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78、暗夜逃婚

　　这日正是四月七日，是延郁二十岁生辰之日，司幽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之色。
　　宫门外，一位白衣女子与一位青衣女子伫立良久，见宫中出来一名侍女，青衣女子上前问道：“今日司幽宫是有什么喜事么？”
　　“这位姑娘竟然不知？今日是我们殿下和商渠公子的大婚之日，这样喜庆的事，两千年才出一次呢！”
　　“殿下？哪位殿下？”
　　“三年前我们宫主带回来的，前些时日才刚涅槃化神，听说殿下容姿过人，倾国倾城，不过商渠公子也是位英俊倜傥的男神，又是殿下表兄，他二人真是天作之合!”那侍女滔滔不绝，说完又问道：“二位姐姐是要进去道贺么？”
　　“不是！”那青衣女子沉声道。
　　侍女见两位女子面色清冷，特别是那白衣女子神色不仅清冷还有些凄然，心道：她生得这般貌美，莫不是也青睐于商渠公子？可惜，商渠公子只钟情于殿下。她暗暗叹了口气，朝宫门外走去。
　　“神女，延郁定是吃了那转生丹，否则她怎会嫁给别人？”锦牧满面担忧，小心道。
　　神女眉心微动，双眸凝望那司幽宫门，喃喃自语：“好，那便好，他们天作之合，定然是好。”那个好字还没说完，她纤瘦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倾，吐出一口鲜血。
　　锦牧忙将她扶住，痛心不已，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是轻轻帮她擦了嘴角的血迹。
　　“锦牧，走罢！”神女强自站直了身子，颤抖道，似乎再多说一个字也是艰难，才刚转身，又吐出一口血来。
　　锦牧眼见她身上银光隐隐散开，知是她的神元在不断外泄，心道不妙，忙将她抱住，飞到鸿翼背上，匆匆而去。
　　此时的肆云殿外，少仪的二十金卫女立于殿院中，说是为了殿下出嫁护卫而来，其实是控制延郁防她逃走。延郁坐于床榻上，神色冷冽，拒不穿那嫁衣。
　　“殿下，吉时快到，您不如就穿上吧。”丹琳恳求道。
　　良久，延郁问道:“你会嫁给不喜欢的人么？”
　　丹琳一愣，没料到延郁会这么问她，随即眸中神色又暗淡下来，回道:“属下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
　　延郁闻言定定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道:“丹琳，我来司幽化神登仙只为了一人，若是不能和她在一起，那比死了还痛苦，你能帮帮我吗？我只想去见她一面，若是宫主追问，我定会回来，绝不会拖累你！”延郁说到后面，神情悲伤不已。
　　丹琳听她说完，惊讶难言，又见延郁面上神情痛苦，顿时感到左右为难，半响才道:“宫主向来不准任何人违逆她，昨日您顶撞她是触了她的逆鳞，她一气之下派了二十金卫女在殿外，属下无权指挥那二十金卫女，这肆云殿守卫森严，根本无法逃出呀。”
　　延郁双眉紧皱，从床榻上站起，愤然道:“既然如此，我去让她废了我的仙身罢了，总好过被关在这里。”
　　“殿下，您千万莫要冲动，此时宫主在大殿中，族中长老仙者都在，若是在众人面前冲撞宫主，她有可能会杀了您的！”丹琳急忙劝慰道。
　　延郁凄然一笑，道：“她杀了我么，也好！”
　　“殿下！您不是说您是为了心爱之人才涅槃化神的吗？您好不容易成功，若是就这么失了性命，您不怕心爱之人伤心么？”
　　心爱之人伤心？
　　若是自己死了，神女她会伤心吗？她该是会伤心的，是了，不能死，哪怕她只有一点点伤心，也不允许，此生绝不能做令她伤心之事！
　　“丹琳，你说该怎么办？”延郁走投无路，奈何身体又被少仪施了缚身之术，全无自己逃走的可能。
　　丹琳沉思片刻，道:“属下也不知，此番若是商渠公子在，说不定有办法，不过他又怎会帮您逃走呢？他那么喜欢殿下。”说到最后，丹琳面上神情竟有些伤感。
　　延郁留意到她那黯然的眼神，心中一凛，莫非丹琳她喜欢商渠？
　　“其实你也有喜欢的人对吗？”延郁小心问道。
　　丹琳闻言，脸上一红，急忙回道:“属下没有。”只是她说话之时眼睛却不敢看延郁。
　　原来这丹琳是族中法王之女，自幼与商渠一同长大，早就种下情根，只是一直暗藏于心，今日商渠要娶延郁，她自是藏不住那份深情，是以会流露出伤感神色。
　　“丹琳能帮我个忙吗？”延郁试探问道。
　　“殿下请说，属下自该去做。”
　　“你替我去和商渠拜堂成亲好吗？”
　　“我？殿下，这怎么行？”丹琳脸上绯红，急忙摆手回道。
　　“你可以的，丹琳，就算我求你了，我知你最是善良，否则你早就去告诉宫主我要逃的事了。”延郁走到她面前，恳求道，语气甚是真诚，她从小到大何曾求过人，即便是少仪将剑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未服软过。
　　“你放心，你只是和她拜堂，盖上盖头，谁也不知，只等商渠来了，我亲自跟他说。”
　　“殿下，按照司幽的礼俗，商渠公子会亲自来接您去大殿，这中间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相处，晚上吉时到了，你们要一同去大殿上拜谢宫主和族中长老。”丹琳回道。
　　“那就更好，商渠什么时候来？”
　　“看时辰，快了。”丹琳说着，脸上又是一红。
　　“丹琳，你愿意帮我吗？”延郁又恳求道。
　　“殿下！我……”
