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刀》五音缺仨

89、第八十九章

　　经赤璃母女苦苦相劝，安迦总算暂时放下了送走左雁的念头，但仍对他心存戒备，不准他随意走动，不准在人前摘下面具。
　　左雁倒无所谓，挡脸挡习惯了，飞凌霜老大不乐意，对着新王拍桌子，“凭什么？”
　　“凭什么？”安迦怀疑妹妹成心戳他痛处，“他把我骗得那么惨，害我放走了连世初，转头回去就当了皇帝。现在他大摇大摆地出现，不是明摆着打我脸吗？让人以为我和周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飞凌霜嘟囔道：“你都要联姻了，还怕这个.......”
　　安迦也怒拍桌子，“那能一样吗？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压根没指望周人会同意！”
　　“欸，大王，您不能这么想......”左雁看准机会插了一句。
　　“还有，”安迦又想到一事，瞪着左雁，“不能和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世、名字。”
　　左雁连连点头，“知道，你们仇‘左’嘛，那我说我叫齐玉行不行？”
　　听来莫名耳熟，安迦想了想，齐玉，那不是左雁骗他时给连世初安的名字吗？“不行！”

　　周国同意和亲的消息快马加鞭传回，安迦呆坐半晌无言。赤璃王后和飞凌霜摸不清状况，互相看看也不做声。
　　“咳咳！”左雁无比刻意地干咳两声，端起杯子，“我就说嘛，有好日子过谁愿意打仗啊？”
　　安迦转头直勾勾看向他，问道：“你知道静怡公主吗？”
　　“咳！咳！”咽到一半的水差点给左雁呛死，咳了好半天顺不过气。
　　飞凌霜不屑地瞥他一眼，“怎么？这个公主就是你心上人？那玉是她送的？”
　　左雁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真不是！小姨娘别乱讲！连晴......静怡公主是贵妃所生，先皇的掌上明珠，无论身份、相貌和......个性，都与大王真真十分相配，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稀世良缘！”
　　“啊？我要有嫂子了？”飞凌霜才反应过来安迦为什么打听公主。
　　安迦目光闪烁，应道：“嗯。同意和亲，静怡公主嫁过来。”
　　“静怡公主......”飞凌霜嘴里念叨着，猛地转头看向左雁，眯起的眼中全是怀疑。
　　左雁抖抖挂在身上的水珠，极力辩解：“真跟我没关系！我向圣女起誓！”

　　辽人建国百余年，与周人联姻尚属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么大的事竟然让安迦刚继位就办成了，原先对他重文轻武颇有微词的部族老人们心中的偏见开始松动。议政会上，一个个对安迦不吝献上赞美，关于大婚仪式的安排也没有异议，安迦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议政会从来没开得如此顺畅，以至于重要事项部署完毕安迦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古尔库怎么没来？”
　　古尔库就是兰卓的叔父，大家都表示并不知情，兴许是病了？安迦本意不愿多做追究，他还乐得少一个挑刺的人，可回想似乎好几日不见兰卓和她儿子的踪影，察觉到不对劲，下令道：“速去带兰卓母子！”
　　不一会儿，护卫回来报告：兰卓母子不见了！不仅人不见了，帐中值钱的东西也不见了。
　　安迦当下明白了七七八八，古尔库怕是要反。碍于各部首领还在，强行镇定了心神，道：“去找古尔库，说兰卓母子失踪，问他是否知情。”

　　“古尔库在打什么算盘？”
　　“古尔库不会老糊涂了吧？”
　　“对新王再不满意也不能......吧.....他对得起圣女吗？”
　　“唉，看新王如何应对吧！”
　　出了议事帐的大小首领们议论起古尔库风波，声声不落地传入了安迦的耳朵。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分辨更希望此事是误会一场明日就回归君臣和睦，还是更期待借平定古尔库叛乱之机树立威信。

　　可惜现实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前去质询古尔库的护卫并未带回兰卓母子，只带回了一纸檄文。不知道古尔库这个粗人请谁代笔洋洋洒洒写了满一篇，大意为我大辽世代铁血不屈，此代不幸出了懦弱一王，竟卑躬屈膝向周狗献媚请求和亲，实辱没祖宗英名。古尔库率部族揭竿而起，期有识之士加入，推举有骨气、能与周狗抗争到底的英雄为王。
　　檄文专挑安迦软肋一戳一个准，让他看得怒火中烧又无法反驳。
　　达力挺身而出为他发声道：“大王，不必在意什么狗屁檄文，全是胡说八道！古尔库早就图谋不轨，和亲之事只是他强扯出来的幌子罢了！请大王准许切达出战，保证踏平叛乱一族！”
　　“达力，大王还没说话你就着急往前冲，什么意思？难道想证明你才是古尔库说的那种英雄？”有人阴阳怪气地质疑达力，眼神还不住地看向安迦。
　　其实对安迦继位心有不甘的大有人在，但谁都不至于走到叛乱那一步。现在古尔库开了头，他们立刻见风使舵。
　　“是啊，古尔库点明嫌大王无能只会和亲，你还替大王出头，这不是坐实了古尔库的主张？”
　　达力一片热心却把安迦拉下水，急得拔出腰间弯刀，指着冷言冷语的人，“你们少放屁！大王的本事轮得到你们在这碎嘴？小心我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哎呦......”
　　“别吵了！”安迦发话，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但沉默的氛围更凸显他进退两难的尴尬。

