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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日出 ...

  •   医生严厉反对兰朵参与政治活动:“您仍旧很虚弱,无数念能力和顶尖药物的维持才护住您的生命力,还远远没到能挥霍的地步。这样耗费精力,会损耗身体的,可能连寿命都会受影响。”
      兰朵此时固执得可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医生推了推小墨镜,十分无奈,只能看着大臣们一拨拨开始涌进公主的病房议政,香切丽斯拖沓许久都没恢复的总行政中枢此刻终于顺畅运转,命令有条不紊地朝下发布、实行,再也不是莫雷尔执政时期颤颤巍巍凡事都只能写“临时”、“短期”的样子。
      也许在柯特、半藏等人眼中,她只是靠着酷拉皮卡的耳坠才能在谈判席上有一席之地,但在香切丽斯的人民心中,公主殿下的权威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就算没有酷拉皮卡刻意控制,莫雷尔等一干大臣也对兰朵和香切丽斯有足够的忠诚。

      兰朵还不是很熟练,对于平衡势力、算计人心这种事偶尔会缺乏前瞻性,不过莫雷尔和皮罗伯爵,虽说并非毫无私心,但从不糊弄她隐瞒她,更何况还有酷拉皮卡,每次都会送来针对政务的思路和批注。所有人这才意识到教父从未辞去过家庭教师的职位,他有最合适的立场和身份站在公主殿下身后,教导她如何成为真正的女王。

      “你们说,公主殿下和教父先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恐怕是战争结束后民众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了。什么港口开发政策、新移民政策,对于普通群众而言,都不如公主的爱情令他们好奇。
      “肯定是准备结婚!”这是百姓中最主流的声音,“教父先生亲自将殿下救出来,又派最好的医生……现在莫雷尔阁下想辞退首相让给他,他都不接受。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讲故事的人往往会信誓旦旦拍着桌子,“那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就要加衔王夫了!到时候一切都名正言顺,现在哪还需要在乎首相的位置呢?”

      这从侧面说明了香切丽斯的君主立宪是多么儿戏,至少民众们觉得女王和她的王夫执政仍旧是理所应当的。

      高层的新贵族们则不如民众乐观。
      莫雷尔几次看着兰朵欲言又止,事后和皮罗伯爵讨论:“教父的心思难测啊。若说对兰朵殿下上心,各方支持都给到位了,无可指摘;但如果说对殿下没意思的话,又确实很久都没有来看殿下了。而且殿下也一反往常,从不主动开口提那位。”
      “我瞧这气氛,像两人闹了矛盾。”皮罗伯爵说。
      “他们又不是普通人谈恋爱,什么矛盾能僵持这么久?明眼人都知道,殿下当务之急要对外宣布和教父的关系,这样香切丽斯再无后顾之忧。兰朵殿下虽然年轻,可也是合格的君主,怎会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国家需要?”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而且殿下还戴着教父的耳坠呢。”

      皮罗伯爵点燃香烟夹在指间,猛吸一口,看向远方叮叮咣咣的热闹工地。那里在重修香切丽斯王宫,国内最负盛名的建筑师亲自设计督工,无数民夫争相服劳役,想要把最好的寝殿送给公主。
      “也许是殿下在怪教父吧。”
      他目光幽沉,像是想起了久远的事:“我们谁还记得,谁又敢记得,那个男人像摆弄棋子一样将香切丽斯玩弄于鼓掌。战火燃起,他施舍了一点恩赐,我们的民众就纷纷感恩戴德把他当作英雄。民众们看不清全局,莫雷尔,你呢?”

      莫雷尔子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兰朵殿下……”半晌后他苦笑起来,“也对,她能看穿这些东西了。”

      “我们因为他的强大,轻而易举就原谅了他的利用,只想依附他获得最大的利益。”皮罗伯爵自嘲地说,“然而国王和王后陛下毕竟是公主殿下的亲人。战争中死去的也是她的子民。”
      “她有毅力和勇气去责怪。我们没有。”

