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尽京洛曾少年》七音盒

19、明白得太晚

　　【19】明白得太晚
　　一时之间，兵荒马乱。
　　马车像一个草靶子，四面八方的箭朝这里射来，我带着清霜和白依依缩在角落里，听着箭插入车身的钝重声，震得木板直颤，令人脊背发凉。
　　白依依吓得脸色发白，清霜也没镇定到哪儿去，但她依然紧握着我的手，不断和我说：“王爷别怕，莫狄会保护您的。”
　　我向外看了一眼，刚抬头，就见一支冷箭射穿了车窗外的一个甲兵头颅，鲜血喷洒出来，染红了车窗，也星星点点洒在我脸上和眼睛里，顿时外面的一切变得血红，我摸了摸脸上的血，还是热的。
　　箭突然停了，可紧接着，外面有一声命令：“杀！”，响起了刀剑相交的碰撞声，然后就是滔天的怒吼和哀嚎。短兵相接，刺客，杀过来了。
　　莫狄在车外，几名黑衣刺客与他缠斗不休，他想要脱身来保护我，却没办法靠近一步。
　　四周都是刀光剑影，打斗声离马车越来越近，我知道，他们来势汹汹，侍卫们抵挡不住了。
　　莫狄被刺客死死困住，他杀红了眼，却无法突出重围，眼看马车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少，他大喊：“带王爷先走！”
　　车夫听到，扬鞭一抽，马儿嘶叫起来，奋蹄开始奔跑。速度一快，马车更加颠簸，我们三人扶着座椅，不住地颤抖，一半是因为不稳，一半是因为害怕。
　　可没跑多远，车头一沉，门帘外，一个人影跳了上来，车夫惊叫一声，那刺客手起刀落，把车夫砍了下去。那把血淋淋的刀刺入门帘，并一把掀起，我看见那双阴鸷的双眼。
　　他蒙着脸，杀气腾腾。
　　白依依和清霜大叫，我慌忙四处乱摸，摸到一支箭，朝刺客的脸扎去。
　　他显然预料到我会反抗，侧身一躲，闪开了。我却没收住脚，一头冲出了车门，滚到车夫的位子上，马儿跑起来实在太快，不能跳下去，更何况车里还有两个弱女子。
　　相比起清霜和白依依，刺客显然想先取我的性命，他转过身举刀向我砍过来。
　　清霜扑身上去，从后面抱住刺客大叫：“王爷快跑！”
　　刺客眼中尽是轻蔑，他力气奇大，轻而易举就掰开了清霜的胳膊，抬刀要刺。
　　我悲愤交加，大喊：“别伤她！你想取我性命就冲我来，放过她！”我拉起缰绳，勒马停下。马是好马，倒是听话，我一扯，它就抬起前蹄停了下来，由于骤停的惯性，刺客一个踉跄，没有砍到我，反而扑倒在我面前，我趁机勒住他的脖子，脚下使劲一蹬，带着他倒下去，摔下马车。
　　滚了好几米远才停下来，我是脸着地的，感觉鼻子和颧骨火辣辣的疼。中间我仿佛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脖子差点滚断了，脚也扭折了，传来剧痛。刚从土里把脸抬起来，就看见刀刃反射着阳光，晃着我的眼睛，逆光劈下来。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刺客忽然一顿，他眼中满是震惊，我爬起来，看见清霜站在刺客背后，手中握着珠钗，尖锐的那头插进了刺客的脖子里。
　　刺客的震惊转而变为了愤怒，他握紧了刀，转身横扫过去，刀锋划过她纤细的脖颈，一道红痕瞬间迸发出鲜血，扬扬洒洒，在空中开出红花。
　　清霜附身倒在刺客身上，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他，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若带着笑意，弯弯的嘴角向上，轻喃：“王爷……”
　　由于一直梳着双鬟，她拔掉珠钗的那半边的头发散落开来，另半边还挽作圆髻，诀别的面容，竟是一半清秀柔美，一半可爱圆润，相互辉映，一如我来到这里醒来，初见她的那张关切的脸。这里人心诡谲，唯有她的爱始终纯粹而热烈。
　　而我此刻才意识到。
　　是我负她。是我害她。
　　恨意让我不由自主的发抖，我抓起一把黄土朝刺客的眼睛里扔去，然后一脚踢掉他的刀。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愤怒，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也许我会死，但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刺客！
　　我不能再逃避，我已经不再是女生了，不能总靠花言巧语就想得到一时的退路，不能总是躲在别人身后寻求保护！再不像男人一样站起来，我将会失去更多。我要去争，去斗，去杀了那些有威胁的人！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出拳出脚，那刺客竟然如此强壮，他一手握住我的拳头，一手抓起我的脚，生生将我举了起来，然后往地上重重摔去。我摔得头晕眼花，他便骑在我身上，挥拳往我脸上砸。一拳、两拳，我的耳朵在嗡鸣，用最后清醒的意识，抓住刺客的头发使劲一拽，用头狠狠地碰他的头，他吃痛的叫一声，我张开嘴，顺着他的脖子狂啃，把我平生能使出来的撕、抓、咬全部用上，我尝到了血的腥味，又甜又咸，是浓稠的，我要咬穿他的喉管！
　　刺客痛苦的大叫，他张开双手用力拍在我两侧的脸上，我听见咯嘣一声，我的嘴巴被他打开，两颗臼齿从嘴里崩落，胸中一阵猛搅，我抑制不住，呕出一滩血。
　　刺客得以脱身，站起来，抬脚踩我胸口，我已经无力还手，只得背过身去，用背部对着他，以免胸前肋骨被他踩断。
　　视线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像罩上了袋子一样，仿佛隔了很远，我想起在现代时的生活，想起我的爸爸妈妈，还是软弱的哭出声来，我要回去了吗？
　　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人来人去，车辙盖住马蹄印，人的脚步碾起灰尘，古道夕阳下，一匹马飞驰而来，马背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白衣轻举，束起的发甩在脑后，长臂舒展向前一挥，佩剑脱手而出，朝我这里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