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刀》五音缺仨

34、第 34 章

　　各处的初选负责人聚集在校场东侧，准备随时应对自己招上来的人选问题。在他们身前，右金吾卫将军温强翻看着名册，不时抬头审视闯到最后一关的近百名少年，和校尉交待了几句后，径自坐到桌后。校尉按照名册顺序点名，叫到名字的人出列上前。温强或问问他家中情况，或让他和士兵过两招，或者只端详一会儿，最后会告诉他站在哪一边。
　　最先点到的二十人中，经过将军的随心考核，两边各站一半。西边的难掩沮丧，东边的神采飞扬。

　　左雁依旧排在队列的后排角落，竭尽全力低调。看到郭元堇、世初他们不在此处，他既盼望着快点叫到“齐玉”，又觉得晚一点也好。早一点分了边，至少可以借着队伍蒙混过关。晚一点，等他们离开校场再点到，最好不过。总之，不要在他们在场时正好被点出去和温强面对面就行。想着想着，那三人就遛遛达达朝温强走过来了。左雁不禁拍脑门，怎么怕什么来什么，这么灵吗？
　　更灵的是，校尉喊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齐玉！”无人应声。“齐玉！记错了吗？不在？”校尉疑惑。在东岭镇征兵的火长向队伍后面张望。
　　左雁眼见着世初他们离这边越来越近，心一横闭着眼冲了出去，“在在在！在这！”
　　火长松了口气，可温强大不乐意了，黑着脸道：“为何才应答？你聋吗？我们右金吾卫不招聋子......”
　　“不是，我想上茅厕！”左雁余光瞟着走近的那几人，忽然低头弓身捂着肚子喊，“哎呀，肚子疼！憋不住了！”
　　温强捂着鼻子向后躲，不停摆手，“快去快去！”
　　“我带他去吧。”火长站出来拉着左雁往校场东边走。左雁还在催：“憋不住了，快点，快快快！”两人在众人鄙夷的目送下一溜烟跑走了。
　　“什么人啊？他招来的？”温强带着火气问校尉。校尉赔笑脸说好像是的，人有三急，年纪小都难免的。

　　郭元堇、世初和世新看到两个人慌慌张张跑出校场，只觉蹊跷，便问温强怎么回事。温强不想多提，轻蔑地说：“可能是个傻子。下一个。”
　　“吴......吴......”校尉抱着名册的手开始颤抖，吴了半天没有吴出来。温强怒气飙升，“吴什么？你倒是念哪！”“这个......”校尉把名册送到温强眼前，吴阒，温强也不认识后面那个字，一把推开，“让你念，给我看什么看！”郭元堇笑眯眯主动开口：“让我看看......吴阒，音同‘趣’。”
　　校尉跟着念了一遍，恢复了底气，大声喊：“吴阒！”
　　温强听了眉头皱起，无趣？怎么有人取这么无趣的名字？
　　吴阒本人走出来后，并不无趣。他就是那个射箭时排在左雁前面的二十七环少年，身形、样貌、成绩，在这百来人中皆可算拔尖，最特别的是身上自带一股兵营之气，似乎和军队天生有缘。
　　人倒是有趣。温强什么问题都没提，直接让吴阒站到了东边。郭元堇欣慰一笑，小声对世初说：“吴统领的小儿子。”“哦？”世初又多看了吴阒两眼，在他眉眼间找吴子林的影子。

　　郭元堇仔细打量了分了边和等待最终考核的少年们，走到温强前面，说：“温将军这里果然人才济济，今日大开眼界。若其他十一卫都能效仿，得此等优良兵源，我大周何惧辽兵之患？”
　　几句恭维话吹捧得温强浑身熨帖，顺着他的话不客气地说：“就算他们效仿，恐怕兵源层级也不如右金吾卫。因为优中之优都在我这里了。所以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对不对郭尚书？”
　　世新咧着嘴，纵然是亲舅舅，可温强的嘴脸还是让他反感。见过大风大浪的郭元堇不同，保持着一贯风度附和道：“温将军所言有理。我和两位殿下先行回去向皇上秉明今日盛景，不打扰了。”温强起身意思一下，“行，恕不远送，有空常来！”

　　茅厕这边，火长在外面语重心长地说：“齐玉啊，你资质好，前途无量，但是心性一定要收收，不然在军营中很难坚持下去。”左雁听得心头一暖，隔着门问：“火长你会照应我吗？”“我哪有那个资格？”火长自嘲道，“费这么大周折选出来的精英，怎么会让我一个小火长带。所以你才要谨言慎行，知道吗？这里讲究军纪，做什么都要按规矩来，最忌讳任性妄为。”一个流浪孩子，能在军中落脚意味着下半辈子有了着落。要是因为自由散漫被赶了出去，火长想想都觉得可惜。
　　左雁系好腰带，从门后探出脑袋，“火长，谢谢你，我会记住的。”火长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好好干，相信你很快会出头。欸，你怎么不出来？看什么呢？”看世初他们还在不在。看到三人已经沿着校场边向外走，左雁拽平了衣襟，“出来了。”

