妍，因此每日只在这茶馆中呆坐，望着窗外。近乡情更怯大抵便是如此吧？
“咦？那不是少夫人吗？”书弈眼睛一亮，欣喜道。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因为顾清妍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二人边走边聊，有说有笑。
顾清妍刚和谢宇煊一起谈定了将倾颜发展至宝州的生意。宝州是江南的中枢，类似现代的省会城市，物产丰饶，又是交通枢纽，一直是岁俸的最大产出者，因此太祖亲封其为“宝”，可谓名副其实。
这一单生意谈成，顾清妍自然高兴。这宝州不仅是江南的中枢，也是全国经济中心，因此能在宝州扎根就意味着迈向扩张至全国的第一步。
正因其位置特殊，故而竞争异常激烈，顾清妍等人也是连续忙碌了近一个月才最终谈成这笔生意。
如今终于松快下来，顾清妍自然笑容满面，与谢宇煊二人净挑轻松的话题聊。
二人有说有笑的画面刺痛了温琮筠的眼。他的双手不自觉握拳。
呵，很好。
自己病体沉珂，消瘦憔悴，而她却仍旧笑容明媚，艳丽动人。看来离了自己，她也过得很好呢！
温琮筠心底说不清是涌上了不甘、愤怒还是嫉妒，抑或是三者都有。他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着。半年来，他苦苦折磨自己，如虔诚的信徒一般希望以苦痛自罚，减轻罪孽。他甚至折了半条命进去。可如今却知道这只是一场笑话！他的痛苦，母亲的泪水，侯府众人的悲伤，都是一场笑话！
都是为她顾清妍的陪衬！而她，这场笑话的始作俑者，却在这个美好宁静的地方，依旧快活着。
这个女人，其实是没有心的吗？
悲极怒极，温琮筠喉头只觉气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接着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
“世子！”书弈惊叫。
与谢宇煊正聊着的顾清妍疑惑抬头，为何自己好像听到书弈的声音？不可能，一定是幻听了。
顾清妍摇摇头，接着和谢宇煊回话。
“云清，你之前做的那个什么面膜，我拿回去给母亲试了，她很是喜欢，所以让我和你多拿些，她准备介绍给其他夫人，也算帮我们做个广告。”
“是吗？那敢情好啊！替我谢过伯母！”顾清妍笑呵呵，这个谢家夫人也是个妙人儿，爽朗大气，一幅江湖儿女做派，怪不得把谢宇煊养成这样。
说起来，谢家虽有一房妾，但是主母和妾室相处竟然异常融洽，反而谢家主被排挤在外。说起来，顾清妍觉得或许那个姨娘对谢夫人才是真爱吧？如此简单的后宅关系，也难怪谢娉婷是那般天真娇憨的性格了。
“对了，这家茶楼点心不错，你要不要试试？我看你似乎很喜欢这些小糕点。”
顾清妍微笑，“是啊，江南的点心果然名不虚传，香甜软糯，还配合着时令有不同花样，我每日都觉得自己是不用吃饭，吃点心就够。”
自己家乡的东西被夸赞，谢宇煊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那你一定试试这家啦，这是我们柳州最好的呢！”
二人说笑间抬步走进，为避嫌，只在大堂要了一张桌子，倒也热闹。
不经意抬眼间，顾清妍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背影。
书弈？
不及多想，顾清妍本能起身去追。但那背影转眼间就不见。
“云清，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碰见熟人了呢！”顾清妍揉揉鼻梁，自己最近估计太累了，接二连三出现幻觉。
接下来的一顿饭，顾清妍都神思不属的样子。
“云清，我看你好像累着了，要不早点回去歇着？”
“嗯，我也觉得，麻烦谢老板给我多放两天假。”顾清妍假意拱手行礼。
“哈哈，好说好说，云老板这样的赚钱宝贝，累坏了是我们的损失。”谢宇煊抬手笑道。
顾清妍也不禁微笑，这个谢宇煊为人颇为不羁，思想前卫，对女子也没有什么偏见，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
客房内，一位蓄着银须的年长大夫正为温琮筠诊脉，只见他眉头越拧越深。随后忍不住斥到：“看着年纪轻轻，面白干净的，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你这明显就是早年体虚，再加后来劳累过度，掏空了底子！”
“大夫，您可有什么办法？”书弈立在一旁，焦急道。这位大夫不愧是柳州名医，只一把脉就得出病因。
“唉，”那大夫抚着银须，一脸慨叹，“并非老夫不医，只是这具身子已呈油尽灯枯之兆，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他小小年纪就有心力交瘁之症，并非长寿象啊！”
