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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真假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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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来天,中书令裴铎大人再也没有来南园喝药了,倒是延郁每日早上要去那谯楼,等上许久,只为了和裴大人打个招呼或是看上一眼。
这日下了早朝,尚书令肖谦年大人特意将裴铎拉往一旁道:“裴大人近日可听了什么传闻?”
那肖谦年已五十出头,在朝中德高望重,品级与裴铎不相上下。裴铎忙躬身道:“学生不知,请大人赐教!”
肖谦年微妙一笑,道:“大人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宫中传闻,才从长亭回来的三公主殿下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啊,不仅亲自给你熬药,每日早晨还在前面谯楼等你,圣上那日还问及老朽你家中有无主事的,老朽从未听过你有娶妻,是以如实禀告了圣上,圣上龙心大悦呢!要知道三公主殿下容貌倾城,小小年纪就受过封,当年黎国王子,也就是现在的黎国国主屡次求亲,圣上都未点头,大人你前途无量啊!哈哈哈……”那肖谦年说完捋须而去。
裴铎听完,双眉皱起,楞了片刻,朝宫门走去。
此时此刻,延郁却在永兴殿那处,陪顾战批阅奏章,顾战看了几叠,直感眼睛发花,遂将奏章放下,揉了揉太阳穴。延郁见此,忙上前道:“父皇累了歇息一下!”
“近日不知怎的,常感乏力得很,父皇年纪大了,只怕天不假年了。”顾战叹息道。
“才不是,父皇还年轻!父皇是因为太过操劳了,这些事您就不要都亲力亲为了,朝中那么多大臣,为何不让他们做?”延郁坐到顾战身边,拉着他手腕道。
“朝臣若是都和裴铎一样,朕确实不用操心了!”顾战无奈笑道。
延郁一听裴铎二字又想到神女,嘴角情不自禁上扬,道:“裴大人是栋梁之才,且他又忠心耿耿,有这等贤臣是我朝之福,也是百姓之福呢!”
“是吗,郁儿也觉得裴铎很好?”
“儿臣当然觉得他好呀!”延郁笑道,她的神女怎会不好呢?
“哈哈哈,来,父皇眼睛有些累了,你来给父皇读奏章!”顾战靠在椅背上,以做闭眼聆听之态。
“儿臣遵旨!”延郁拿起一本奏章开始读了起来,读了几本,顾战皱了皱眉,道:“郁儿你无需一一读来,你看了之后跟父皇说说是什么事就行了。”
延郁回道:“是,父皇!”她也觉得有些朝臣的奏章确是啰嗦了些,做皇帝日日读这些奏章实没什么乐趣。
她又打开一张,一眼看到了“臣裴铎谨奏”几个字,心跳猛然突了一下,细细往下看去,心中一惊,半响不敢说话。
“怎么了,郁儿?”半天不见延郁做声,顾战问道。
“没,没什么,是中书令裴大人的奏章。”延郁定了定心神道。
“哦?裴铎说的什么?”顾战微微睁开眼看着延郁问道。
“裴大人建议父皇,建议父皇以密诏立储君。”延郁看着顾战道。
历来只有皇帝进入暮年,行将就木时才会立储君,顾战今年还未到五十,裴铎的这道奏章实在胆大妄为,这不是直接诅咒皇上么?
顾战果然从椅中坐起,双手紧紧握住椅上龙首,眼神已有怒意,眼看就要发作。
“父皇,裴大人定是深思熟虑,有所考量,父皇正直壮年,立储君只是为了防止延觉之案再度发生,父皇切莫动怒气坏了龙体。”延郁急忙劝慰道。
顾战看向延郁,皱起眉头,半响冷冷道:“他深思熟虑?”
“父皇!您不要生气了嘛,裴大人忠心耿耿,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延郁走到顾战身边,一只手轻抚顾战胸口,撒娇道。
“郁儿,你这般护着裴铎,是不是对他有意,你告诉父皇,倘若你当真有意于他,朕就原谅他今日的胆大妄为。”顾战见这小女儿向自己撒娇,心中怒气顿时消了大半,静心细思,也知裴铎的建议并非冒犯,他深感自己身体已大不如前,裴铎建议密诏立储,确有道理,又见延郁对裴铎这般着紧,倒是正中他心怀。
“父皇!”延郁面上一红,她心中想到的却是神女,只是转念之中,清醒过来,回道:“裴大人虽是栋梁之才,兼之年轻有为,但是儿臣之前说过,要等那救命恩人三年,何况裴大人已有意中人,儿臣绝不能拆散他的姻缘。”
“他有意中人?”
“是的,父皇,您不记得儿臣之前给裴大人治过病么?”
“记得呀,朕是想你多了解了解他。”
“那便是了,裴大人是心病,儿臣与裴大人交心,终于探知,他是因为不能与心仪的女子终成眷属,故而郁郁寡欢。”
“哦?有这等事?他唐唐中书令,竟为为情所困?”
“父皇,您听儿臣给您道来!”
