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神女》月华清

25、汤池药浴

　　深冬时节，白昼时间短上许多，方才来时天还未黑，此时却已是夜色朦胧。延郁跟随神女身后，绕过回廊，出了秋水寒潭，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庭院，院中只有一颗杏树，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草木，奇怪的是，此时已是深冬，这杏树怎的依旧茂盛。这处院落延郁从未来过，刚才走进来时便感觉暖意融融，不觉更加好奇。
　　延郁紧跟着神女，走进屋内，这屋子大得很，一进去便感觉热气滚滚，屋中蒸汽缭绕，如身在雾中。延郁细细看去，便发现屋中正中位置有一个极大的汤池，池中蒸汽覆盖了水面，延郁心道：莫非这就是素凉汤池，正要转身询问神女，却听神女道：“请公主宽衣进去，这药浴需一个时辰，待我叫你起来你便起来。”
　　延郁闻言，顿时脸上一红，羞涩难当，要在神女面前宽衣，实在太难为情了，可是请神女出去，她是万般不会开口的。
　　从前她懵懵懂懂，只以为自己崇拜神女而已，而今年岁渐长，又亲眼见了阿音与商儿两人情深之状，已渐渐明白自己对神女早已不是崇拜那么简单，说是喜欢，其实太过浅薄，神女已是她心头再也拔不掉的魔怔，她日日夜夜都在想神女，有时怪自己不是男子，有时对自己这想法又感到害怕，直至方才神女叫她宽衣，她内心竟有些道不明的渴望。
　　延郁慢慢伸出手，解下衣带，原本只是脸上发热，此刻却感浑身都在起火，待她将衣物除尽，回头去看神女，却不见了神女的身影，原来神女在她解腰带之时便已出去，倒是她心里多想了，心下不禁惭愧。
　　延郁赤身走到那汤池边，慢慢下到水中，这水温倒是正好，不冷不热，甚是舒服，延郁站在水中，水面刚好到达小腹处，她缓缓蹲下身体，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心道:这既是一味药浴，只需在其中泡上些时辰便是。只是这药浴竟有股清淡的香味，闻之通体清明，延郁闭上眼睛，无比享受。
　　过了不知多久，延郁感觉到这水温竟开始上升，渐而竟有些滚烫，延郁原本想忍着等神女叫她起来，谁知，心中热火越来越盛，以致无法承受，延郁极力忍着，终于□□出声，就在她即将跳出水面时，突感一股冷劲之力将她压回水中。
　　继而听到神女的声音:“此时不可起来，否则热火攻心，公主再忍耐片刻。”
　　延郁闻言，不敢再动，极力忍耐住那份焦躁，睁开眼睛，看见神女一身白衣站在汤池边，手中正在向她运功，自神女那处传来一阵阵内力，传入她心窝处，顿时感到那股攻心的热火又开始升腾，紧接着丹田竟开始跳动，烟雾弥漫之中，她仿佛看见神女正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她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感到浑身的力气尽数被泄了出去，脚下一软，再也站立不起，意识模糊中，感到一双手自她胁下穿过，她整个人被那双手提出水面，继而被一个怀抱包裹住。
　　再度醒来时，延郁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浑身依旧没有一点力气，延郁吃力地爬起，看见神女正坐在这床前几步开外的矮塌上打坐，她双目闭着，脸上神情淡然，即便如此，延郁看去竟舍不得移开眼。
　　突然神女的眼睛慢慢睁开，刚好对上延郁投来的目光，延郁顿时脸上发热，仿佛暗藏的小心思被人看透般，羞得低下了头。
　　“公主现在可有哪里不适？”神女站起身来走到延郁床前，对方才延郁那羞涩神态似乎全没在意。
　　“已好些了，只是感到浑身没有力气。”延郁依旧不敢抬头，低头回道，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绸缎内衬长衫，记得昨晚是在那汤池中晕过去的，难道这衣服是神女穿上的吗？顿时不觉脸上一红。
　　“当年我传你悉心静念的内功心法，没有起到作用，倒令你心火更旺，你身上的顽疾竟加重了。”神女幽幽道。
　　“不是神女的原因，是延郁自己身体不好。”延郁深怕神女自责忙道。
　　“这心火是执念，公主的身体原本虚弱，若是再心存执念，便如同火中焦油。”神女站在延郁床前道。
　　“是延郁不好，延郁不该心存执念的。”延郁像做错事般低声道。
　　“锦牧已与你说过那浮沉珠的事，公主如若因为两国之交抑或别的原因有为难之处，便无需取那浮沉珠。”神女依旧淡淡语气。
　　“不，我定会为神女取回那浮沉珠。”延郁抬头看向神女道。
　　神女大概没料到延郁突然会如此坚定，轻轻叹了口气，半晌道：“你先躺下歇息，今夜要再行用药。”
　　“好，我定会听神女的吩咐。”延郁乖巧道，说完便慢慢躺回枕上。
