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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将军府没了,大将军呢?
      朝堂之上,众人惊愕,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满是不解和探究。想找与左江南关系最亲密的郭信打听一番,发现郭信竟然没来上朝,甚至连他的儿子郭元堇也不在。难道一夜之间变天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迷茫。李旬超然而立,对周围的议论毫无兴趣。肩上绑着绷带的温强一步三摇地过去和他打招呼,“李兄!早啊!”李旬剜了他一眼,身体转到另一侧,刻意与其保持距离。温强念叨着“至于么”,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遭到白眼的贵妃弟弟竟然没有恼羞成怒,真的是变天了。

      在大臣们心中愈发忐忑之时,皇上出现了。一日不见,他的面容略显憔悴,但随后进来的吴子林更憔悴,双眼通红,脚步沉重。
      皇上坐下却并未开口,大公公上前代为宣布:
      昨夜,镇国大将军府邸失火,大将军全家丧身火海,实乃天妒英才。大周痛失栋梁,朕失手足,沉痛不已。
      丞相郭信悲伤难以自持,辞官休养。
      礼部尚书李旬接任丞相,副将金宁海暂时代管军中事务,以保政务平顺,军心稳定。
      散朝。

      “殿下,殿下,不好了!”王三保急冲冲吼着跑进芝兰宫院子。
      少见王三保如此不稳重,世初预感不好,连忙从书房迎出来,“怎么样了?”
      “我……我听下朝的大臣们议论,”王三保气喘吁吁,“说……说将军府烧没了!昨夜的火光就是将军府……”
      世初抓住他的肩膀,关切问道:“将军呢?姨娘呢?”
      王三保眼皮耷拉下来,看着地面说:“都没了……”
      “……怎么会?不是说吴子林带了禁军去吗?禁军没有帮忙救火救人?!”脑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在将军府过年、上元节的场景,世初突然感到胸口憋闷透不过气。
      王三保扶住他,思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便狠心说:“救了,但火势太猛,不仅将军夫妇没救出来,就连……连……”
      世初看着他,“连什么?”
      “连左公子也没救出来。”只有闭着眼睛才能说出这句话,王三保实在不敢想象世初听到后会怎么样。
      世初探寻地盯着王三保的眼睛,声音极冷:“不可能,明明把左雁送走了,我亲自送的。他怎么可能在将军府?”
      “是送走了没错,可他又跑回来了。看见火就往府里冲,禁军拦都拦不住……”说着说着,王三保的眼泪流了出来,“殿下,您节哀啊!”

      世初甩开他,径直走回书房,坐到桌前拿起翻开的书继续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王三保追进来,“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左雁也没事。禁军认错人了。他答应我会活下去的,过一阵子就会回来找我了。”世初头也不抬,目光定在书上,只是久久没有翻页。
      王三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敢再打扰他,只好去请皇后。

      皇后寸步不离地守了世初整整两天。
      两天里,世初像平时一样吃饭、读书、写字,没有提起左家的事。仿佛左雁真的只是回家了,和从前一样,过不了几天就会雀跃而归,还拎了好多他爱吃的点心。
      王三保心里没底,除非世初有事喊他,不敢和世初搭话。他悄悄问皇后:“娘娘,殿下他?”皇后只摇头叹息。

      第三天,一场大雪毫无征兆地降临了。第一场雪来得意外地早,人们措手不及。
      世初听到外面宫女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走到院中树下,抬头望着灰褐的枝杈渐渐变成白色。伸出手,雪花飘落在掌心,化为冰凉一汪水。
      王三保取了件披风出来,“殿下,小心着凉。”披风还未沾世初身,他突然跑了起来,跑出了芝兰宫。王三保一边追一边喊:“殿下!殿下等等!娘娘!殿下跑了!”

      世初跑得飞快,一路跑进了朝堂,把大臣们吓了一跳,纷纷自觉退后让出一条路。跑到堂前停下,头上、身上沾着雪,靴子已经半湿了。
      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皇上忙问:“皇儿怎么了?”
      世初跪下,怔怔地说:“父皇,请准儿臣出宫。”
      “出宫做什么?”
      “去将军府。”
      众臣哗然。皇上冷冰冰扫视一圈,朝堂内安静下来。
      “将军府已经没了,不用去了。”皇上说。
      世初表情平静,“左雁说过,如果走散了就在原地等他,他会回来找我的。”
      皇上冷酷得不近人情:“不会了,左江南一家都死了。”
      世初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抬头问:“怎么死的?”
      “大火烧死的。”皇上有意避开底下一些人的好奇目光。
      世初不依不饶,仿佛看透了他的父皇:“真的吗?”
      皇上不耐烦道:“当然是真的,来人,把他拖下去看好了,不准出宫!”