      二人叹息着,恢复了各自手头的工作。没过几天女王的加冕仪式就要举行,问题一大堆,内阁正焦头烂额呢。
      年老的大主教没能挺过战争一命呜呼,教会新任的主教则颤颤巍巍坚决不敢给公主殿下加冕——那可是要把王冠“赐予”公主的仪式。新任主教装病装疯什么招都使了出来,眼含热泪表示教会愿意提供仪式上的所有金器宝石,但实在没那个心气代表高高在上的神权实行加冕礼。
      “这是怕得罪教父。”莫雷尔咬牙,“老家伙们以往仗着教会的名头敛财,怎么就从不知收敛。现在要他们当木偶配合一下仪式,比泥鳅还滑溜。”
      “也不怪他们,你去街上问问,随便谁都会认为,有资格给公主加冕的只有教父一个人。他们看不清公主和教父现在的关系,干脆躲远点,人之常情。”
      “可是真让教父来加冕,公主殿下不会接受吧。”
      皮罗伯爵又叹息:“不接受又能怎么办,拖着不登基?”

      二人扎进繁琐的程序文件继续叹气,另一边,丽莎带着一众女官捧着华服王冠首饰排排站到兰朵面前,请她试穿礼服。

      医生胆战心惊看着兰朵踏进高跟鞋,又掂掂整套假发首饰的分量,冷汗直冒。
      他开了凝,看见兰朵体内修复骨骼的念能力仍在运行,那些注入治愈性念力的新生物材料也都填充自己该填充的位置,才勉强放下心来。

      “殿下真是太美了。”丽莎由衷地赞叹,“年轻勋贵们见了您现在的样子,肯定忍不住会送来大把玫瑰花和钻石的。”
      兰朵穿上了层层叠叠的繁复礼服,只有历代相传的王冠还存在宝库里没被拿出来。
      她笑着让丽莎整理自己的衣襟,八个贵族少女提起她落在身后的长长衣摆,光是试穿彩排就已经足够典雅庄严了。

      “莫雷尔他们商量好了吗?谁来给我加冕呢?”她状似无意地问。
      丽莎迷茫的摇头:“应该是主教大人吧?礼法规定一直是他呀?”

      兰朵敛目,余光看到竖起耳朵的医生,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笑。
      “听说主教大人生病了。不如让酷拉皮卡阁下以优路比安教父的身份为我加冕吧。”她平静又认真地说,“他有这个资格。民众们也希望看见这个画面。”

      雷欧力被少女平静又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内心却难过起来。
      少女和教父之间不再有纯粹美丽的爱情,那些利益计算如黑色的墨水打湿并污染了曾经流行于香切丽斯的夜曲。公主失去了身体里最后那点天真浪漫的部分,证据就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钢琴了。

      当晚雷欧力如兰朵暗示的那样,将口信带给酷拉皮卡:“她已经准备好了。”
      金发的青年看着香切丽斯深邃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他很想再听一听少女为他弹奏的、能让灵魂都得到救赎与安息的摇篮曲。但是为了大义为了复仇,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雷欧力,我很累。”他闭上眼对同伴说。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酷拉皮卡。”医生推了推自己的墨镜,案头的烛光在青年脸上映出深刻的影子,他感到心疼,却仍旧用冷静的语调说,“已经进行到这一步,牺牲了那么多,就咬咬牙坚持下去,走到最后吧。”
      “……你不怪我在香切丽斯耽搁太久吗?”
      “你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还有奇犽和小杰,都不会怪你。”雷欧力笃定地说。
      “香切丽斯海港是重要的咽喉之地不是吗?酷拉皮卡,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就老实告诉我们。为了你的幸福,我们把世界中心搬来这里,让你能名正言顺地留下,这不是什么难事。”
      雷欧力少见地豪迈发言,说完不自在地转过目光,几秒后又转回来,认真地看进酷拉皮卡眼中:“很多人不喜欢那位小公主。但我知道,对你来说,遇见一个能让你放松、暂时忘记仇恨、甚至感到幸福的人,几率类似奇迹一样渺茫。”
      “所以我和杰和奇犽,原意做一切事情帮你得到她。”

