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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   “好。那我问你,脸上的疤怎么来的?你们那的皇子不都在皇宫中百般呵护着长大,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伤痕?”
      这个问题有人问过。
      “这个么,”左雁淡定地摸了摸右脸伤疤处,笑着看向比他还紧张的世初,“小时候打架留下的。”
      安迦更想不通,“竟然有人敢和你打架?”
      “有啊,我二哥,贵妃的长子。世子可曾听说过温贵妃?”
      “当然。周朝最受宠爱的女人,弟弟温强现任右金吾卫将军。”安迦脱口而出后有些后悔,咱俩谁审谁?
      左雁点头,说:“没错。她的长子就敢向嫡皇子动手,要不是当时有人拦着,疤可能不止一道呢。”

      儿时跟着吴子林练武的记忆悄然浮现。世初记得二皇子的确处处找他麻烦,他们也结结实实打过一架,当时是和他差不多高的左雁拦在了身前,挡住了挥来的拳头.......

      “哦?怎么说?”安迦的好奇心让左雁言之凿凿的样子撩拨得无处安放。
      “自古皇家避不开的争夺——皇位,世子应该也深有体会。虽身为嫡子,外祖家世显赫,怎奈何多年来帝后关系冷淡,温贵妃圣宠如一,所以太子之争中反倒占了下风。这一点,我的侍卫没提到吧?”
      安迦的视线扫到世初,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猜得不错,他虽问了不少问题,但都浮于表面,对在太子身边待了些时日的人来说作答并非难事。
      既然他不置可否,左雁心中有了底,知道话已戳中安迦,继续道:“温贵妃与其弟温强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要是世子愿意听,今日我就豁出脸面自曝家丑了。”
      “言重了,洗耳恭听。”
      “世子应该有所耳闻,之前的太子并不是我,而是大皇子,可惜......”
      安迦脸色突变,“怎会不知道!那位太子大婚昭告天下,我们好心遣使臣送去贺礼,没想到被你们嫁祸了杀太子的罪名!若没那回事,这场仗根本打不起来!”
      “世子息怒,谋害先太子并嫁祸你们的正是温强。”左雁不慌不忙地抖出猛料,眼神意味深长地飘向世初,“听我慢慢讲给你听。”

      温强野心勃勃,在储君未定时即对呼声最高的大皇子下手,借灵山春猎之机向大皇子的坐骑下毒。阴差阳错间大皇子安然无恙,反而皇上受到刺激册立太子。温强贼心不死,表面低调发展右金吾卫精英战力,实则处心积虑等待一举除掉太子将二皇子送入东宫的时机——他等来了国宴。国宴期间,皇上调动禁军统领吴子林儿子担任校尉的右金吾卫先锋营入宫加强守卫。可他哪里知道,温强早已在先锋营中安插了心腹。国宴当晚,里应外合,不仅重伤太子,还完美栽赃至辽使身上,可惜,新太子人选仍未让他得偿所愿。此时辽国起兵,右金吾卫也在征召之列,他便算计着如何在战事中谋害新太子......

      左雁把他关于温强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讲了出来。不只当轶闻讲给安迦解闷,更重要的是,把握最后的机会告诉世初他应许过的真相。早早晚晚,再晚就来不及了。
      而世初脑海中前夜模糊的碎片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生死之间听到的话真假难辨,而眼前人的陈述鲜活到不信不行。

      “既然温强此人险恶至极,太子为何还带他征战?”安迦设身处地对温强产生了憎恨。
      左雁说:“两害相权取其轻,眼皮底下看着总好过放虎归山。若留他在都城,左金吾卫调出,那恐怕前方还没开战都城就翻天了。是不是?”
      之前世初怀疑左雁真实身份的时候,左雁也在揣测他的想法。温强的所作所为就算不清楚细节,但凭他的才智肯定会猜出一两分。世初话不多,不代表他想得少。
      所以带温强出来的理由,我猜得对吗?
      世初面前没有水,只默默看了左雁一眼。

