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坟[剑三]》十宴

63、军爷

　　我被唐瑜的话说出一身鸡皮疙瘩。

　　紧急看向四周，夜色如同滚滚浓烟笼着一切树木草石，连月光都被层层树叶挡住照不到最下层的土地，告诉我这样的黑暗里一直有人跟着我们，无异于跟我说哈哈你活不长啦。

　　我沈殊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被唐瑜捂住嘴。

　　“我认识那人。”

　　啊？我以眼神表示巨大的疑惑。

　　唐瑜又抬头看看远处的尸体，凑近我低声道：“是秀姐的男朋友，秀姐死之后就不见的那个。”

　　我扒开唐瑜的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被夺舍了吗？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一堆问题中我挑了个最紧要的问：“你怎么不告诉沈殊？”

　　“因为这个。”唐瑜示意我往下看，他小心摊开的手掌里有张脏兮兮的纸，仔细一看是小票条，正面空白处被凌乱的划出一句话：

　　[你们被骗了！]

　　“什么意思？”

　　不安开始升腾，我本能的快速看了眼不远处的尸体，感觉心都揪起来了：“有什么依据？军爷不是更可疑吗？”

　　“我也不知道。”唐瑜不动声色的摇头：“我知道之前是沈殊，但他说过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变陈云於语，冥河、广场什么的听起来都让我们的目的突然变得太玄幻了，这些都是很大的地面标识，你生活在这里那么久，有听说过或者看到过这里有这些东西存在吗？”

　　“你是说中途...”我声音越压越低，一股窒息的情绪涌现上来。

　　我接着想起沈殊的话，立刻抬手去看我和尸体之间，没想到周围太黑了，没有光照红线延伸出去一点就隐没在黑暗中，令人辨认不出红线的走向。

　　我开始回忆，在唐瑜靠着树干休息完之后我们就拐了弯，一直行走在黑暗中，我有很长时间没注意沈殊和我之间的绳子了。

　　那么如果现在那个身体里的是云於语...他要带我们去哪里？

　　我们正在跟着一个要害我们的鬼魂走？

　　“那军爷呢？”

　　沈殊至少先前占据了尸体是肯定的，突然出现的许峰相比之下才更可疑：

　　“军爷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

　　“这就要赌一下了。”唐瑜低声道：“想个办法让他凑过来，我们当面确认一下。”

　　“太冒险了。”

　　“但如果真的在途中不留痕迹的换了人，”唐瑜抬眼看向沈殊的方向，面色阴晴不定：“云於语那种老奸巨猾的地底野鬼，凭我们两个在他的主场完全就任他宰割了，要赢过他不能坐以待毙，哪怕一点端倪也要警惕起来，才能找到机会反击他。”

　　唐瑜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化，将濒临崩溃的情绪崩成一根仇恨的线。

　　“行，但你要想好最坏的结局，现在前方是云於语，后方是被夺舍的军爷，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只是在被耍着玩...”

　　唐瑜身子一顿，点头：“那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

　　“对沈殊抱有希望吧......”我叹气，觉得自己如同汪洋中的浮木，四下看去没有区别都是无尽的海水，下方涌动着数不尽的黑暗。

　　“配合一下。”

　　我快速对身边说，接着用正好能传过去的声音喊不远处姿态诡异的“人”喊：

　　“沈殊，沈殊——回来吧，唐瑜状态不好。”

　　那异样的身躯闻言果然折头回来，带着苍茫呆滞的眼睛在我面前站定，身边的人时机正好的头一歪嗑在我肩上，我抬手指朝一边几乎完全隐匿在黑暗中的树：

　　“周围反正也没动静，在那先歇一歇吧，我看唐瑜好难受，待会儿烧傻了。”

　　尸体就抬手放在唐瑜额头前，然后想起来自己没有感知能力一样放下，点头，看我。

　　我拿出手机，青灰的手指点在屏幕上：

　　[撑一撑，应该快了。]

　　我眨眨眼看唐瑜，后者腿一软呜呼哀哉的往下落，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捞着他不让人直接躺地上：

　　“看起来不太行，让他喘口气吧，我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又是姜汰？]

　　[我来看看。]

　　“没有幻觉吧，我看他也没说胡话！”

　　眼前的尸体发完这句话就示意我把唐瑜放平，我不知道他能看到哪一步，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强装镇定阻止眼前的尸体。

　　唐瑜适时拽住我衣服避免自己滑下去：“头昏，恶心，想吐。”

　　我蹲下来假装检查，挡在尸体和唐瑜中间：“没事吧？有没有幻觉？是不是有点低血糖了？”

　　唐瑜努力撑住自己坐直，点头扶额：“没事，可能是幻觉退去的后遗症还没过。”

　　接着啪叽摔地上。

　　“好晕，一定是刚刚在画里跑的太累了，这该死的姜汰！”

　　我不敢抬头直视“沈殊”，视野里两条腿静默的站了很久，直到我产生一种被凝视的发毛感，才终于从上方缓缓伸下来一双手：

　　[怕生变故，尽快。]

　　我立刻点头：“那我也去休息下，沈殊，你能在这看着来路吗？”

　　[好。]

　　“好，我们过去。”我急忙连拉带拽带唐瑜躲进树木的阴影笼罩中。

　　沈殊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光线稍强一点的地方直直的杵着。

　　在黑暗中等待的滋味很微妙，像是逐渐沉入深水。

　　大概两分钟后，树干的另一头传来非常细微的淅索声，

　　“什么意思？”唐瑜压低声音问。

　　“他是假的！”身后传来非常压抑的声音，小的像是说出口就要消散在空气中，但又包满了情绪，听得出的颤抖和愤怒。

　　“你怎么知道？”

　　“他是不是要带你们去什么地方？”

　　“你先证明自己我们才能回答问题。”我抢先道。

　　“好，”树背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军爷轻声说：

　　“我看着他带走的欧关。”

　　“欧关..秀姐的遗体一直都在小区啊？”唐瑜道。

　　“那天我们要睡了，听见有人敲门...”军爷声音变得惆怅起来。

　　我听这叙述像一个长篇故事开头，不得不打断他：“不好意思，但尽量长话短说。”

　　“哦，好...”

