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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情断人忘 ...

  •   仿佛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那梦里似乎有人在她心口刺了一剑,她却丝毫没感到疼痛,那刺她的人面容极是痛苦,仿佛被刺的不是她,而是那持剑之人。
      她从那梦中醒来,感到心似乎空了一般,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来,见床边竟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似乎在打坐调息,她默默地看着她,良久,那女子转过身来,一双美目看向她。
      延郁的心猛然一动,世间怎会有如此美的人!
      只是这美人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寒气,她面色清冷,眉间隐隐约约有一股哀愁,她是谁?
      那美人怔怔看着她,良久,淡淡道:“你醒了!”
      延郁不由奇怪,她认识自己么?
      “你是谁?”延郁问道。
      “你?”那美人眼中顿时露出惊异之色。
      她怎会将自己全然忘记?明明那一剑只是斩断她的情丝,她竟连自己是谁都忘得干净!
      玹月剑断情丝,情根俞深,断情俞狠!
      延郁她对自己情深一往,竟已到此程度么?若不是自己承受了那一剑的躯体之痛,是不是就要了她的命?
      神女直感一颗心生生绞痛,万千年的修为仿佛就要倾泻而出,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得委实艰难。
      刚出得门外,骤然吐出一口鲜血,侯在外面的锦牧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满面忧色问道:“神女,你怎么了?”
      “劳烦你好好照顾她,此番我要闭关,恐时日长久,万不可叫任何人伤了她。”神女强撑一口真气道。
      “好,神女,你!”锦牧回道,语气已然有些哽咽。她陪同神女两千年,从未见她受过如此重的伤,自那日少仪受伤,她一直陪了三日,她知少仪一直不怎么喜欢延郁,更不喜欢神女关心延郁,那三日中,少仪却是一反常态,问她的问题,三个中总有两个是关于延郁的。
      今早她来南阁看延郁,却见神女在房中,她便守在门外没有进去,总觉屋中气氛有些奇怪,回想起近些时日情形,心中更是疑惑,她从前从未见过神女有过喜乐哀愁,自延郁这孩子来后,她竟发现神女面上有了不同往日的神色,这种变化自少仪归来后更加明显。
      “不要告诉师姐,我受伤了!”
      “好,神女。”锦牧回道。
      刚一说完,神女便消失在眼前。
      锦牧心惊不已,神女她走得如此匆忙,必是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她转身匆匆走进房中,见延郁兀自坐在床上,眼中尽是懵懂之色。心中更是不解,神女方才那样,若是往常,延郁只怕早急得不得了,今日却是怎么了?
      “姐姐,她是谁?”延郁见她进来,问道。
      “她?哪个她?”锦牧愣住。
      “方才出去的那神仙般的姐姐。”延郁两眼盯着锦牧道。
      “神仙般的姐姐?”
      “对,她好像不高兴了。”延郁想到方才她转身离去时那忧伤失神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异样感觉,她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好奇,总之觉得要问清楚才好。
      “你竟不记得她了?”锦牧惊诧难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难道我见过她么?”延郁亦是感到诧异,这般天资绝色之人,她如见过,怎会不记得呢?
      “你?”锦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世上有孟婆汤,有忘忧丹,有往生绝咒,都能让人忘记过去,但绝不可能只忘记一人,除非!
      不,不可能,玹月剑只是断情,亦不会这般,还是说神女对延郁下了别的咒,可是神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姐姐,为何我今日醒来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且隐隐作痛。方才那美人她到底是谁?”延郁见锦牧双眉紧皱,神情复杂,心中尤是不解。
      “你还记得这里是哪里么?”锦牧没有回答她,问道。
      “别苑呀,姐姐是糊涂了么?”
      “昨日你做什么了?”
      “昨日?昨日我在前厅等你给我做点心呀,不过点心好像没吃,后来就好像睡了。”
      不对,做点心是三日前,那日她是送了点心过去的,只是神女当时在场,她还撞见延郁在神女怀中,那女儿家羞涩的面容,仿佛是在与情郎私会被撞见。
      锦牧心头一惊!
      又问道:“你之前的伤好了没?就是肩头的伤。”
      “已经好了呀。”延郁回道。
      “你还记得是谁伤了你吗?”
      “是她伤的,我知她不是故意的。”
      “你说的她是少仪尊神?”
      “对呀,这些你不都知道么?姐姐你当真糊涂了吗?”
      “那你的伤是谁治好的?”锦牧追问道。
      “不就这么好的么?伤得又不重。”延郁耐心回道,只觉今日锦牧什是奇怪,问她的问题她不回答,却老是问自己。
      锦牧闻言,却是心下一窒,她当真把神女忘得一干二净么?
      那七绝阵中,神女之所以受伤,难道说她对抗的那心魔其实是神女她自己?
      她们之间?
      难怪少仪尊神这几日有些奇怪,莫不是她早就看出来了?
      锦牧不知怎么,心中竟生出疼痛之感,不知是为延郁还是为神女,她一时无言,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延郁见锦牧低头不语,她起身走到锦牧面前又问道。
      “那神仙般的姐姐到底是谁?”
      锦牧抬头看着她,良久,回道“她是神女!”
      延郁心中惊叹,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她是你师叔!”
      两人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少仪从门外走了进来。
      “师叔?”
