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刀》五音缺仨

100、第一百章

　　“啊？”左雁没听懂似的，眼中甚至浮起罕有的迷茫。
　　啊什么啊，还要我怎么说？吴阒只当他矜持做做样子，自认贴心地不说破，“对，快去吧！”
　　飞凌霜从车上探身出来，对左雁嫣然一笑，说：“忙你的去吧，不必管我。”
　　吴阒立马跨前一步，把左雁推转了身，“放心吧，我替你送公主回驿馆，保证安全送到。快去，别让皇上等久了！”

　　桌上饭菜的热气渐渐散去，烈酒余温尚存，等的人仍未出现。房中火炉的暖意熏染得心怎么都静不下来，皇上索性来到院中，指望外面的寒冷能平息躁动。绕着几棵枝条积雪的树走了几圈，听到了门口有人进来，立刻转身背对大门，负手而立，平顺呼吸，凝神注意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近了，更近了，再近一点。皇上深吸一口气，“我好想你。”
　　“......皇上，是我......”
　　皇上转身见吴阒一脸欠揍的倒霉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来干什么？他呢？”
　　吴阒反倒莫名其妙，“还没来？明明在宫门前面转告他了！然后我就去送他们公主...... 他对宫里那么熟，按道理早该到了啊！哎呀！该不会是......”
　　“不会什么？说话痛快点！”皇上的怒气逐渐上升。
　　“该不会让卫兵当刺客抓起来了吧？皇上您别急，我去看看！您别急！”
　　“少废话，快去！”
　　“是！”吴阒低头往外溜，溜到一半想起件重要的事又跑回来，畏畏缩缩道，“皇上......”
　　皇上十分不耐烦，“又怎么了？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既然不情就别说了！”
　　“皇上......”
　　窝窝囊囊的吴阒实在与平时的他相去甚远，皇上心软道：“说说说！说完赶紧去找人！”
　　吴阒来了精神头：“欸！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等把人找回来，皇上能不能让他跟我打一场？”
　　皇上蹙眉，“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从前在先锋营，虽然骑射武艺样样都是我第一，但我总觉得齐玉也不差，想和他比试的心愿一直没能实现。后来知晓了他的身份，我爹非说那是他有意让着我，我不服......”
　　“听你爹的。”皇上冷漠打断道。
　　“皇上！您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大周御林军将军若真比不过别人，那军威何在？”
　　“不打紧。打不过他的人里面，你最厉害就够了。何况，他也不是别人。少胡思乱想，去把人给我找回来，否则明日起御林军军威就与你无关。”
　　皇上无比严肃，吴阒紧张得声音发抖，“是！那您进房等吧，外面太冷了！”

　　死盯吴阒出了院门，皇上连打几个喷嚏，察觉夜里的寒气已不知不觉侵入体内，叹息着回到房中，带上了房门又不甘心把打开留了条缝。房里炉火正旺，他到屏风后面脱下凉透的大氅，门口响起了始料未及的脚步声，听来鬼鬼祟祟。大氅向屏风上一甩，皇上边绕出来边没好气道：“没完了！朕贬了你信不......”
　　“好久不见，脾气见长。”
　　左雁挡在门口，冷风与热气在身后交织出缭绕的白雾，像书中的神仙出场，如梦似幻的。
　　皇上张嘴说不出话，一动不动望着几步开外的他。
　　左雁咬了下嘴唇，一时手脚不知该怎么放，干干地问：“不等别人了吧？门，我关上？”

　　不等他动作，皇上就突然受了刺激般双眼通红直冲过来，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撕扯。“喂！连世初？”左雁出于本能反抗，又怕伤到人，只好半挡半推想让世初冷静下来。可他的世初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依旧死死拽着衣领，像饿了一冬的猛兽撞见猎物，绝不放手。两人拉扯纠缠，接连碰倒了两个圆凳，皇上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向后摔去。电光火石间，左雁揽起他的腰，反方向发力，带着人一起摔到了床上，自己的腰结结实实硌在床沿上。
　　“疼！”
　　皇上并不理会，从床上滚起来撩腿跨坐在左雁身上。左雁本就揉腰顾不得防御，这一坐又压得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领口被扯开，露出脖颈和大片胸膛，以及当年他最宝贝的东西。白肤，红绳，碧玉，相映成辉。皇上眼里的暴躁消散，温柔地拉起左雁的衣领，又给他好好遮起来。
　　左雁明白了，笑着看压在他身上的人，“满意了？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皇上努力忍住笑意，幽怨道：“你怎么才来？”
　　“咳！吴阒撇下一句明月楼就走了，我在宫里那么久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你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来吗？好好的书院就书院嘛，叫什么‘明月楼’啊？看看，全是平房连二楼都没有，竟然叫明月楼！找得我真想把吴阒拎出来狠揍一顿！”
　　......皇上抿嘴欲言又止。
　　吴阒抬头从下巴往上观察皇上，左看看右看看，笑出声：“不会是我们皇上改的名吧？”
　　皇上：......

