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72、师叔之宠

　　为什么？她在问为什么，她当真要嫁给别人么？她那般天资，那般容颜，谁能配得上她？
　　神女直感心中一阵绞痛，凝视那人儿的双目渐渐暗淡下来，半响说不出话来，她慢慢转过身子，不再去看延郁，面容清冷。
　　延郁的心亦是痛了，在看到神女眼神暗下去的那瞬间，她的心彷如被插了一刀，她不忍伤害神女，可是她为何不说是因为她心里还有自己，她用那玹月剑斩断自己的情丝，便当真不爱自己了么？那她为何还要伤心？
　　“师叔不希望我嫁人么？”延郁又问道。
　　“即便你要嫁人，也不该嫁裴铎，他配不上你。”神女依旧面朝帏帐，语气变得淡漠起来，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你觉得谁能配得上我？”延郁的心纠结不已，终是忍不住问道。
　　神女沉默良久，面色如霜，声音轻如叹息，道:“不知道。”
　　不知道么？就算她不知道也不该是这般语气不是么？她不是一贯清冷，心无挂碍么？她为何会这般黯然。延郁的心已揪成一团，直骂自己该死，即便她伤了自己，自己便能伤她么？她再也忍不住了，伸出一只手去抓住神女的手，柔声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神女转头看向她，神色依旧。
　　“我没有答应，裴铎是要取一位公主，却不是我。”
　　神女闻言，眸色微微一变。
　　延郁又道:“我告诉父皇裴铎有了妻室，并向父皇求情收他那妻子为义女，封为公主再赐婚，裴铎就能明媒正娶她了，这样一来，裴铎的心病好了，你就能抽身了。”
　　神女却依旧只是看着她默默不语，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神色空明。
　　“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延郁又伸出一只手，两手将神女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摇晃着。
　　神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生气。”
　　延郁跪坐在床上的身子又往床边移了移，两人距离又靠近了些，延郁道:“那你怎么不开心？。”
　　“因你不听话！”神女又转过脸去不看她。
　　“我听话，我听话，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不开心了嘛。”延郁忙道，心急之下，脸也红了。
　　神女转过身来，看着她急红的脸粉如桃花，又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芬芳，心中微微悸动，轻轻“嗯”了一声。
　　延郁嫣然一笑，又道：“你是来看延郁的吗？”
　　神女淡淡回道：“今日有朝臣说你中意于裴铎，你父皇有意要召为驸马，我是来告诉你，你命里和他没有缘分，他也不是你的良配。”。
　　“原来是这件事，师叔不用担心了，完全是个误会，我找裴铎根本不是找他，是想见师叔你。”延郁心下开怀，直言道。
　　“想见我？裴铎身上只有我一缕魂魄而已，傻孩子。”神女心下动容，叹息道。
　　“就算是你的一缕魂魄，也总好过见不到你。”延郁低下头来，语气颓然。
　　神女心中一动，一时之间既欣慰又害怕，她又变得这般依恋自己，不知是好是坏。
　　“延郁。”神女轻轻唤道。
　　延郁“嗯”了一声，柔情似水。
　　“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延郁心中一紧，她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不，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不会又斩断自己情根？她心里太过顾念少仪了，她不会接受自己的情，哪怕她也动心了，不然她怎会刺下那一剑？
　　延郁微微一愣，笑着道：“我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师叔。”
　　神女心中长叹一声，将那份伤感深深隐藏，看着延郁，亦是微微笑道：“好！”
　　神女难得一笑，容姿动人，那笑容瞬间勾动延郁的心，从前她每见神女露出笑意总是心动神驰，这一次，心却是痛了。
　　她依旧面带微笑，问道：“明日父皇就会下旨，师叔脱身以后就回镜湖么？”
　　“嗯。”神女回道。
　　“那延郁和师叔一起走。”
　　神女看着她，眸中神色微变，半晌，道：“你过两个月再回镜湖，留下来再陪陪你父皇。”
　　留下来陪父皇？她今日的奏章建议父皇立储，又要我留下来陪父皇两个月，难道？延郁心头一紧，看向神女，问道：“是不是父皇他？”
　　神女眼中露出一丝温柔怜惜，那只被延郁握住的手回握了过去，静静地看着延郁。
　　延郁哽咽道：“是真的？父皇！”一句话没说完，两行眼泪流下来。
　　神女见她哭了，顿时心疼不已，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抚摸，柔声道：“乖，不哭，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即便是神，也终有坐化的一天，你留下来好好陪你父皇，总算不会留下遗憾。”