      “她是我的师妹,难道你不该叫她师叔么?”少仪板着一张脸道。
      延郁低下头,心道:你又没认我,就要我先认你的师妹做师叔,我才不会听你的。
      “你心里不服,不说话当我不知道么?你师叔向来喜欢安静,你无事不要去打扰她,免得招她讨厌。”少仪看着她道。
      “哼,我也喜欢安静,不喜人打扰。”延郁气道。
      她总是这么挤兑自己,就算她师妹美若天仙,自己便会去招惹么?她心里竟用了招惹,而不是打扰。
      “那便好,今日你自己习剑,莫要偷懒!”少仪说着看了一眼锦牧,便转身离去。
      秋水寒潭处,少仪与锦牧抬眼望着上方的瀑布,良久,锦牧忍不住问道:“尊神,您都听到了吗?”
      “嗯,那丫头将玹儿彻底忘记了。”少仪面色冷峻,道。
      “神女她……”锦牧欲言又止。
      “玹儿怎么了?”少仪见锦牧神色异常,不由担心道。
      “没,没什么,神女一如往常,只说要闭关一段时间,让我照顾好小殿下。”锦牧想起神女之前的交代,回道。
      “嗯,那便好,她闭关静一静也好,莫总被那丫头给扰了,那丫头有劳你照看,玹儿的事自不必再对她说了。”
      “尊神,其实神女她。”
      “锦牧,你觉得有些事情能够放任么?即便那丫头。”少仪顿了顿,又道:“即便她不是我所生,她们不是师叔侄关系,玹儿与她也没有可能。”
      “是因为她们同为女子么?”锦牧小心问道。
      “同为女子已是无缘,更何况!”少仪长叹一声,面色凄然,似乎陷入悲痛回忆。
      那声音始终在她脑中徘徊,如万斤石锤,敲打着她。
      “你师妹出生时光耀四泽,惹得天魔教主嫉妒,在她身上种上了定心针,若她不为天魔教主所得,必活不过两千年,我无法解那定心针,只好给她下了绝情咒,只要她此生不对任何人动情,都可安然无恙,绝情换命,仪儿,你懂吗?”
      “我懂!”
      “你既懂了就知道该怎么做。”
      “是,师父!”
      绝情咒,永不能动心!既然如此,此生在她身边永远保护她便是!

      延郁在房中苦苦冥思,只觉今日之事太过奇怪,那美人师叔为何她从没见过,锦牧那副模样更是奇怪,仿佛自己应该认得她一样。
      听少仪之言,她那师妹必是清冷得很,少仪还不许自己去找她。
      想到这心里就气,不由着恼,她说不让就得听吗?
      接下来的三天,延郁每日都去冰湖上练剑,一练就是一整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这般痴迷于习剑?她从前可并不是这样。
      有时候累了,她就休息一会儿,只是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仿佛丢了什么似的,可是她又记不起来丢了什么。
      她生性并不爱刨根究底,常常是一点就通,问了两次锦牧,锦牧也没回答出所以然,她也不再问了。
      只是那师叔,哦,不,是少仪的师妹,再也没有见到,少仪不认她,她才不会认那师叔。
      亦或是,她根本也不想把她当作师叔。
      如此在别苑里又呆了一个月,她除了习剑弹琴,有时候也作画,便再没别的事。
      说来也奇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她记得是锦牧带她来的,她还被迫嫁给那黎国王子,后来却又逃婚了。
      只是这中间有些关键的节点,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锦牧说她是因为修习内功时出了意外,所以记忆力变差了,只是为何,有的事她却记得十分清楚。譬如少仪在这一个月中统共指点了她七次剑法,教了她四十二招剑式,她都一一记于心间。
      有时候,她只要深深一想,头就会剧痛起来,心也跟着无名的阵痛,索性不去想了。
      这日阳光甚好,湖畔的梨花已尽谢了,长出了青色的幼梨,延郁坐在一棵树下看着湖面发呆。
      “昨日的剑法都练了没,却是坐在这里偷懒。”
      延郁转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少仪。
      她慢慢站起身来,看了看少仪,道:“练了。”
      这段时日以来,少仪虽甚少当面对她有关照之语,即便说出口也是板着一张脸。
      但延郁心知,少仪对她其实还是在意的,只是这人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让人不喜欢,就算她曾经生了自己,就能对自己这般傲慢么?
      “练了不等于会了,过几日你跟我回司幽宫,我已给你找好了授业师父,你自好好修炼去。”少仪说道。
      回司幽宫?
      不知怎么,延郁感到有些抵触,意识之中,她并不想去那个地方,可是留下来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回大锦国的皇宫去似乎是不可能的了,她已抗旨逃婚,就算她父皇不追究,也必会让她再度嫁到黎国。
      她低头不语,提起手中之剑,看了少仪一眼,又去练剑去了。
      这把剑是少仪给她的,她总觉使得不顺手,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她径直往冰湖上而去,仿佛只有那处才能练剑,其他的地方,她一点都不想练。
      湖下的别苑已进入季春,冰湖之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她自秋水寒潭那处使出轻功,一路飞升而上,刚一落在冰湖之上,就见那湖心处站着一袭白色身影,那身影背对着她,在这宽阔的冰面上,显得单薄而清冷。凉风吹起她的青丝,卷起她的衣袖,远远看去,那身影颀长而消瘦,在这皑皑雪山包围的冰湖上,似乎格外孤单。
      延郁突然想起从前读过的一句诗。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此刻虽无新月,亦无小桥,但那身影却比诗中之人显得更加惆怅,更加孤寂。
      猛然间,心像是被一根针轻轻地扎了一下,竟生出一丝疼惜之意。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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