　　“嗯”神女轻轻回了一声便转身欲走。
　　“你要走了吗？”延郁见神女转身忙问道。
　　“嗯，我走了，你好自歇息。”神女悠悠回道，并未转身便走了出去。
　　延郁眼望神女背影渐离视线，叹了口气，又回趟在床上，心中思绪迭起，神女方才说她心存了执念，她心中自是明白这执念是什么，当年初见神女小小心儿便有异样，如今渐渐长大，这心思与日俱增，现在神女近在咫尺，要她放下这执念，谈何容易？只是神女还不知晓她的心思，倘若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又会不会对她也心存一些怜惜呢？想到这里，延郁心中郁结难抑，突又想起神女说今夜还需药浴，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神女要陪她，如果自己再次晕在里面，那神女会不会抱她起来，如此想来，身上不觉又发热起来。
　　这般到了天黑时分，锦牧果然来叫她起来，又带她去了那汤池处，池中已准备好了药浴，却不见了神女，延郁顿生失落，问道：“姐姐，怎不见神女呢？”
　　“神女有事去了。”锦牧回道。
　　“啊，有事去了？”延郁掩饰不住失落之情大声反问道。
　　“对呀。”锦牧回道。
　　“那神女何时才能回来呢？”
　　“这个我也不知。”
　　“那我还是等神女回来再开始这药浴罢。”延郁讪讪道。
　　“嗯？为何呢？”
　　“我，我昨日药浴时晕过去了，今日不知会不会晕。”延郁想起昨日自己晕过去是神女抱她起来的，今日若是又晕了，神女就会再次抱她起来，思及此，顿时耳根发热。
　　“药浴晕过去？难怪昨日神女衣服都湿了，竟是你身上的水。”锦牧恍然知晓般道。
　　延郁听此，脸上不觉更加热了。
　　“可是我也不知神女去哪里了？不如你先下去，待会儿你要是晕了，我抱你起来便是。”锦牧笑道。
　　“啊，这，我怕把姐姐衣服弄湿了。”延郁吞吐道。
　　“没事，我不怕。”锦牧对着延郁眨了下右边眼睛道。
　　“我，我，还是不要了”延郁脸上绯红，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在胸前连摆几下。
　　“哦？莫不是定要神女抱你？”锦牧双手反剪背后，来回踱了个步子，又看向延郁道。
　　延郁被说中心思，顿时哑口无言，半晌不知如何答话，正要娇羞地发出一声“姐姐”，却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今日的汤池用药温和，大概不会令公主难受，这药浴明日再用一次你身体便能好转。”
　　延郁闻言转身过去，只见神女一身白衣走进来，她逆光而来，周身被隐隐柔光环绕，延郁的心顿时如烈日中冰雪，融化得不成形状，她呆望着神女一时不知如何说话，又听神女道：“待你好了之后便能下山，你若中意那王子，那浮沉珠之事便不必挂心了，你与他礼成后，他能将浮沉珠交与你最好，不能交给你，既在你身边也能保你无虞。”说到后面延郁竟是没听进去，只那句：“你若中意那王子，浮沉珠之事便不必挂心，你与他礼成。”中意王子，与他礼成，这几个字又来回在脑中环绕，神女她是何意？她要我嫁给那王子么？嫁给了王子，浮沉珠便自能取回了。她竟希望我嫁给王子么？延郁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她想过，神女叫她做任何事她都愿意，即便要她的命也丝毫不会犹豫，可是神女要她嫁给别人。
　　延郁眼见神女依旧那样风轻云淡不染纤尘，似乎自己嫁给王子不过是件平常的事，是啊，我是公主，嫁给王子，多么相匹配的联姻，可是我不爱他，我爱的人是你，是你这清冷孤觉的神女啊，延郁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双拳在袖中紧握，一时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她呆呆看着神女，见神女慢慢走到那汤池边上，又转身望向她，见她站着不动，眼神中露出一丝疑问，却只是那么丝丝的询问，延郁便不忍拂逆，竟乖乖走到那汤池边上。
　　“锦牧，去看看鸿翼，它方才受了点伤。”神女轻轻道。
　　“是，我这就去。”锦牧恭敬回道，又看了眼延郁，扬了下眉毛，不知要表达什么心情，径直走了出去，并将门带上了。
　　屋中只剩下延郁与神女二人，气氛又安静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到屋中，洒在神女所站之处，神女的背影在月光中变得模糊，延郁顿时感觉神女离自己又远了，远到她总也触摸不到。
　　“公主现在可以进去药浴了。”感觉到背后人儿无一点动静，神女又轻轻道。
　　延郁闻声回过神来，乖觉地自行宽衣，连昨日那害羞之意也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