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61、少仪师妹

　　延郁慢慢向那身影走近，走到离那背影十步之遥处，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惊鸿一面，原来是她！少仪的师妹！
　　那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就匆匆出去了，此时细细看去，延郁心中惊叹不已。
　　眼前的她，简直不能用美来形容，若不是她方才转身，延郁只怕要以为她是出自画中，而非现实。
　　她竟一直看着自己，眸光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延郁亦是不客气地回看过去，两厢对视，仿佛要看个地老天荒。
　　良久，延郁突然想起少仪说过，不要打扰她，免得招她讨厌。心里莫名一股酸意，若是被这般天人厌了，委实不是开心之事，延郁顿觉有些烦闷，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那美人面色清冷，见她眉头皱起，眸光渐渐昏暗，半响，她默默地向延郁走近了几步，走到离她不足五步的距离停下来。
　　延郁再度对上她的眼神，却发现她眉宇间似乎藏了一股淡淡哀愁，她因何事不开心了？自己可从没惹过她！
　　“你是神女？”延郁犹豫了一下问道，锦牧那天说过她是神女。
　　那美人面色依旧，半响，她转过身去，背对延郁，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是在叹息。
　　延郁见她这般，以为她又不开心了，自己方才不过就问她是不是神女嘛，哪里就冒犯了！难道是因为没有喊她师叔吗？
　　延郁内心挣扎了一下，又道:“她说你是我师叔，可是她都没认我，干嘛要我先认你！”
　　良久，那美人依旧背对着她，默默不语。
　　延郁心中顿觉不是滋味，难怪少仪说她喜静，看来她不仅是喜静，是根本就不爱说话。既然如此，不打扰她便是。
　　心中直道:少仪这位天仙般的师妹，当真古怪得很。
　　她转身走了几步，意欲就此离开，突然想起，自己是来这里练剑的，往常天天在这里练剑，今日怎么她师妹在这里就不能练了？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又转身过去，快步走到少仪师妹面前，想问问她，是不是当真讨厌自己，是不是她以后要用这地方，如若是，她以后不来便是了。
　　她噗一站过去，看到她的脸，顿时惊住了！
　　面前之人，神色凄然，苍白清秀的脸庞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彷如夜空中寂寥的雪莲，延郁的心微微一疼。
　　她似乎被延郁的突然转回惊到了，只是那么一瞬，她又转过身去背对延郁，好像深怕延郁看到她哭了。
　　延郁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就惹得她哭了呢？自己不过就是问了她一句话，不过就是没有喊她师叔嘛！
　　“我叫你师叔好嘛，你别哭了！”延郁内心纠结了一下，柔声道。心想着还是先把少仪这师妹哄好了，至于认不认她作师叔以后再说，总之少仪不认她，就别想她先认少仪。
　　半响，听见少仪师妹道:“我没有哭，你若不想叫我师叔也无妨。”语气却是淡然清冷得很，若不是方才亲眼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当真便以为她没有哭。
　　延郁一楞，心道:方才分明看见你脸上有泪，还说没哭，难道这么近我会看晃眼么？当下却也没有揭穿她，亦是淡淡道:“那我叫你什么？”
　　“随你！”
　　延郁听着她那清冷的语气，心里不由哆嗦了一下。心道:我都顾全你面子没有拆穿你，你怎么又生气了？当真娇气！若不是看在你是她师妹的份上，看在你生得貌美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她倒是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卖少仪人情，她向来都是不待见少仪的，因此那貌美的份怕是占了多数。
　　延郁倒吸一口气，故作严正道:“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要用这地方？”她挺直身板，深怕自己语气太弱，又被这少仪师妹的气势给压下去了，方才明明是她先娇弱的。
　　“何意？”
　　延郁心里又哆嗦了一下，差一点就要泄气。心道:干嘛这么冷？少仪是个傲娇的美人，你却是个冷冰冰的美人，你们师姐妹当真同出一门么？
　　她再度挺了挺身板，声音提高了一点，不能在气势上胜她，只好以声音压过她，道:“我的意思是我往日都在这里练剑，已经习惯这处，倘若你也喜欢这处，我就只好让给你了，我可不是因为你生得美就让你，还不是因为你是她师妹，我是不想听她啰嗦，说我不尊老爱幼！”
　　她又卖了一次少仪的人情。说完她不忘清了一下嗓子，以表自己是有诚意的。
　　半响，少仪师妹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我美么？”语气却不是那么冷了。
　　“呃，美！”延郁嗫嚅道，她方才说了那么多，但这不是重点呀！
　　“我老么？”
　　延郁喉头一哽，心道:你是少仪的师妹，我哪里知道你活了多少岁？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只是你生得这般娇嫩绝姿，瞧那脸庞，皓如白雪，滑如凝脂，只怕掐一下都能掐出水来。这般想着，她垂在衣袖中的手指不由得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惊，忙将手捏成个拳头，见少仪师妹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自己，她一只脚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抬了一下，感觉身体要往后仰，她忙使力压下脚尖，暗暗吸了一口气，却闻到少仪师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若隐若现的淡淡冷香，心骤然跳了一下。