      他真诚又滚烫的话让酷拉皮卡动容:“这样至少,你的复仇结束以后,哪怕灵魂千疮百孔,也有办法慢慢修补,得到幸福。”
      “兰朵可能现在非常恨你,但是听过她的琴声,我们都相信,最后比起复仇,她会选择原谅的。她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酷拉皮卡少见地睡了个好觉。等加冕仪式到来的那天,他特地邀请了奇犽和小杰来观礼,并放任那些无孔不入的新闻媒体将相机对准他。
      半藏等人为他担心,害怕他从此沉溺在香切丽斯,忘记了新大陆的蓝图。小杰他们却无比欣慰:“酷拉皮卡终于打算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奇犽赞同:“还特地拜托我们来给他的小公主撑场面,只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可能有女人不被打动的。”
      “奇犽,你说酷拉皮卡能让兰朵重新爱上他吗?”
      “谁说兰朵已经不爱他了?”作为有妻子的过来人,奇犽眼看公主在加冕仪式上也没有摘下耳坠,完全不担心,“她只是需要时间。”
      “可半藏说,兰朵只是想利用酷拉皮卡的势力。”
      “半藏这个母胎单身的人懂什么。”奇犽嗤笑,“兰朵夫斯卡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些可怕女人。听她弹琴就知道,她是纯粹又高傲的,如果还恨酷拉皮卡,她不可能允许自己依靠他获得好处。”
      “……说的像你听过她弹琴一样。”
      奇犽满脸一言难尽:“谁让我大哥着魔一样每天都在家里放兰朵的唱片?也不知道他从哪个渠道搞来的。糟糕的是连阿蒂也喜欢听,现在我耳边每天都被迫循环公主殿下的琴曲,已经快把音符倒背如流了。”

      媒体们不知道奇犽和杰正在谈论这么家常的话题,见他们窃窃私语,还不时将目光投向等待在礼台上的酷拉皮卡,纷纷揣度出了别的意思。比如,有了酷拉皮卡鼎力支持,似乎三巨头将要把目光重心投向香切丽斯了?也许他们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爱珍大陆即将迎来新的发展契机?

      有那个金发男人在典礼厅手捧王冠等待,没人敢小瞧弗雷德里克·兰朵夫斯卡了。

      电视直播中,公主如同所有人民期待的那样,坚强又高傲地出现在人民的视野里。战争没有在她的眼中染上阴霾,也没有让她的美丽褪色。
      她完全按照往日繁荣时期才有的奢华规格从香切丽斯王都外的玫瑰大道开始游行,身穿用金线和钻石点缀的华丽礼服,披着庄重的绛红色披风,手捧标志性的宝石玫瑰印信,在群众的欢呼中坐着花车,转遍了铺满鲜花的主干道,最后来到刚落成不久的王宫典礼厅。

      肃穆又庄严的管风琴合奏中,她在教父面前谦卑半跪,以臣服的姿态低下高贵的头颅。酷拉皮卡接过她的印信,然后将代代相传的香切丽斯王冠戴上她的发顶。

      她感受到重量压在自己的脖颈上。脆弱的身体有了一丝的疼痛和动摇,但下一秒教父有力的手就扶住了她。
      她借力站起,不期然看进了酷拉皮卡蓝色的眼眸中。

      兰朵本以为,有什么东西在她和他之间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可是双目对视的这个瞬间,不受她自己意志力的控制,心脏被熟悉又密匝的悸动揪住,耳垂处不愿意放弃的东西隐隐发烫。
      她以为会满腔愤懑,可涌上来的只有月光般的安稳与柔和。她看到了月桂树上的自己。青年当时有着无数的动机和计划,利用她一切都可以变得简单顺遂,可最终他只是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礼毕,她挺直脊背,优雅又圣洁地转过身,长长的裙摆在她身后迤逦披开,手握权杖,她站到了王宫的露台,含蓄又高贵地朝下方密密麻麻的群众挥手。
      突然间她有种冲动想要弹琴。脸颊上有湿润的热流划过,在所有摄像机的镜头中,兰朵夫斯卡女王陛下流下了美丽剔透的、象征重生的喜悦泪水。

