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47、沐浴之变

　　原来她见鸿翼在空中绕圈，又急飞而起，那不正是破圈而出之意吗？她一味想着如何出招去抵挡对方那致命一剑，却是没想到要逃出那一剑，她若逃出了对方辖制范围，根本无需出剑，如此一想，延郁脑中顿时清明，之前苦思冥想却全是白费功夫，不由嘲笑自己委实太笨，难怪少仪会苛责她。
　　当下又挥剑而起，想象与少仪过招之时的情形，依着那招数，不断试练，由是演练出十余种逃脱的办法，又想出三种逃出那受制范围后接下来如何应敌之法，一番练习下来，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这才发觉时近傍晚了。
　　延郁收了剑，顿感手臂酸痛不已，浑身疲惫不堪，心情却是这些天来头一次感到畅快，她发觉，练剑的时候心神专注，思念神女的痛苦却也消减了一些。心中想到，日后便每日习剑罢了，总好过一人胡思乱想，虚度光阴，那样不仅叫少仪瞧不起，连自己也会看轻了自己，那样的延郁，神女又怎会理睬，又怎愿意看到呢？
　　回到南阁，延郁将玹月剑小心翼翼放在床头，便直接拿了衣服去了汤池，这一天练武，身上出了不少汗，委实难受，此刻急需沐浴。她脱去全身衣物，走到那汤池中，水温刚好，她蹲下身子，让水慢慢淹没至头顶，顿时感到全身血管舒张开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让她感到舒适不已。
　　她曾经修习神女教她的吐息之法，渐渐发现自己呼吸变得绵长，自吃了神女给她的那颗九生丸，她甚少饮食，更是感到丹田沉气之功也渐长，她在那水中呆了半晌，一点没觉得闭气难受，当下闭上眼睛，倒是惬意得很。
　　就在她准备躺下之际，突然听到哗的一声，随即感到腰身被一只手勾起，整个上半身被提出水面，延郁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神女的脸浮现在眼前，神女站在水中，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她小腹处贴在神女身上，脸庞与她不过几尺距离。神女双眉紧紧皱起，眼中神色凝重，冷冷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我沐浴。”延郁被惊吓得不轻，说话有点哆嗦。人在沐浴更衣时本就戒备心极强，突遭人闯入，自是要要被吓破胆。
　　“沐浴却为何在水中不起来？”神女神色稍有好转，依旧冷声问道。
　　延郁呆呆看着神女的脸回过神来，顿时满面羞红，自己全身□□，这般被神女抱在怀里，叫她如何镇定得下来，虽从前也在神女面前不着一物过，但今时不同往日，神女已知道她的心思，此刻这般只会叫她心念难平，何况她已多日未见到神女，心中思念早累积无边，再次相见却是这般场景，一时间感到既尴尬又心酸，半晌才回道：“在水里舒服。”
　　神女双目幽深看着她的脸，见她脸上现出羞赧之色，面如桃花，眼中露出委屈神情，心知她所言不假。又见她睫毛闪闪，沾着点点清露，双唇红润满溢水泽，一缕头发贴在雪白的脖颈处，兀自还在滴着水珠，胸前锁骨那处微微起伏，顿时心中一动，没来由生出紧张之情，僵硬地收回了抱着延郁腰身的手，只感耳根处发热，心中对自己懊恼不已。
　　原来今日少仪临走时对延郁说若是思索不出破解之道便不要下去，神女虽派了鸿翼去指点，但此时天色已晚，她怕延郁还未回到别苑，因此使出了观微之术，看看延郁到底在哪里，谁知竟看到延郁在沐浴，当下正要收了法术，却见延郁慢慢沉入水底，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延郁起来，顿时心中焦急万分，深怕延郁出事，这才变身到延郁身旁将她拉起。
　　此时知她无事，全是自己多虑，又见延郁一双痴痴的眼眸，满脸羞涩地看着自己，模样委实可怜，心中顿生歉疚之意，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一时感到十分无措，不由皱起了眉头。
　　延郁见神女皱眉，以为神女又恼了她了，心中酸涩不已，低下头来，双手抱住胸口。原本多日未见，再次见到神女，她该高兴才是，但方才，神女她不仅冷言责怪她，此时又面露恼意，看来自己对她吐露心思后她果然是生了厌恶，所以才这么多天不见她，如今见面了却也是含着恼怒，不由伤心万分，眼泪倾泻而出。
　　神女见她低下头，神情委顿，知是自己方才冷语对她，伤到她了，正要出言安慰，却听屋外锦牧的声音喊道：“小殿下，你在做什么？”
　　神女与延郁闻言都是一惊，两人相对而立，延郁脸上兀自挂着泪珠，神女见她哭了，心疼不已，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擦她眼泪，却听锦牧的声音又近了，只听锦牧道：“小殿下，你在沐浴么？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再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神女知已来不及安慰她，深深看了延郁一眼，立刻使出变身之术离开了，延郁见神女在眼前消失不见，既惊呆，又失落。