　　飞凌霜也没了主意，下意识转身看向她的囚奴。左雁与她对视一眼，朝她点点头，站了出来，“我觉得那位首领大人说得对！大王理应为自己正名，让达力首领出头确实不像话！”
　　“你......”飞凌霜难以置信，这人胳膊肘朝哪儿拐呢？
　　“哈哈，一个小囚奴都有如此见解......”
　　“但是！”那人以为遇到了同道中人，左雁不等他说完就大声打断，同时看了眼安迦，“大王乃一国之主，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会小小的古尔库叛乱？更何况，杀鸡焉用牛刀？本人作为大王的小囚奴，自愿代大王出战，各位以为如何？”
　　“你谁啊？”
　　诸首领只觉得眼前小囚奴请战太过荒谬，比达力为安迦出头还荒谬百倍。
　　讥笑与轻蔑，左雁甘之若素，淡然地问安迦：“大王，我是谁？”
　　他是谁？不能是左雁，也不能是齐玉。安迦舌头打了结，顺了好一会儿才说：“此人出身圣女的萨亚部落，自小沦为囚奴，无名无姓......”
　　左雁重重点头，“对，大家可以叫我萨亚。我虽是囚奴，幸得大王垂怜，于闲暇时教我武功与兵法。虽只习得大王本事的皮毛，但对付逆贼古尔库应该绰绰有余。”
　　......这话不管知道他底细的还是不认识他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你也太能吹牛了吧？”不认识他的人先忍不住了。
　　左雁表情夸张，反问道：“你这话是在瞧不起谁？”
　　“我......”
　　“要是不信，可以来试试，兵法咱们战场上见真章，武功可以就地比划比划。”左雁看着跃跃欲试的人，“谁想试试？”
　　达力假装耳朵痒，一边抠耳朵一边转到背对左雁的位置，心说“我不想。”看到他旁边的胡略部族首领气势汹汹走了出去，他心里竟有点幸灾乐祸的期待......

　　左雁来了这么久，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陪飞凌霜练武。飞凌霜的武艺有目共睹地增进了，左雁却在暗地里将寒玉奇教过他的功法练到炉火纯青。
　　这次，他完全隐藏了中原武功，只用辽国功夫套路将“想试试”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人，两人，三人......第三人倒地后，再没人想出来试试了。左雁装作意外地扬起双手感叹：“哇，原来大王教我的武功这么厉害！”
　　除了安迦、飞凌霜和达力，其他人都懵了，原来他们一直低估了安迦，同时庆幸没有草率地站到他的对立面。“大王威武！大王必然旗开得胜！”
　　待人都走了，安迦想对左雁说两句好话，感谢他为自己解围。左雁不等他开口就特别不见外地拍拍他的胳膊，“不用谢，一家人，应该的。对了，我没有兵器呢，赶紧给我打一把刀！”

　　将静怡公主风风光光地送出都城后，太后和皇上一直牵挂着她，虽有吴子林全程护送，仍时时惦记她的行程。
　　这天傍晚，太后又到皇上寝殿，询问送亲队伍行进到了何处，公主好不好。
　　皇上请太后坐下，让小福子上茶，道：“上午接幽州来报，晴儿在幽州停下了。本来可以前往辽国，可辽人突生叛乱，为安全起见，安迦要亲自来接，算起来明天应该就到幽州城外了。”
　　太后无心喝茶，问：“叛乱？那安迦还有空来接晴儿？”
　　“古尔库叛乱，有切达站在安迦一边，想必闹不出什么大乱子。”皇上手里关于辽国的情报没有断过。
　　“哦？如此看来，这个安迦颇得民心？”
　　皇上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不好说。朕原以为如果辽国内战起事的该是切达，可没想到切达却义无反顾地支持安迦，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太后终于端起茶杯，尝了一口，“不管怎么样，希望晴儿平安抵达才好。”
　　“母后宽心，朕会关注此事，一有消息就告诉母后。”

　　几日后，吴阒带着辽国战报匆匆赶到寝殿，“皇上，古尔库不行了，安迦方面以碾压之势大获全胜。”
　　皇上正在写字，闻言头也没抬，示意小福子继续研墨，“哦？古尔库一族战力这么弱？”
　　吴阒上前两步，“他们虽比不上切达人，但绝对算得上骁勇善战，但安迦不知从哪里找来个面具将军，不仅用兵如神，其人更是武功高强，杀得他们闻风丧胆。”
　　“面具将军？”
　　“对，”吴阒照着战报念道，“听说那面具将军神秘莫测、狠辣至极，凡出手必致命。武器是一把不寻常的刀——刀身窄薄平直，银光闪闪，仅刀尖处上翘，且有六寸长的反刃，比普通战刀犹为轻巧锐利，‘挡得住人，挡不住刀’。因刀形酷似大雁翎羽，人称‘雁翎刀’。”
　　皇上提着笔的手僵住，“是他，朕要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