      这一幕被好事的媒体们评价为“新世纪最动人的十个瞬间”之一,连同教父让人好奇的爱情故事,以及兰朵夫斯卡无可挑剔的美貌和贵族气质,成为了无数杂志那个月的封面。

      虽然是靠美貌和花边新闻为世人所知,但是在接下去的多国会谈中,女王和香切丽斯的名字终于被越来越多地提及了。
      世界开始关注这个新大陆的口岸。

      兰朵瞬间变得忙碌起来,在雷欧力医生紧张的目光中,她的行程表被密密麻麻安排满,不是出席国内的决策会议,就是接待外国使节。令人莫雷尔等人惊讶的是,她和教父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每天平常自然地共同出席活动,期间酷拉皮卡会绅士地帮她开门或者引路,也总是严格遵守香切丽斯规定中伯爵对女王的礼节。

      丽莎是最清楚二人相处状态的。人前和睦又养眼,可一旦两个人独处时,就像有冰霜冻结了空间,除了冷冰冰的公事,他们不多说一句话。
      唯一的进展就是,原本教父每天日落后都会离宫,现在他经常留下来,在女王宽阔的书房中和她一起处理公务,有时教导她如何决策如何平衡势力,有时则是处理来自黑暗大陆和友客鑫的事情,兰朵则自己读书或者给亲密的下属们写信。
      这时空间里会交织二人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丽莎小心点燃的沉木味香薰。壁炉会噼噼啪啪燃烧着将房间染上暖色调,这样他们的眉眼在某个角度会显得充满爱意又非常温柔。

      “我要去新大陆了。”清晨,太阳快升起前夕,酷拉皮卡合上厚厚的文件夹,抬首对兰朵说。
      少女非常平静:“还会回来吗?”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听说你想加封我为首相。”
      兰朵点头:“如果这样能将你留在这里,进而将世界的注意力留在这里,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我会回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有些许尴尬的安静。
      “香切丽斯正在变好。”酷拉皮卡又说。
      “……我知道。虽然这不是为了香切丽斯,而是为了你的新大陆开发计划,但还是谢谢你。”
      “过几天我们需要共同出席一个活动。”青年低下头,“为了纪念战争中逝去的人们,莫雷尔策划了追悼会。”
      “嗯,已经准备好了黑色的礼服。”兰朵也低下头,“父王母后的名字也在纪念碑上。”
      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显得安静而隽永,酷拉皮卡双手摩挲着粗糙的地图封壳,像是无声承诺了很沉重的东西:“参加完追悼会,我再走。”

      他抬起头,以教父绝不会有的、温柔而请求的目光看向兰朵:“在我离开之前,能为我弹一首曲子吗?”

      兰朵双手的手指缩动了一下,又紧紧抓住手中的书本。
      “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弹琴了。”她说,“虽然雷欧力医生说人造神经很有效,可我知道那种触摸琴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只是不愿意弹而已。”酷拉皮卡叹息:“重新弹琴,并不意味着你忘记了曾经的痛苦,相反,那意味着你已经有勇气回忆以及面对它们了。”

      太阳在他背后慢慢地升起了,黑暗被驱散,似乎有类似未来和希望的东西被具象出来。

      当酷拉皮卡离去后,兰朵犹豫又颤抖着走到自己的钢琴边。
      她伸出手摆到熟悉的C调音阶的位置,不确定地按下拇指的白键。被那陌生又刺耳的音色吓到,她猛地将手挪开,酸楚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占据了她。

      过去的她死去了,她的音乐也死去了。
      少女狼狈地合上琴盖,重新坐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她打开刚才看到一半的书,想继续读下去,可却不受控制地抬头看向窗外喷发的朝阳。
      那样温柔的金色像极了青年的金发,她想移开视线,却又模糊地想着,也许一直看下去的话,已经死去的东西,连同她的音乐,还能重新回到她身体里。

      “陛下。”丽莎端来了咖啡和蛋糕,还有今日的行程单,“埃利希从潘德加行省回来了,刚到王都,正在门外等候觐见。”
      这个好消息驱散了少女脸庞上的苦涩,她的目光明媚起来:“快让他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修了一下前文,改了不少错字,也补了很多细节。
    更新艰难又缓慢,频率完全取决于小天使们的评论数和热情,最晦涩的部分已经结束,后面要开始治愈和发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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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音乐,理查施特劳斯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一乐章 日出。
    这首真的太有名了,小伙伴们搜一搜应该肯定听过。大气磅礴感觉像希望和美好未来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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