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77、涅槃化神

　　二人下了镜湖，少仪一言不发，直接伸出一只手，穿过延郁胁下，使出御风之术，直朝东面而去，行至天黑到达一处海岸才落地驻脚。
　　少仪看着前方波澜壮阔的海面道：“此处已是司幽国境，跨过这海便是司幽宫。”
　　延郁抬眼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海面，潮浪迭起，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茫然，半响，轻轻“嗯”了一声。
　　她神色恹恹，少仪也没在意，一声幽幽长啸，水面渐渐浮起一只怪鱼，少仪飞到那鱼背上，转身道：“上来！”
　　延郁闻言，亦飞到那鱼背上。
　　这怪鱼驮着二人游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一处闪闪发光的物事，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延郁这才看清那亮光原来是从一处极大的岛屿上发出的。
　　片刻之后，怪鱼抵达那岛屿岸边一处圆形拱门处，少仪飞身上岸，延郁亦随其后。
　　才一上岸，延郁就已闻到阵阵花香，此前从长亭镜湖来时还是深冬，此处却是彷如春季。
　　又行了一炷香时辰，眼前出现一处极为恢弘的宫殿，延郁自小生在皇宫，本已奢华之极，此处却是更甚一筹，处处金柱玉梁，耀眼夺目。
　　延郁对奢华之物却是无感，其实她更喜欢镜湖别苑那股清雅淡然。
　　才到宫门前，便有一对青年男女迎了上来，那男子生得英俊不凡，身着淡蓝色长袍，头戴镶着翡翠的护额，面上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尤为明亮，才一见到少仪便亲热喊道：“姑姑，你回来了！”
　　少仪点头道：“嗯！”
　　那迎来的年轻女子亦是生得娇丽清艳，她向少仪拜了一拜道：“参见宫主！”
　　少仪微微点头，朝前走去。
　　延郁只觉在这陌生的地方，尤为不自在，当下也没在意那一对青年男女，只是跟在少仪身后。
　　“咦！姑姑，这个漂亮的妹妹是谁？”那青年男子看见延郁，眼前一亮，快步上前赶上少仪问道。
　　“是你表妹！”少仪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啊！姑姑何时给商渠生了个妹妹？”那青年男子惊讶道。
　　“不知道！”少仪仍是往前走着。
　　延郁心道:原来她就是少仪的侄子商渠，前些时日他已涅槃化神，怎的性子如此活泼。这般想着又听那商渠走到她身侧微笑问道：“表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商渠，你以后就叫我商渠哥哥吧。”
　　“我叫延郁。”延郁本想说自己名叫顾延郁，想想改了主意。
　　“延郁？好，欢迎你来司幽宫。”商渠又热情道。
　　“嗯，谢谢！”延郁朝他看了一眼，礼貌回道。
　　穿过几道宫门，终于到达一处大殿，延郁细细观察，发现这司幽宫守卫森严竟不亚于皇宫，守卫之人虽没有宫中侍卫多，但整个宫殿明亮辉煌，竟无一处暗角。
　　忽听少仪道：“丹琳，你带少宫主去肆云殿休息。”
　　“是，宫主！”那唤作丹琳的女子恭敬回道，转头又向延郁躬身道：“殿下，请跟我来。”说话声音尤是柔和。
　　延郁看了少仪一眼，见少仪亦是看着她，眼中神色不似往日清冷，延郁心下稍安，向少仪点了点头便跟丹琳而去。
　　又听背后少仪吩咐商渠道：“明日把你师父灵华子请来！”
　　商渠恭敬回道：“是，侄儿明日定请了师父来！”
　　延郁心中好奇，这灵华子是什么人？当下也没多想，跟随那丹琳来到一处宫殿，这处仍是金碧辉煌，延郁看了几眼，也不甚在意，她心中所念全是神女，恨不得立即便能化神，飞回去告诉神女。转念又想到神女还在生自己的气，不由又担心三年后回去，神女与她更加生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当夜在丹琳的服侍下就寝，一夜浅眠，心里始终念想着那个人，念兹在兹，念念不忘。