延郁娓娓道来,却是将那缘由改了一改,说成是裴铎害怕伤了母亲,才不敢娶那低门之女,当下又将裴铎心仪的那女子好好夸了一番,虽然她并未见过。
顾战听来,啧啧称奇,叹息道:“没想到裴铎不仅忠义,还孝顺,兼之专情,实在难得,依郁儿之意,此事如何才能两全呢?”
“父皇,儿臣思量此事,斗胆给裴大人讨一个赏赐,也算是报答她为我解围之恩。”延郁说着,站起身来,跪到她父皇跟前。
“嗯?郁儿你讲!”顾战低头看着她道。
“儿臣请父皇收那女子为义女,好让儿臣也多个姐姐,那女子受封了公主,再行赐婚,唯有如此,才能叫裴大人既全了孝顺之义,也解了心头之病,裴大人必会感念父皇的隆恩,从今以后更加忠于朝廷,父皇以为如何?”
“哈哈哈,我儿心思倒是玲珑,只是这等郎君以后恐怕难找了。”
“父皇!儿臣可不会嫁一个无意于自己的人,您是国君,君子成人之美呢!”
“哈哈,也罢,就依你之言!”顾战开怀一笑道。
延郁喜不自禁,激动不已,道:“儿臣谢父皇成全。”说完又给她父皇磕了三个头。
“咦?该谢恩的是裴铎,郁儿怎的这般高兴?”顾战笑道。
“父皇,儿臣是替父皇高兴,父皇是古往今来第一明君,体恤臣下,百官同力,万民归心,我朝定可昌盛!”延郁神情实为认真道。
这番话若是哪个朝臣说的,顾战只当是赞颂之言,从他这往日少言的小女儿口中听到,不由万分开怀,当下龙心大悦,立即便要宣召裴铎。却是给延郁拦住了,说是要给裴大人一个惊喜。
当日延郁直陪她父皇一同用完午膳才回南园寝宫。想到这件事办妥,神女就能抽身,她心中雀跃不已。
下午去给皇后请了安,便又回了南园,一下午情绪甚高,当夜又在玫瑰汤池中沐浴一番,想到明日或许就能见到神女了,她心中又一阵悸动。
躺在床上,良久睡不着,觉得手臂有些不太舒服,延郁转了个身,预备朝外侧卧,才刚转过来,猛然看见床边坐着个人,她吓得一声惊呼,瞬息之中嘴巴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捂住,她睁眼看去,那人不是别人,却是她方才所想之人。
她顿时止住了惊呼,一颗心扑通跳起来,抬头去看神女,她却是神情淡然,默默收回了那捂在延郁嘴上的手。
忽听得值守宫女问道:“殿下怎么了?”
延郁回神,镇定道:“没什么,今夜本宫乏得很,不喜人打扰,你和其他人等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召唤,不许进来!”
那宫女回了一声,携其他人退出外堂而去。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延郁坐起身子,跪坐到神女面前,面带笑意问道:“神女,哦不,玹月师叔怎么来了?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
神女看着她,淡淡问道:“什么事?”
延郁以为神女会对她要说的事至少要表现出一丝好奇,哪知神女面上神情依旧清冷得很,当下那股兴奋泄了三成。扬起的眉毛微微下垂,委屈道:“你方才把延郁吓着了!”
神女原本清冷的脸见她这幅神情和语气,顿时柔和起来,温言道:“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延郁“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神女,见神女又回到在别苑的那模样,她眸中彷若有股柔光,亦是看着自己,两人在这昏暗的帏帐中两两相望,尤是微妙。
“你便是要跟我说这个?”半响见延郁不说话,神女问道,语气仍是温和得很。
“不是,今日我陪父皇批阅奏章看到了裴铎的奏章,说是要父皇立储,父皇生气了,要宣召裴铎,我给裴铎求情,但是父皇说若是我中意于他便饶了他。”延郁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下来。
神女见她不说,问道“你,怎么回答?”语气又变得清冷起来。
延郁见神女虽语气清冷,眸中神色却是微微变了,心中一动,道:“裴铎是忠臣,延郁不忍叫忠臣受屈,是以。”
“你答应了?”神女双眉皱起,冷冷问道。
这般语气却是延郁没料到的,她一时不知该说实话还是继续试探,心中犹豫,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神女又道:“你当真对他有情?所以每日早朝都去找他,连其他朝臣都知道了!”
延郁闻言一愣,心道:自己每日去找裴铎都是为了见你,你却不知么?又见神女神情凝重,忙道:“不是!”
“那你为何答应嫁?”神女说到那嫁字声音微变。
延郁知神女少有会动气,方才那般,显然是心生不悦,神女不愿自己嫁给裴铎么?
“玹月师叔觉得裴铎不好吗?”延郁问道。
“当然不好!他是凡人,阳寿有限,怎能配你?”神女语气依旧清冷。
“延郁也是凡人。”
“你!”神女竟然有些语塞,她心中生起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只觉心口微痛,半响,沉声道:“从明日起,你不许见裴铎!更不许嫁给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