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刀》五音缺仨

33、第 33 章

　　第二天一早，火长带着他未来的战友候选队伍向城北驻地开拔。
　　没料到齐玉小兄弟洗干净了脸，掸掉了衣服上的泥，赫然变身风姿卓立美少年。嘴边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走在队伍末尾，和同行者的画风明显不同，并且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白眼。火长心想，真不愧是逃荒出身，只要有吃有住就满足了，挺好。
　　途中，前一日就对齐玉入选颇有微词的人看不惯他散漫的样子，放慢脚步混到了队尾，朝他的眼中钉吆五喝六道：“嘿，听说你跑得快？”左雁正在欣赏道旁的青青麦苗，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在这人身上，“啊？”“啊什么啊？你说自己跑得快是吧？咱俩比比？”挑事者指着前面的山坡，“谁先跑到坡上就算谁赢，敢不敢？”周围好事的人停下来起哄：比比啊，看谁快！是不是不敢啊？听说你饭量不小，是不是吃多了跑不动啊哈哈哈......
　　左雁望了望小山坡，又看看那人，面色严肃起来，在旁人期待的注视下开口道：“跟你比什么啊？我跑得快是因为从前总被狗追，跟狗赛跑练出来的。你说跟你跑算怎么回事？别闹了。”挑战者本来一脸轻蔑地听他讲悲惨经历，听着听着咂摸出好像哪里不对，当下红了脸：“你说谁是狗？”左雁眼珠无辜地转动，身子一缩，委屈道：“我谁也没说啊！”“你......”那人气得揪起他的衣领，攥紧的拳头已在空中抡圆。
　　“住手！”火长发现了队尾的情况，及时骑马赶到，“私自斗殴者一律取消备选资格。你们在做什么？”起哄的人帮忙打圆场，“他们没打架，真没打架。”左雁拍了下挑战者的手，说：“松开啊，我就一身衣裳，拽坏了给我买新的！”那人反应过来，尴尬地松了手，转向火长低头等着领罚。“没打架，他想和我比谁跑得快，我早上吃多了跑不动。”左雁揉着肚子不着边际地解释。火长决定放他们一马，说：“没打就好。脚下都提点力气，将军在校场等着你们呢！谁再做与行军无关之事，立刻滚回家！”众人都紧张起来，加快脚步，一路上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右金吾卫的第一次募兵总选，也是推行募兵制后十二卫的首次选录新兵。除了将军温强亲自到场，朝廷特派兵部尚书郭元堇前来观摩，美其名曰“为十一卫借鉴经验”。
　　温强心里恨得直痒痒，左金吾卫兵强马壮，需要募兵吗？借鉴个锤子经验！他根本不把郭元堇放在眼里，何况还带来了六皇子、八皇子，忍不出嘲笑道：“郭大人，校场上刀剑无眼，您可要把孩子们看好了啊！特别是六殿下，腿伤好利索了吗？射箭场你最好绕着走，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跑不及就不好了！”
　　郭元堇颔首微笑，手在背后摆了两下，说：“温将军说的是，我定会尽心照顾好两位殿下。将军不必分心，专注新兵募选就好。”
　　“那是自然。”温强跃身上马，望着校场西边逐渐集结成形的方阵，“今天就请诸位开眼，看看我们堂堂右金吾卫的新兵资质！”话毕扬长而去。
　　世新把脚下的沙土地刨出一个坑，内疚地赔罪道：“六哥，我舅舅他就是这么惹人厌，大老粗一个，讲话不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
　　“无妨。”世初开口，语气温和，“我们也过去吧。”

　　都城及周边各地通过初选的共计一千余人，排成三十列，远看颇有气势。东岭镇的几十号人到得稍晚，排在了方阵的倒数第二、三排。对齐站好后，少年们对广阔的校场充满了憧憬，想象着自己在其中纵马驰骋的样子。左雁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场地上，面容沉静。
　　右金吾卫三百人团的士兵身穿暗红、藏蓝为主色调的新军服，绕场散开，以身体为场地划分的标记。动作齐整利落，落位后站如劲松。两面藏蓝底色上书暗红色“右金吾卫”大字的旗帜在方阵前方的空地上竖起，随风飘扬。温强刻意等了等郭元堇他们，骑马到两面大旗中央的位置停下，扫视着方阵队伍。
　　“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响起，队伍中的窃窃私语之声戛然而止，众人肃穆。温强满意地点点头，大声说：“今日，是我右金吾卫首次募兵选拔。我是温强，右金吾卫将军。若是今日通过了选拔，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兵、我的兄弟。听我的话，我定不会亏待兄弟。这几位分别是兵部尚书郭元堇大人、六皇子殿下和八皇子殿下，他们今天在这代表了皇上和朝廷对我们的重视，明白吗？总之一句话，今天的原则就是优中选优，希望你们中有大周军队需要的人才，不要让我失望。”