　　两人并排跑回校场中，校尉注意到了他们，提醒温强：“方才那个齐玉，回来了。”温强的手指在桌上敲打着，冷冷地说：“回来做什么？他已经淘汰了。”
　　“啊？”左雁睁大眼睛，纯真无辜的眼神依次投向温强、校尉和火长，又无比向往地望向东边的队伍。作为一手把齐玉带到这里的人，火长不忍心看到这种结果，壮着胆子为他求情：“将军，齐玉对规矩礼仪生疏，但资质过人。好比璞玉一块，只要稍加打磨，定会令人刮目相看！求将军给他一个机会！”
　　左雁跟着单膝跪下，模仿火长向温强行武将礼的姿势，“求将军给我一个机会！”
　　笨拙的样子让温强忍俊不禁，“齐玉是吧？起来，让我看看。”左雁站起，抬头，走到温强前面，与他隔桌对视。温强莫名一怔，哪里来的似曾相识之感？左雁捕捉到了对方情绪的异样，在目光中添加了几分无知懵懂，同时勾起手指挠了挠右脸侧的疤痕。
　　“怎么弄的？”温强眼神指向他的疤。
　　左雁放下手，坦荡回答：“狼爪子刮到了。”
　　不知怎的，温强又笑了，“想留下吗？”
　　“太想了，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昨晚和今早吃得有点撑，所以才......以后我一定只吃八分饱，不乱上茅房......”
　　“行了！”温强嫌弃地制止了关于*屎*尿*屁的言论，“这里是右金吾卫，坐镇天子脚下，守护百姓安宁，不是你混吃混喝的地方！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左雁喉结滚动，眼帘垂下，“什么都没有，只剩我一个了。”
　　在场的人一阵唏嘘，温强一时语塞，“呃......”校尉见状，硬着头皮上前解围道：“将军，此子能一路过关到这一步，足以证明其实力不俗。要是真赶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后面募兵的那十卫？况且他身世凄苦，以后咱们这儿不就是他的家了吗？”“对！这儿就是我家！”左雁猛点头。
　　家不家的归属感不重要，不能便宜竞争对手才是温强所在意的。罢了，他摆摆手。校尉推了把左雁，“愣着干嘛？将军让你站到那边去呢！”
　　左雁脸上乐开了花，江湖气十足地抱拳，“谢将军！”蹦跶着跑到了东边，站在吴阒身旁。
　　温强：......我的意思是让你留下，谁说让你站到那边了？自认和野小子掰扯不休有失身份，爱哪边哪边吧。

　　通过严格且严肃（有待商榷）的选拔，遵循优中选优的原则，最终五十一名少年站在了最东方，合成一队，命名为先锋营。三百人团打散，择最精锐编入先锋营，用意不言而喻。其他人分成四个团，按成绩整编吸纳站在校场其他地方的少年们。温强的原话是“连齐玉这样的都留下了，别人也不好淘汰，再不济组个伙夫团呗。”

　　先锋营新兵由校尉带着去营地。等待他们的是两大间兵舍，大通铺上整齐摆着深蓝色的被褥和红蓝军服。校尉还未出声，大家都只是好奇地看看，左雁已经上手感受被褥的触感，“真软和！是新的吧？”校尉苦笑了一下，说：“都是新的，先锋营今后是咱们的精锐，你们吃、穿、用的都会是最好的。自己选一下铺位吧，然后换上军服出来集合，我在外面等你们。动作麻利点！”
　　“是！”新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左雁摸过的紧挨门口的那床被子自然就是他的了，其他人散开找铺位，尽量远离他。目前的形势已超乎左雁的预估，不就是饭量大点吗？有这么讨人嫌？都不挨着我，我一人睡两个人的地方，不要太舒服。
　　“我睡你旁边行吗？我叫吴阒。”
　　左雁认出黑脸健壮少年是那位箭术不错的，点点头说：“当然了，我叫齐玉，幸会啊！”
　　“嗯。”不知是吴阒话少还是不想搭理他，只应了一声。
　　“咱们的军服和他们的不一样！”有人抖开了叠好的军服，准备换衣服，发现了特别之处。
　　为了凸显先锋营的地位，军服的确不同。普通军服深红为底色，布甲、裤子都是藏蓝色，配以深红色束腰和腰带。先锋营军服则几乎全是深红色，只有束腰和腰带是藏蓝色的。
　　优越感从衣服即开始体现，少年们欣喜地开始更衣。都是男孩子，没什么避讳，各自转身朝向铺位，直接脱脱穿穿。旁边的人看到吴阒宽厚结实的胸膛，不由赞叹出声：“哇，兄弟你怎么练的？”上衣脱到一半的左雁也转过去看，确实厉害。
　　“欸，齐玉也不错啊！”
　　“呵呵，还行。”左雁客气一声，脱掉了上衣。
　　夸他的人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窜到他旁边，“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