      安迦接着话茬道:“一卫将军而已,他真能掀起那么大的波澜?太子未免杯弓蛇影。”
      左雁笑了笑,话锋一转,“世子可听说过左江南?”
      安迦和世初的表情难得一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天底下有谁不知道他?辽人心中的第一仇敌!”
      原来爹这么招仇恨,左雁的情绪不见起伏,说:“不错,辽人之敌,周人......”忽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周人心中的左江南,大将军府早化为焦土,当下的人还记得他吗?
      “唯一的大将军。”世初补充了下半句。
      “当年辽使行刺皇上,从而牵扯到左江南全家,算是宫中秘闻吧。一把及时火烧得干干净净,世人也渐渐忘却了大将军的存在。”剖开深藏的伤口,左雁面容平静,“这么厉害的局就是温强设下的,信吗?”
      这次不等安迦反应,左雁加快语速,继续说:“当时温强任禁军副统领,将吴子林排挤得称病在家,独揽宫内守卫大权,勾结辽使,让他们携兵器进宫,演了行刺一出戏,只用几枚小小的精铁暗器就把祸水引到左江南身上。从此温强平步青云,也大大削弱了郭家势力,为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铺就坦途。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话音结束许久,安迦没说话,蹙着眉头一圈圈转动杯子。
      世初垂在身侧的右手攥拳,指甲死命抠着手心,不够痛,不够抵消心里的痛。因左雁杀了世昭而存在了一瞬的恨全转化为想马上杀了温强的怒。

      左雁相信他想表达的世初都明白了,不论接受与否、原谅与否,说清楚了就没有遗憾了。至于温强和他未露面的同谋,世初会处理吧。
      言归正传,左雁似乎是帐中唯一一个记得他来世子帐目的的,从容地对安迦说:“讲了这么多,世子信我了吧?那些隐秘的旧事哪怕是宫里的老人也只知道些边角料呢。世子若仍心存怀疑,我还有一样自证的东西。此物世间独一无二,若亮出来世子还不信,我就只能认命,听凭世子处置吧,累了。”
      安迦问:“什么东西?你们的传国玉玺?”
      “那东西我带身上还来投敌?江山双手奉上?世子真会说笑。”左雁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走到尴尬挤笑的安迦面前,拉开衣领,“是这个。”

      安迦定睛一看,也笑了,“太子殿下,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先前的不敬请见谅。”
      左雁整理好宽袍,摆摆手大度地说:“谅,都谅。其实都怪我这个侍卫,护主心切作出冲动之举,给世子平添困扰,还望您海涵啊!”
      一来一去扯平了。安迦体会出了周太子的话中话,感谢他给自己找了台阶,欣然接受,“彼此彼此。太子不妨先用早饭,过后再与我聊聊信的内容,有需要修正、改动的尽管说。”
      左雁走到世初那,拉起他的右手把人拉起来,抽出那封信,拍到四道深深指甲痕的手心,转身对安迦说:“世子的信虽有个别处于我看不太合情,但站在辽人的角度却十分合理,所以一字不改为好,让这位兄弟早些出发吧!”

      莽撞但护主心切,情有可原。不管世初愿不愿意,他的形象已固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何况左雁亮出了那块玉,安迦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认不出那宝物的价值?很多话想说,关于左雁在温强手下忍辱负重,关于误杀世昭,关于过去,关于渺茫如轻烟的以后......偏偏不能说,不会说。
      分别在即,世初望着左雁,想把心直接掏出来给他,那么无需语言他就能知晓自己的全部心意。
      左雁走近,微笑,风吹散了他鬓间的头发,几丝飘到脸上,意外地为凌厉增添了温柔。
      “一路平安。”
      世初鼻头猛地一酸,碍于护送或押送他的两个辽兵在侧,“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救你”等等一句都不能说。
      “后会有期。”
      左雁没接话,只是笑。
      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但明知做不到的我就不说了。抱歉这次不能回去找你,你也不要在原地等。断了念想,做个好皇帝,顺便帮左家报仇。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世初又望了左雁一眼,随辽兵策马而去。
      风声在耳边回响,害他听不见左雁的声音。经历了这么多才相认,不到一天就离别,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么?为什么一直在离别?等把你从辽军救出来,就再也不离别了。
      奔向金宁海大军的路上,蝎毒肆虐过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世初眼前不断出现左雁笑着说“一路平安”的样子,坚持啊连世初,他要你平安。
      辽兵送到荒原边缘处,为世初指了个方向就掉转回头,再往前走他们怕遭到周军不讲道理的误杀。
      世初抖出一块白布,掖在衣领里,随着马的奔跑,白布后半截飘舞在空中跃动。周军驻地的轮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远远地一队卫兵冲过来,大喊来者何人......
      “我是太子......”世初终于撑不住了,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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