　　“皇——上！”
　　尴尬间，烦人鬼吴阒火急火燎闯了进来，被床上的景象吓到结巴，“皇上，刚......刚听到您这有......异响......您......没......没事吧？”
　　左雁歪头正要冲吴阒说话，皇上一把扯下床帘，除了左雁的腿，两人都挡住消失在吴阒眼前。
　　“滚！”皇上吼得比吴阒喊得还大声，“滚远点！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关门，滚！”
　　吴阒吓得大气不敢出，匆忙滚了出去，把门紧紧关好。

　　床上的小空间一下子清静了。左雁腰硌得难受，索性挪腿躺到床上，期间皇上只是稍稍动了动方便他动弹，待他躺好后又压了回去。
　　“你先下去，”左雁眸间柔情似水，话也说得酥酥麻麻，“我有好多话对你说。”
　　可皇上毕竟是皇上，没那么容易哄，“不下。”
　　“听话。”
　　“不！”
　　“下去！”
　　“答应我再不走了，我就下去。”
　　左雁吐出一口气，眼睛闭上又睁开，“别闹。”
　　皇上压低上半身，与左雁脸对脸：“君无戏言。再经历一次你离开，就真活不下去了。”
　　心里炸出漫天焰火，面上还要强装平静，左雁挑着嘴角顾左右而言他：“真不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左雁双手搂住皇上的腰，腰间猛然爆发一股力量，皇上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位置就已上下颠倒。
　　皇上懵懵望着覆在自己身上的人，眨了眨眼，瞬间变脸，“嘶——疼！”
　　“哪里疼？”
　　“你刚才哪疼？”
　　“腰。”
　　“腰疼！”
　　左雁笑得快贴到皇上脸上了，“我刚才硬磕在床沿上，你呢？就怕磕伤你，我手一直垫在你腰间，轻起轻落的，还喊疼？真疼吗？”
　　“不疼。”皇上侧身让左雁抽出手，同时双手手拢住他的脖子，双脚缠在他腰间，让他无法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清晰感受得到对方的气息。
　　“别走。若你愿意，就回来做大将军。将军府我都建好了，把韩伯接下山，让他安享晚年。若不愿意，待我将朝政料理好，就随你去游山玩水，再不管从前那些是非恩怨，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左雁，好不好？”
　　左雁抬起撑在皇上脸侧的左手，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柔地擦去他眼角的一滴泪，声音发涩：“世初啊，辽人在你朝中安插了奸细，你知道吗？”
　　皇上没有回答，但他脸上闪现的惊愕已经替他回答了。
　　左雁咬着下唇，凝视皇上的眼睛，恳切道：“你要是再陷入险境，我也没法活。等拔掉这根刺，我就回来，陪你四处逍遥。”
　　“所以就算我做了皇帝，也不过还是需要你来保护的废物。呵。”
　　皇上的话随眼泪一起砸到左雁心里，他的眼泪也忍不住直接滴落在皇上脸上，莫名让他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见面，一个哭得忘情，一个哄得费力。他用力眨眼憋回泪水，俯身在皇上的泪痕处落下一个轻吻，品尝到了咸涩与甘甜。趁着那人又一次惊愕的当口，调侃道：“你可不是废物，大周皇帝多威风啊！招蜂引蝶好有一套，连贵妃都有了。”
　　“她爹是李旬。”皇上认真解释。
　　“嗯？”
　　“温强死前供出他的幕后指使是李旬，包括郡主的事。”
　　左雁心中又是一震，原来世初一直没忘记替他报仇，眼睛又不争气地酸胀起来。
　　皇上胳膊用力，将左雁拉近到与他鼻尖碰鼻尖，“吃醋了？那我可要审一审你和辽国公主的关系！”
　　两人转移话题的套路都一模一样。
　　左雁双手捧住皇上的脸，坦荡荡直言：“嗯，吃醋了。”
　　皇上没料到他竟然承认，脸上顿时烧起来，想也知道肯定红透了，试图扭头隐藏这份窘迫，却被左雁识破，卡住他的脸不让动。
　　“让你审。明天随便审，今夜良辰美景，不如咱们先做点别的。”

　　一桌饭菜未动，酒已凉透，但红烛犹在，跃动的火焰摇曳出一室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