　　第二日一早，仍是丹琳来服侍她一应事宜后，又带她去了昨夜那大殿。
　　少仪已在大殿正中的凤椅上坐着，其姿华美无比，气势彷如女王。
　　只听她对坐下一人道：“少宫主如今还凡人之躯，灵华真人只需帮她重塑仙骨，至于那涅槃之功，本尊自有打算。”
　　“重塑仙骨非难事，老夫自会尽力，想必这位便是少殿下吧。”那灵华子须眉皆白，看着延郁问道。
　　少仪回道：“是！”
　　“少殿下非凡尘之人呀！”那灵华子看了一眼延郁，双目扬起，赞道。
　　“一切就有劳灵华真人！”少仪又道。
　　“无妨，无妨！”灵华真人双目炯炯有神，捋须回道。
　　“延郁，你随灵华真人去吧。”少仪看向延郁道。
　　延郁点头转身，随那灵华真人而去。
　　才出大殿门，便见商渠迎了上来，跟在他师父灵华子身后，问道：“师父，听姑姑方才之言，是要给表妹重塑仙骨？原来表妹是凡人。”
　　灵华子边走边笑道：“少殿下凡人非凡也。”
　　“嗯？商渠也觉得是，表妹一看就像是我司幽国的人，此番重塑仙骨，师父是打算给她吃转生丹么？”
　　“那要看少殿下自己的意愿。”灵华子道。
　　“表妹，你吃不吃转生丹？”商渠转头问延郁道。
　　延郁不解，问道：“吃与不吃有何区别？”
　　“若是吃了转生丹，便如脱胎换骨，不会有丝毫痛苦，但是前程往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若是不吃呢，就会承受剔骨削肉之痛，表妹若是怕痛？”
　　“不怕，我不吃！”还没等商渠说完，延郁就回道。
　　忘记前程往事，怎么能够？她已经忘记过她一次，决不能再忘记她。
　　商渠闻言一愣，那灵华子却是仰天一笑：“少殿下果非凡人也！”
　　三人走出宫门，又行了许久，来到一棵方圆数丈的参天大树下，灵华子向延郁道：“此树叫做往生树，凡人若能在这树中承受九九八十一天的剔骨削肉之痛，便可直通仙界，化成仙骨，若吃了那转生丹，在里面便只会睡一觉，能免受躯体之痛，少殿下决定不吃了么？”
　　“不吃!”延郁笃定道。
　　“好，老夫这便开树。”说完他双手合十，捏了个诀，朝那树干挥去。
　　那大树果然开了一道大门。延郁看了一眼灵华子，见灵华子向自己点头，她心中会意，朝那往生树洞中走去。
　　“表妹，盘坐其中，灵神聚力，或可少些痛苦！”商渠喊道。
　　延郁闻言，心中感念，回眸一笑，转身径直朝树中而去。
　　在这幽深黑暗的树洞中，她盘坐了九九八十一天，剔骨削肉，她一点不怕，化成仙骨，只为了能和神女一般，能够永远在她身后守着，若是有一天再遇到危险，她想要去护她，而不是总是要她护着自己。
　　不过，真的好痛，她时时刻刻都感觉到身体在被凌迟，除了承受身体之痛，更多的是孤寂和思念之痛。
　　某一刻，她快要忘了自己的存在，忘了身在何处，忽感到眼前有一束微光，那微光渐渐变得明亮，亮到有些刺眼。
　　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喊着她：“少殿下，出来吧！”
　　延郁闻声，慢慢站起，忽然感到周身痛感尽失，身上竟然无比轻快，眼睛亦变得更加明亮，她走出那树洞，又见天明，只觉心下大快，她是成功了么？
　　“恭喜少殿下，化成仙骨！”灵华子须眉扬起，笑道。
　　“多谢灵华真人！”延郁躬身一拜，心想若是神女在就好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化成仙骨会不会高兴呢？
　　“少殿下随我去司幽宫复命罢。”灵华子微微笑道，说完转身又斥责道：“商渠，你发什么呆？”
　　延郁这才发现商渠也在一旁，只见他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猛然撞上自己的眼神却又躲开了。又听他道：“师父，我们去司幽宫吧，姑姑定会高兴的。”
　　三人回了司幽宫，在大殿候了半响，少仪才来，她将延郁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听说你没有吃转生丹？”
　　“是。”延郁回道。
　　“助你涅槃的凤凰之火已经燃起，你是即刻就进去，还是休息三日再进去。”少仪又问道。