　　半响，道:“不，不老，看着跟我差不多年纪。”她说这话却是发自内心。
　　“骗子！你心里分明在想我至少也有几千上万岁了。”
　　延郁又倒抽一口气，心道:你就这么会猜人家心里想什么吗？当下却不知怎么反驳。
　　又见少仪师妹转过身去，悠悠道:“你在此练剑，这处我并不用。”
　　延郁闻言，低下头来，“哦”了一声。垂眼处，见少仪师妹皓白的长衫衣角往前移动，她也下意识地跟着那衣角往前移动，不知走了几步，延郁直感突然撞到一个柔软的物事，欲伸出两只手肘下意识去挡，却感右手手腕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握住，霎时叫她动弹不得。
　　她惊得抬头，眼前现出少仪师妹那张天资动人的脸，她与她的脸相距不过几寸距离，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自己，眸中似乎闪出一丝星光，摄人心魂，却转瞬即逝。
　　延郁顿时感到心跳有些不受控制，丹唇歙动，却失语一般，说不出话来。
　　“不是要练剑么？跟着我做什么？”少仪师妹那握着她的手微微收了力道。
　　延郁回过神来，慌得抽回了那被少仪师妹握住的手，后退了两步，讪讪道:“我没，我又没跟着你！”说完她抿了抿嘴，心里虚得很。
　　“嗯？”少仪师妹慢慢垂下了手，面上神情如旧。
　　“我是准备去那边练剑。”延郁解释着，边说还努了努嘴。只是这个解释实在站不住脚，因为这冰湖上一览无余的都是冰层，处处都是一样，实在没有挑选位置的必要，延郁说完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解释反倒显得多余。
　　她虽刻意将脸撇到一旁，眼睛却是偷偷看了看少仪师妹，瞥眼间，却看到她眼中竟有一丝宠溺的神色，心中一愣，这一次只怕是真看晃了眼吧？
　　她心中思索着，要是少仪师妹拆穿她她怎么回答，却听到面前那人道:“那便去那边练吧。”语气虽是淡淡，却不似方才那么清冷。
　　延郁倒是没料到，她竟没有戳穿自己，心里不由对她生出一丝好感，心道:她比少仪善解人意多了。
　　当下“哦”了一声，却是不敢转头去看她，慢慢朝她先前努嘴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极是不自在，总觉背后之人一直看着她，待她走到那处，犹豫了片刻，回头看去，却见眼前茫茫一片，少仪师妹不知何时竟已离开。
　　她手中拿着剑，愣在原地，心情无端失落起来。
　　这一日她虽练剑到黄昏时分，却感觉成效不如往日，总是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她收了剑又在冰湖上静站了良久，直到天黑，她才回了南阁。
　　一回去，她便跑去汤池，沐浴了一番，又将头发用棉巾吸干了水，直感浑身清爽之极，她穿着一身白色内衬长衫，半躺在软塌上，感到有些口渴，她又起身倒了杯茶，抿了两口，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晃眼看到那茶杯，她不知怎么，竟想起上次自己吃点心哽住的事。
　　可那日的事却是记不全，总觉缺了些什么，她闭上眼睛冥思起来，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这般迷迷糊糊，竟躺在软塌上睡着了。
　　翌日醒来，延郁发现竟是躺在床上的，都不记得昨夜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她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对镜自照时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日那少仪师妹了，她穿白衣怎的那么美！这般想着，她跑去箱中翻出一套月牙色的长衫，穿着又对镜自赏了一番，觉得满意了，这才拿着剑走出了南阁。
　　一路绕过几个回廊，突然想起有好几天没看到锦牧姐姐了，不知她在不在前厅？
　　她又返回向东头的前厅而去，一路慢慢走着，四处看看，觉得今日的别苑也没什么特别的。
　　快到前厅的拐角处，她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从前她似乎也有这习惯，但那只是在要去见特别的人时才会这样。
　　她站在那拐角处停留了片刻，正欲转过去，忽听厅中少仪的声音道:“你后悔了么？”
　　“师姐指的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回道，听那声音语气，还有她称呼少仪为师姐，延郁自是知道，这说话的人是昨日少仪那师妹。
　　“你知道的，玹儿。”少仪道。
　　玹儿？原来她叫玹儿。
　　“没什么后悔的。”少仪师妹道。
　　“可我看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我本也没有什么开心的，自然也没有不开心的。”
　　延郁听着她那淡淡的语气，心道:嘴硬！我昨日明明看见你伤心哭泣，还说没什么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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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你这么淘气这么腹诽神女，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