　　“神也会死，那你呢？”延郁睁着一双泪眼问道。
　　神女定定看着她，半晌道：“我也会有坐化登极的一天。”
　　“不，不要你死。”延郁一时激动，有些语焉不详，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倾泻而下，比方才哭得更加厉害。
　　神女见她神情哀恸，面上梨花带雨，心中疼痛不已，忍不住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一时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柔声道：“好了，不哭了好吗？”
　　“你能答应我吗？不要坐化。”延郁哽咽不止道。
　　神女一时有些为难，她从前从未勘探自己的神寿，只因她根本不在意，觉得坐化也不过是一件寻常之事而已，既不必害怕，也无需伤感，只是自心中有了这人儿，她却期待起来，期待着护她一生一世，期待永远能够看到她。
　　她心中想着，此番回到镜湖，是否该自测神格命途，算一算此生能够陪她多少年。
　　延郁见神女半响不答，心中顿时害怕起来，又哭道：“你不能答应我吗？”
　　“我，我答应你。”神女见她泪水涟涟，心中一软，回道。
　　延郁闻言，心中松下一口气，直感身上全无一点力气，她微微颤抖道：“你抱紧我好吗？我心里好难受。”
　　神女双手将她紧紧抱住，疼惜不已，心中在想：延郁身上已有自己两千年修为，她是司幽国一族血脉，只有涅槃化神才能得以永生，但如延郁不愿意去司幽宫，那就两千年后再给她炼化九生丹便是。
　　她轻轻拍着怀中人儿，良久，那人儿平息下来，她慢慢与她分开，见延郁眸中神色依旧暗淡，她伸手捏了个诀，手中瞬间出现一只半个拳头大小的小鸟，那鸟的羽毛五颜六色，身体玲珑小巧，它扭了扭短短的脖子，模样既憨态又可爱，延郁一见，心下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说出话来还带着鼻音。
　　“这是金羽鸟，是只灵物，我回到镜湖以后，你若是有事，亦或你，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便写下来，金羽鸟会在一盏茶的功夫间传送出去。”神女柔声道。
　　“金羽鸟？那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你说话了吗？”延郁坐起身来，看着神女手中那金羽鸟，眸中泛光，方才那忧伤的神情顿时消减不少。
　　神女心中叹息：她终究还是个孩子，好奇心一点不减，一只金羽鸟就能让她忘记忧愁，这样也好，此生定要好好护她，要让她平安喜乐。
　　“你伸出手来。”神女柔声道。
　　延郁闻言，伸出一只手来，神女在那金羽鸟耳边默念一声，那金羽鸟似得了主人之命，跳到延郁掌心，并向延郁低头鞠了一躬。
　　“你看，它已认了你作主人，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了。”神女眼中溢出宠溺之色，声音变得格外温柔。
　　延郁腼腆一笑，看向神女道：“我也有灵物了，虽然比师叔的鸿翼小了很多，但是金羽鸟会传信，我更喜欢，嘿嘿。”
　　“你若喜欢鸿翼，那我将鸿翼也送给你好不好？”神女道。
　　“不了，我有金羽鸟就行了，多谢师叔！”延郁面含微笑，看着那金羽鸟道。
　　神女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怜惜，心中直道：不要谢，永远不要说谢！ 她想要给予她更多，她想要的一切都会尽力去给她，怎么宠爱都觉不够。
　　延郁将那金羽鸟放在枕头上，对它道：“今夜你就陪我睡觉好不好？”
　　那金羽鸟听完向延郁鞠了一躬，以示愿意。
　　延郁转头对神女开心道：“嘿嘿，它同意了！”
　　“嗯!”神女轻轻点头，见延郁心情似乎好转，又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躺下歇息好不好？”
　　“那你呢？”延郁问道。
　　“我需走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虽然有金羽鸟传信，可是却终究见不到你，明日你就回镜湖了。”延郁央求道。
　　神女才将她哄好，不忍令她不快，轻轻道：“躺下，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延郁乖乖躺进床里，腾出外面位置，又眼巴巴看着神女。
　　神女见她那模样，心中轻叹一声，慢慢平躺了下去。
　　延郁侧卧朝外，那金羽鸟在两人中间，延郁借着逗金羽鸟的姿势，时不时将眼睛瞥向神女，良久却是睡不着。
　　神女感知那人儿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许久也未入眠，当下转身过去，撞见她的眼神，见她慌张的将目光转向那已然入睡的金羽鸟，心中微微一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慢慢伸出一只手，刚好到那人儿背心处，轻轻拍了几下，道：“闭上眼睛，睡觉！”
　　延郁乖乖闭上双眼，感受神女的手在自己背上轻拍着，心中暖意融融，只想此生如能这般，再也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