　　树背后一声微小的叹息：

　　“她..死了你们是知道的。但她倒下之后...我看见另一个她从地上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我感觉得出那才是真的她！追了上去...但小关听不到，无论我在后面怎么喊怎么拉，她都只像一个被设定好的影子，她只是朝前走。”

　　“我跟着她来到这里，就看到那个男孩子，你们叫他云什么云是吗？我当初看见过他们几个来你们那儿做客，小关也提了一嘴，那个狗娘养的...他就等在坟场门口！”

　　军爷的声音变得恍惚起来，像是叹气一样：“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小关她已经死了，我们刚结婚她就回不来了...我心想那老子跟他们拼了，暗中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然后那个人也带着小关走了你们今天这条路，等等，所以，所以你们也！?”

　　“我们...暂时没事，”我和唐瑜对视一眼。

　　“云於语带秀姐最后去了哪里？”

　　“见鬼的...他们去了一座塔。”

　　军爷说，他看云於语带着秀姐淌过一条河，最终进了一座石头堆砌的塔，而之后云於语没走几步消失了，他自己迷了路回不去，于是徘徊在塔周围企图救出爱人，每天心惊胆战的在这片坟地活下去，艰难度日躲避着那些偶尔有异动的东西，直到遇见我们。

　　而他口中我们现在前往的目的地绝不是“沈殊”说的一口邪祟无法靠近的井，而是那个可能用于镇压生灵的塔——至少不会是好地方。

　　“再往后的路漆黑一片，你们如果相信我就别去，我在你们来的方向等你们，我带你们往外围走！相信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军爷最后痛苦的劝说我们。

　　那么现在留给我和唐瑜的就只有一个问题，相信明处的“沈殊”还是暗处的军爷。

　　局面不能让军爷详细说，他走之前我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眼前是沈殊的身子，你怎么会说他是云於语？”

　　黑暗吞噬尽树后的场景，一片混沌中，军爷怨怼如同幽魂的声音从中传来：

　　“就是他带走了我的小关，那个举止状态老子看他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你相信谁？”

　　等军爷走远后我背靠大树问唐瑜，感觉混乱缠满了身躯，坠的人无力。

　　“我不知道，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错了就一起完蛋球。”唐瑜回我。

　　他接着又补充：“我真的不想怀疑沈殊，看着那张脸他说什么我都觉得相信就好了，大不了信错了，至少不会那么难受...”

　　“但我转念又很生气，我太生气了tmd！小沈他被骗着去死，那我们要是还活不下去输给他们了，老子怎么对得起他！我们两个都交代在这里，下去三个人也凑不齐一桌麻将，再留两个小姑娘在小区里，不能这样的啊！”

　　“是，我们都要活下去。”

　　我低声应着唐瑜，接着开始回忆刚刚军爷的话：“局面那么混乱，军爷的说辞也能站住脚，假使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云於语，那他的目的很明显，让自己人在不动用蛮力伤害到身体的情况下诱骗我们自己完成夺舍——毕竟谁也说不准那具身体什么时候会换人。”

　　“如果沈殊成功的一直占据着身体...我们就在被鬼跟着。但也说明现在应该距离井不远，它们受到影响，才会先用军爷的假象蒙骗我们...那我们掉头回去就一定会死。”

　　唐瑜崩溃：“那也不可能回去再看眼沈殊的线了！”

　　远处沈殊的尸体似乎转过来面向了我们，我脑内飞速旋转，思考着找别的法子验证沈殊线的可能性，

　　唐瑜又道：“不然我们三个能直接绑了沈殊？如果是云於语出来我们就把他当人质，躲一躲一晚上就过去了。”

　　“云於语知道我们不会伤害沈殊的，”

　　我摇摇头：“假设沈殊说的是真的，他带我们去井也会把自己隔绝在外，那表示他认为这一片绝对不安全，这是那些东西的坟场，他们优势太大了。”

　　“那怎么办？”身边的人痛苦的敲了敲脑袋：“十面埋伏呗？头疼死了...要不是那个见鬼的姜汰！鱼糕你有什么办法吗？你说个法子我听你的！拼了tmd！”

　　沈殊的尸体在黑暗中只勾出一个轮廓，此时开始摇摇晃晃的靠近，我知道再不出发会先引起怀疑，只能转身去扶唐瑜：

　　“无论哪个是真的，塔和井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不用完全靠近就能先辨认大概，实在不行...我们谁也不信。”

　　“什么意思？？”唐瑜迷惑。

　　“先走吧，一会儿见机行事。”

　　“再晚点可能就来不及了啊！”唐瑜站起来的瞬间在我耳边耳语。

　　我搀着他走出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沈殊早已死去散焦的眼睛直直对着我，好像审视一样令人惊慌。

　　“走吧走吧，这里比小区冷太多了，因为是坟场吗？沈殊你现在是不是感觉不到寒冷了？”

　　我边说架着唐瑜边朝前走，却感觉后面没有动静，转身沈殊还站在原地，凝固颜料一样的黑白眼睛对着我。

　　“怎么了沈殊？”

　　“...沈殊？”

　　尸体这才慢慢动起来，

　　脚踩树叶的声音细密粘人，这具一有些散发诡异青灰色的身躯经过我时手碰在我手机上，刷出一句话，

　　[坟场危险，小心被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