　　忽听得门外一人喊道:“商渠公子求见殿下！”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延郁稳了稳心神，又深深看了丹琳一眼，道：“让他进来。”
　　丹琳低头走到门口开门，只见商渠一身华衣，头上的金色护额尤其闪烁，丹琳呆看片刻，又低下头去，恭敬道：“公子请进！”
　　“好，多谢丹琳！”商渠微微笑道，跨过门槛，朝屋中看去，只见延郁端坐于金丝楠木几前，神色清冷，并未抬眼看他。
　　商渠仍是面色柔和，走到延郁对面的椅子坐下，半晌才转头看向延郁，微笑着柔声道：“表妹今日怎么不开心了？”
　　延郁淡淡回道：“你很开心么？”
　　“我，我开心！”商渠低头，低声回道。
　　“我哪里好了，你非要娶我？比我好的人多的是，丹琳就比我好，你为何非要娶我？”延郁转头看向他，目光清冷。一旁丹琳听了，低下头去。
　　“表妹！你，你是何意？姑姑不是命我来和你成婚的么？”商渠站起身来，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她在我身上下了缚身之术，她逼我的？”延郁怆然道，说完她站起身来，不知从哪拔出一把短剑，将剑柄递向商渠，决绝道：“今日，你要么就放我走，要么就一剑杀了我，反正我不和你成婚，她也会杀了我！”
　　“表妹!”，“殿下！”商渠和丹琳同时惊呼道。
　　“你快放下剑，既然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姑姑没跟我说你不愿嫁给我。”商渠双目看着延郁，神色悲伤。
　　延郁慢慢放下那剑，向商渠走近了一步，神情变得柔和，道：“商渠哥哥，你很好，可惜我们相识晚了！”
　　商渠第一次听她喊自己，眼中闪出一丝微光，随即又黯淡下来，半晌，道：“姑姑下的缚身之术我也解不了，只有等今晚拜堂之后，她该会解除，但是大殿中那么多人，就算解除了你也逃不掉。”
　　延郁抬眼看向丹琳，撞上丹琳的眼眸，片刻，丹琳走上前来，面色桃红，低声道：“我替殿下与公子拜堂，那时肆云殿无人守卫，殿下就能走了。”
　　“这，也只好如此。”商渠低声道，情绪失落不已。
　　“时辰快到了，屈尊殿下帮属下穿戴那嫁衣。”丹琳见商渠面色忧伤，反而变得镇定起来。
　　“好！”
　　二人匆忙去了里面闺房，半晌之后方才出来，因这嫁衣华丽复杂，二人身高相差也不多，盖上盖头，当真难以分辨。
　　来到厅中，商渠一见之下，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丹琳穿这衣服也很合身。”
　　丹琳脸上微微一红，却是桃花羞面，明艳可人。
　　“表妹，这个你拿去吧，出这岛上需经过那苍茫海，是不能御风的，这一叶小舟能送你到岸上。”他手中拿着一片金色叶子，递给延郁。
　　延郁接过那金叶子，柔声道：“谢谢你！”
　　商渠低头转过身去，牵了丹琳的手，向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能再叫我一声吗？”
　　延郁心中一酸，自己其实对不起他二人，当下温言道：“商渠哥哥，丹琳姐姐，若有机会，定报答你们的大恩！”
　　商渠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携丹琳而去。
　　当夜酉时，宫中丝弦管乐声连绵不绝，延郁着了一身白衣，避开人群，好在她回来后就开始修行，甚少有人见过她，因此碰见一两个侍女，也没注意到她。
　　一路十分小心翼翼，终于出了宫门，她又疾行到那出海的拱门，将那金叶子抛在水中，那金叶刚一沾到水就慢慢变大，渐而变成一叶小舟，延郁跳到那舟中，那舟似乎感知，自行朝海外而去。
　　今夜星光寥寥，海上一片黑暗，延郁想起三年前来的时候，彷如还是昨天。
　　如此行了不知多久，至东方渐起微光，延郁才发现前方就是海岸，她微微提气，竟发现内力又回来了，少仪果真已经解除了那缚身之术，延郁松下一口气，心道他们应该暂时还没被发现。
　　舟到岸边，她纵身一跃跳上海岸，吐纳片刻，立即御风而行，朝那长亭镜湖而去。
　　她一路未作丝毫休息，终于赶在当日午间，到达镜湖底下那处谭泽，刚一落地，她的心顿时不受控制，砰砰直跳，她伸手抚上胸口，按压片刻，调整内息，半晌才觉得好些。
　　当下，飞跃而起，不消片刻，即到达那瀑布之上，深觉化神之后，就如生了双翅。
　　忽然，一阵馥郁的花香迎面袭来，延郁细细一闻，这是百合花之香味，这里何时种了百合了？
　　放眼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镜湖岸边开满了百合花，连同那梨花也开始冒出新蕊，清雅之中却是有种壮观之感。
　　延郁心中一动，三年前，金羽传书。
　　她说:吾最喜者还是梨花、百合、雪莲等素色之花，不知师叔更喜哪个？
　　难道这些都是神女种的么？延郁只觉心头哽住，眼中泛起水雾。
　　她极力忍住那想哭的冲动，才一驻脚，便朝水榭前厅奔去。
　　前厅无人，她又奔往秋水寒潭，仍是无人，返回别苑，四处寻找，依旧是空荡荡，她不由着急起来。
　　玹月，我回来了，你到底在哪里？
　　跑得有些急促，直感上气不接下气，她停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弯腰踹起气来。
　　忽感身前出现一个人，延郁顿时定住了，只觉那瞬间血液要停止流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下雪了，小伙伴们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