　　温强训话结束，校尉上场，宣布了选拔的三个环节。
　　首先是身长与力气。校场中央竖着十根高七尺整的竹杆，新兵们按队列依次到杆前比量。身长低于七尺者留在校场西边，高于者继续向东测试力气。能将铜鼎抱起者晋级，否则留在原地。
　　第二项，射术。每人三支箭，射中靶心计作十环，依次向外递减，脱靶无成绩。总成绩不低于二十二环者晋级。
　　校场最东边是将军审核环节，无固定标准，考核项目不定。简而言之，全看温强心情。最终选拔结果取决于由西向东的位置，站在最东边的人无疑就是最出色的优中之优。

　　宣布完毕后，千余位少年组成的方队炸开了锅。特别是身高不足者欲哭无泪，怎么上来就戳人短处呢？
　　左雁此刻的困扰却是如何避开世初。他本就身长傲人，没有八尺也差不了多少。队伍一列列走过，他怕过于显眼，于是弯着膝盖，降到和旁人不相上下的高度，脸侧向另外一面，顺利走到了第九根七尺杆前面。站直，超出一大截。登记的士兵记下了“齐玉”，让他往东走。
　　大铜鼎一人环抱难以合围。身长者蹲下、抱鼎再起身，比七尺以下者需要更强的臂力和腰力。有人空有身高，鼎没抱起来还闪到腰，由士兵架到一边垂头丧气地休息。
　　左雁到鼎前站定，气沉丹田，双脚分开，马步扎稳，抱紧鼎身，运气，轻松站起。登记的士兵举起手，高喊：“通过！”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左雁立刻抱着铜鼎转了半圈，背对那几位观摩人士。士兵张大嘴巴，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你......你放下啊！”才意识到铜鼎尚在怀中，左雁摆出五官扭曲的表情，“费力”把鼎放下，险些砸到脚上，又朝那士兵弯腰道谢：“谢谢军爷，我叫齐玉，谢谢啊！”士兵拍拍自己的脸，怀疑刚才真见鬼了。

　　一边往东边射箭场走，左雁一边瞄着世初和郭元堇的动向。发现他们仍停留在铜鼎那边，稍稍安心，走到了离他们最远的一处靶前。正有人在射箭，左雁便在后面等。
　　“正中红心，十环！”报靶声音响亮，几乎吸引了靶场所有人的注意。成绩左雁是前面少年的。少年的身高、年纪都与他相仿，不过面色较深，五官刚毅，身材更为强壮，隔着单衣都能看出虬结的肌肉轮廓，一看就是长期练武之人。“九环！三箭共计二十七环！”肌肉少年射术精湛，旁边的人听到了成绩都纷纷鼓掌赞叹。这也提醒了左雁，太出挑就会引人注意，引来不该引的人。
　　轮到左雁时，他先报了名字，在士兵示意后拉弓搭箭。瞄靶，蓄力，继续瞄，瞄......士兵没见过瞄这么久的，催促他：“快点！后面人等着呢！”嗖！左雁的第一支箭飞了出去。“五环！”
　　哈哈哈哈。由于和前面少年的反差太大，后面排队的人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左雁念叨着：“哎，怎么偏了呢，我瞄正了啊。”登记的士兵不忍直视，建议道：“不用瞄那么久！”“长官，让那边的长官小心点，看他这样没准下一箭就脱靶了哈哈哈......”左雁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要和他比跑得快那人，都是东岭镇出来的，何必呢？摇摇头转回来准备他的第二箭。
　　拉弓搭箭，瞄准，嗖！“七环！”
　　士兵好心安慰左雁：“不错，按我说的没错吧？进步了！”左雁虚心地点头，身后又响起风凉话“进步有什么用，两箭才射出十二环，除非下一箭十环，不然就淘汰吧！你们说，就他，饭桶，十环可能吗？”士兵投来同情的眼神，左雁勾起嘴角，拿起了第三支箭。
　　这次的瞄靶时间比第二箭长了点，士兵刚要提醒他，“嗖”一声飞箭离弦，正扎在靶中央的红心上。箭头不只把红心扎破，甚至穿透了草编的靶面。“穿透红心！十环！三箭共计二十二环！”
　　士兵比射箭的人还高兴，“齐玉，通过！恭喜你！”左雁长舒一口气，放下弓，转头对着刚才看衰他的人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