　　延郁沉思半响，回道：“即刻就进去。”她想早一日成功，就能早一日回镜湖别苑，她急切地想要去见神女。
　　“好！”少仪回道。
　　“少殿下才刚经历了八十一天剔骨削肉之痛，又去浴火？”灵华子面含忧色问道。
　　“真人不必担心，她有七窍玲珑之心，并无大碍，只是再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将来若想继承司幽国主之位，区区皮肉之苦岂能退缩？”少仪正声道。
　　“我主言之有理，少殿下既有七窍玲珑心，大概三年之功就能化神了。”灵华子道。
　　三年之功，是不是太久了，延郁只想早一点，快一点。在跳进那凤凰之火的瞬间，她心中所想皆是神女，若不是因为她，此生又怎么会想到羽化成仙，涅槃化神？区区凡胎，生老病死便了。
　　三年的凤凰之火，燃烧着一颗沸腾的心和一尊娇弱的躯体，痛到嘶鸣长啸过，痛到不知生死过，却从未放弃过。
　　随着最后一缕火光的消失，延郁走出那凤凰池，已经化神了么？是不是也和神女一般了，此生是不是能够配得上她了？
　　“参见宫主!参见少宫主！”司幽宫的大殿上，少仪端坐于凤椅之上，延郁坐于一旁的小凤椅上，神色清冷淡然，接受司幽众仙神朝拜。
　　“少殿下果然不负众望，三年之功就已涅槃化神，如今司幽小辈中已有少殿下和商渠得了神之身，实在是司幽之幸事呀！”一位手持金杖的长老赞叹不已。
　　三年了，神女她怎么样了？出那凤凰池已经七天，她早就想离开回镜湖看看，却奈何一时没有机会。
　　她知少仪在这三年中始终守护着她，她虽嘴上没认自己，其实是等自己先开口认她，只是她一时又开不了口。
　　朝拜终于结束，少仪命退了众仙神，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延郁站起身来，犹豫着此时是不是该去认她，却听少仪对她道： “有一事需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延郁看向少仪问道。
　　“商渠已多次向我恳求，要娶你为妻，你愿意吗？”少仪问道。
　　“不愿意！”延郁想都没想回道。
　　少仪显然不满延郁的答案，沉声道：“不愿意？为何？商渠他才姿过人，对你一见钟情，你嫁给他并不委屈你，将来你继承司幽之主，他能够助里一臂之力。”
　　“我对他没情，我也不想做司幽之主。”延郁正声回道。
　　“那你为何愿意跟我回来受涅槃之苦，难道只是为了成仙吗？”少仪微微怒道。
　　“是的。”
　　“你！你对商渠没情？那好，明日起，你就与他待在一处，难道就不能日久生情么？”少仪怒道。
　　延郁冷冷一笑，道：“司幽宫主以为情是说生就能生得么？你懂得情字么？我此生不会对任何人生情。”此生除了她，谁也不会。
　　“孽障，本尊不懂情，你就懂么？你才刚化神就敢跟我顶嘴，你的事本尊还不能做主了么？”少仪怒不可遏，朝那凤椅扶手重重拍下一掌，又喝道：“明日你就给我嫁给商渠，否则我就废了你的仙身。”说完她朝延郁重重挥了一掌，那一掌隔空扫过，其实是一道缚身之术，瞬息之间，延郁的身子全没了一点力气。
　　“丹琳，你将她带回肆云殿，去告诉商渠，叫他明日来宫里和少宫主成婚。”少仪高声喝道。殿后的丹琳跑进店中，躬身回道：是！她面色苍白，扶着延郁，退出殿中。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少仪一人，她站在凤椅前，怒气久久不能平息，那孽障竟然说自己不懂情，情之一字，岂是懂了就能得到的么？她哪里知道，情之所至，只能隐忍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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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迎来结局了，作者心里十分不舍，写文真是个愉快又痛苦的事，为文中人物悲喜所牵挂，感谢不离不弃追文的小伙伴们！
今日如有时间，争取晚上二更。预告：下一章神女出来，有点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