      皇后从殿外跑进来,推开架起世初的侍卫,凛然发问:“皇上说的话,您自己信吗?”
      皇上大怒,“皇后,你不要太放肆!”
      “呵,”皇后拉着世初直接朝殿外走,甩下一句,“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放肆。”
      “你……”皇上气得说不出话。
      自那日起,皇上禁止六皇子私自出宫,与将军府有关的一切话题都成了不可说的禁忌。一场大雪不仅粉饰了尘世污浊,更将真相深深埋葬。

      吴子林托人送进芝兰宫一个物件,一块烧变形的金属,勉强认得上面一个“行”字。
      世初捧着这块再熟悉不过的通行令牌,如同世间至宝般小心地反复摩挲,紧紧贴在胸口,恨不能把它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倒在雪中,放声大哭。
      哭声凄厉决绝,似乎打破了时空障碍穿透进宫里每个人心中。皇上听得心悸,挥挥手,“罢了。”

      解了禁足的世初还没来得及出宫就一病不起。高烧昏迷,任凭在耳边怎么唤都不应,全靠强灌汤药撑着。太医说准是下雪那天受了寒,烧退了就无大碍了。
      屋内火炉烧得很旺,时不时噼啪作响。皇后支走了太医和侍奉的人,搬了个凳子坐在世初床边,轻声细语地述说。
      “在相府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和哥哥、小萱儿一起,做什么都有意思。直到有一天,父亲说太子向我提亲。我原以为只是一段政治联姻而已,没想到却是抢了小萱儿的位子。那一年,在左将军的庆功宴上,你父皇喝醉了,告诉我他对小萱儿一见钟情的事。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做了傻事……谁想到你就大病一场?母亲劝我,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我的初儿啊,比谁都懂事,只是不说,全闷在自己心里。左家没了,我也难受,但我们得好好活着,为他们讨一个公道,是不是?若有心为左雁、为左家做点什么,那就醒来,我把那天在宫中发生的事全告诉你……”

      一滴泪珠顺着世初的眼角流下,滑落到鬓发处。皇后不再说话,只替他拭去了泪水。
      世初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天花,呢喃道:“我懂得得太晚了,我恨自己。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同他在一起时,心里踏实;见不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恨不得把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母后,我想把我的命给他,可是太迟了……”

      雪后的山中分外寂静,只听得见柴火燃烧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左雁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生离死别,痛彻心扉。他想马上醒来,从梦魇中解脱,又怕醒来后发现那不是梦,只会落入更黑暗的世界。纠结,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醒来了。
      坚硬的床铺,简陋的木屋,温暖的炉火,立于窗前的韩伯。“嘶——”左雁撑着坐起来,眉间冷不防传来刺痛,伸手去摸,摸到了额间缠着的布带。
      “小心点。”听到他这边的动静,韩伯过来扶他坐好,“你终于醒了。”
      左雁看着他,问:“这是哪里?”
      韩伯坐到床尾处,说:“从前你娘跟着师父在山里修行的落脚处,我每年都来修整。”
      沉默。两人都不想提起几天前的事,可任凭回忆如刀刺骨,终究还是要面对。
      左雁调用了所有勇气,“我爹娘……”
      “等你完全康复了,我就带你离开。”韩伯打断他。
      “去哪里?”左雁问。
      韩伯望了眼窗外,说:“不知道。总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左雁没说话,紧闭的双唇微微颤抖。
      韩伯了解他的脾性,“这也是将军的遗愿。”

      颤抖的嘴唇微张,左雁含着眼泪问:“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韩伯一五一十相告,从那天早上吴子林来府里领人,到左江南抱着没有气息的郭萱回来,他去找郭元堇了解到的所有残酷事实摊开在左雁面前。
      左雁的指甲扣进了粗糙的床板中,问:“那我娘真是辽人吗?”
      韩伯看着他,说:“是,是世子的女儿,师父也是国师,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左雁眯起眼睛,“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世子的护卫,当年奉命保护世子夫妇到这里避难。世子妃诞下公主后,辽国传来消息,二王子宣称世子已死,有意篡位。世子夫妇只能快马加鞭赶回去,途中遭遇了二王子的截杀。情急之中,世子妃让我护着公主走……那么小的孩子,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送给穷人家又怕她吃苦,就放在了相府门口……”

      “所以刺杀皇上的辽人刺客是你勾结的?”左雁不客气地质问。
      韩伯直视他的怀疑,说:“不是。当时世子夫妇生死未卜,我根本不敢再与线人联系。后来世子妃忍辱嫁与二王子,做了皇后,才暗中遣国师来寻找公主下落。可有一天,国师突然消失了,我与辽最后的联系也断了。”
      左雁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韩伯苦笑,“我活着的使命就是保护世子、保护公主,在她身边守了三十多年,若是要害,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思考了片刻,左雁说:“你自己走吧,我不走。我要找到陷害父母之人,千刀万剐。”
      韩伯似乎松了口气,“公主不在了,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你若执意留下,我自然陪你一起。”
      “你不想回辽国找你的家人吗?”左雁又觉得眉间疼痛,“我额头怎么了?”
      韩伯上前解开他的布带,边动作边说:“自小在世子身边长大,我没有家人。预备给你改名换姓的,顺手把眉间的痣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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