　　听见锦牧进来的声音，延郁回过神来，又钻到水中，将头发脸庞全部打湿后露出一个脑袋，回答锦牧道：“我正在沐浴呢，姐姐可否稍等我片刻。”她尽量让声音不显得奇怪。
　　锦牧停下回道：“你方才怎么不做声，害得姐姐找你半天。”
　　“方才我潜到水底了没听见呢。”延郁回道。
　　“难怪，快点啦，小丫头。”锦牧催道。
　　“好，我知道啦。”延郁回道。听到锦牧离开的声音，延郁松下一口气来，想起方才之事，心中又酸楚不已。她尽力调整情绪，又捧起水将脸庞轻轻拍了几下，不想让人看到她这脆弱不堪的一面。
　　一炷香后方穿好衣服回到房间，见锦牧正坐在桌前欣赏自己做的菜肴。她走上前去不好意思道：“让锦牧姐姐久等了。”
　　“没良心的，还知道让我久等了，你沐浴怎的这么久呢？看这头发都还没干。”锦牧看延郁披在身后的头发湿漉漉的，嗔道。
　　“是延郁不好，不知姐姐要来，不然就早些回来了。”延郁歉疚道。
　　锦牧伸手将她拉了坐在凳子上，道：“快坐下罢，这些吃的都快冷了，你今日累了一天，好歹尝尝我新学的手艺。”
　　“姐姐辛苦了，延郁这便尝尝。”延郁拿起筷子正准备夹一块年糕却被锦牧拦住道：“先喝这个。”说完将一碗汤端到延郁跟前。
　　延郁放下筷子，低头看去，见是一碗雪梨汤，她沐浴刚起，确是有些口渴了，当下也不推辞，便端起来，慢慢一勺一勺喝了，味道确实甜美，她自不再饮食后，已好久没有尝到这样的美味了。
　　原本今晚她一点胃口没有，只不过锦牧等她这么久，她不忍弗她心意，本想就吃几口好让锦牧开心，谁知喝了这碗雪梨汤，倒是觉得身体舒畅得很。
　　“姐姐，湖边的梨花不是才开么，怎会有梨呢？”延郁想起昨日还看见湖畔周遭梨花簇簇，问道。
　　“这山上的梨花虽然刚刚盛开，岂不知别处的梨子已经成熟了呢？”锦牧笑道。
　　“别处的梨子？除非是我朝南方地界，或许有幼梨长出。”延郁想了想道。
　　“非也非也，凡间的梨子可没有这品相。”锦牧伸出食指摇道。
　　“这不是凡间的梨？”延郁看着被自己喝光吃完的空碗惊问道。
　　“正是，这梨乃是千年开花一日结果的梨，所以味道鲜美之极，喝了更有养身祛热之功效。”锦牧回道。
　　“千年开花，一日结果，如此神奇么？”延郁好奇不已。
　　“那时自然，所以难得的很。”
　　“姐姐你对我真好，竟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吃了。”延郁不好意思道。
　　“这，嗯，你知道姐姐的好就行”锦牧说着清了清嗓子又道：“这些菜也不错，不如你再尝尝我的这些手艺如何？”锦牧说着将筷子递给延郁。
　　延郁看着盘中菜肴，实在吃不下，满眼歉意地看着锦牧道：“可是我刚刚喝了那婉雪梨汤已经饱了，实在吃不下了。”说完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空碗道：“姐姐的这碗雪梨汤实在奇妙，我现下觉得浑身清明通透得很。”
　　“吃不下了？”锦牧看着桌上的菜，满眼遗憾，问道。
　　“吃不下了。”延郁老实回道。
　　“哎，忙活了一下午，又便宜雪月了。”锦牧放下手中筷子，叹了口气，刚一说完，雪月便自外面蹿了进来，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食物。
　　“雪月，你何时耳朵也这般好使了，出去！”锦牧看着雪月轻声呵斥道。
　　雪月却是像没听到一般，站着一动不动，两眼看着桌面，眼珠闪闪发光。
　　延郁不由笑了起来，道：“姐姐，你看雪月耳朵又不好使了。”
　　“小畜生，就知道吃!”锦牧一遍骂道，一边将盘中菜合到一个盘子里，又将盘子拿了出去，放在外面地上，雪月摇晃着尾巴紧紧地跟了过去。
　　锦牧回到房中，指着延郁床边的一个大箱子道：“那里面是你的衣服，今日我去你的公主府取的。”
　　延郁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木箱子。她自上这锦湖以来，一应衣食都是锦牧照料，从前她从不知衣服如何浆洗，又如何收整，来到这里，自是没有丫鬟可以使唤，都是锦牧慢慢教与她，好在她聪敏之极，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她没料到，锦牧会去她的公主府，拿来这好些衣物，这些正是她所需，心中不由感激不已，看着锦牧不知说什么好。
　　“哈哈，不必感激姐姐，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锦牧拍了拍延郁肩头道。
　　“好，姐姐也早些回去歇息。”延郁看着锦牧回道。
　　锦牧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目送锦牧离去，房中又回归了宁静，延郁走到床边，抱膝而坐于床上，回想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想起今晚沐浴之时，神女她突然出现，心中思潮迭起。
　　神女问她为何在水中不起来，难道神女是以为她在自沉么？延郁想到此节，心中猛然一跳。神女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少仪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