医者父母心，大夫也心有不忍，这个后生长相俊朗，又与自家孙儿一般大小，想了想他道：“不过若是寻得医仙，或许还有法子。老夫如今只能给他开些保气养身的方子，切忌再劳神费心，大悲大喜。”
“谢谢大夫。”温琮筠温和道，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因此格外平静，“书弈，送大夫出去吧。”
“是，您这边请。”
温琮筠静静躺着，在这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沉淀下来，只余平静。他怔怔地望着雕刻繁复的帐顶，突然笑了。这样也好，自己非久寿之人，便不要打扰她了。这样也好。
只是不知何时湿了面颊。
原来比生死更令人悲痛的，是错过。
.....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带着湿气和暖意。周遭静谧祥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顾清妍在床上辗转，今日出现的几次幻觉又勾起她刻意尘封的回忆。
心绪起伏中她悠悠叹口气，虽然身体疲惫，但今晚注定无眠了。
“啪！”石子打在窗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顾清妍起身开窗，发现窗台一粒用牛皮包裹的石子。
是谁？顾清妍好奇皱眉，将绳子拆开。
——明日午后，听风茶馆天字厅，故人有约。
字迹清秀却陌生。
故人？顾清妍无意识重复这两个字，却没想到自己在柳州有什么故人。
忽而她灵光一闪，随即心头狂跳，心头有个声音隐隐告诉自己，是他！是他！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他还远在庆安做首辅，怎么可能来到柳州，怎么可能还找得到自己？
过去毫无风波的大半年令顾清妍确信自己的假死非常成功。只是午夜梦回时，她会偶尔惊醒，怀着对侯府众人的愧疚和思念枯坐到天明。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任性的女人。
这封信令她的心情越发波动，竟是真的眼睁睁瞪着天花板直到后半夜。
第二日她更是一醒来便顾着梳妆打扮，饭都没吃上两口。虽然一直在心底说不可能，但是她的潜意识里又隐隐希望是他。
“姐姐这是要去约会吗？和谢公子？”杜芸娘见她精心梳妆的模样忍不住揶揄。
“去，我们只是朋友啦！”顾清妍一边描眉一边横她一眼。
“说真的，谢公子挺好，我也看得出来他对姐姐你有些意思，姐姐难道看不出？”杜芸娘一脸正色，活像个操心女儿婚姻大事的老母亲。
“我都是嫁过人的，哪儿能耽误人家呀！倒是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顾清妍回避话题，并试图将话头引到杜芸娘身上。
“我才不想嫁呢！一个人又有银子又自在，多好！”杜芸娘一脸无所谓。
顾清妍黑线，觉得自己好像把好好一个女孩子带歪了怎么办？
“诶姐姐到底觉得谢公子如何？”杜芸娘追问。
得，又绕回来了，顾清妍放下刷子，回头抛了一个媚眼，“人家最喜欢的是你啦！不要问这种令人伤心的话。”
杜芸娘极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去。
顾清妍：emmm......好像真的把人家小姑娘带歪了呢。
听风茶楼，就是昨日和谢宇煊来的那家。
顾清妍越靠近它，心里的预感便越强烈。她心跳如雷，几乎迈不稳步子。站在门口几度流连，不知该不该进去。
罢了！也不一定是他啊！
顾清妍一咬牙，跨步走了进来。
包厢设在三楼，她拾阶而上，每一步都和着自己的心跳。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却充耳不闻，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
天字号在走廊尽头，顾清妍既庆幸它远，又痛恨它远。
她慢慢走着，却还是太快到达。
房门开着，似乎在等待远客。
顾清妍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才抬脚跨入。
屋内陈设简单精致，以一木制屏风遮挡视线。绕过屏风，便见一人坐在窗边，一身青衫，黑发如墨，白玉冠之，背影削瘦挺直，即使不见正面也能感受到浑然天成的清贵气质。
那是自己拥抱过多少次的背脊，那是梦里出现多少次的轮廓。只要一眼，顾清妍就能认出，因为他早已刻在心底。
她身形微颤，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
“琮筠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