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卿还》陈木芽

4、上船

　　辛离不明白女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咽了咽口水，他看向曲琅，只觉得自己脸颊已经热了起来。
　　女子柳眉微微一扬，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蔑，却仍是笑道：“公子可要奴家为小公子选个年纪小些的姑娘？”
　　曲琅垂下双眸，轻轻将酒杯放到了桌上。
　　女子了然，微微颔首便退下了。
　　房中丝竹细细，歌声婉柔，落在辛离耳中，却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一般，飘飘忽忽的落不到实处。
　　尽力睁大双眼，辛离轻轻道：“曲琅。。。”
　　女子进门时，房内的乐声已经停了，那两名女子也已经被遣走，辛离被曲琅抱在怀中，两颊红扑扑的，显然是好梦正酣。曲琅双眉微蹙，却不似生气，倒有些一言难尽的纠结。
　　“公子。。。”女子有些惊讶。
　　曲琅抱着辛离，道：“你方才拿的是什么酒？”
　　女子愣了愣，道：“便是普通的桃花酿。”
　　曲琅无奈一笑，道：“一杯桃花酿。。。”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辛离便是被这一杯桃花酿给醉倒了。
　　曲琅抱着辛离起身，道：“安排间干净屋子吧。”
　　女子眼中闪过莫名神色，片刻后微微一笑，恭声道：“是。”
　　女子在前引路，曲琅怀抱着辛离在她身后，下了楼，便来到了玉人归后头的院子里，此时已是深夜，院子里景色便看不清楚了，但风中隐隐传来草木气息倒是清新淡爽，与前头的脂粉香气截然不同。
　　进了屋子，女子点亮桌上蜡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曲琅淡淡扫过一眼，女子微叹一口气，躬身退下。
　　辛离被放到了床上，仍是无知无觉，但双眉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曲琅忍不住失笑，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拂过，低声道：“倒是有趣。。。”
　　辛离这一夜睡得极是香甜，睁开眼时天色已然大亮，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没想到胳膊才伸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吓得他呼一下坐了起来。
　　曲琅打了个呵欠，放开了辛离的手，懒懒地支起了身子。
　　辛离双眼都瞪大了，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和曲琅躺在一张床上。
　　曲琅发丝散下，眉目间犹有睡意，比起平日里的俊美，此时的他更多了几丝慵懒魅惑。见辛离睁大了眼呆呆看着自己，曲琅低低一笑，道：“怎么，你难道忘了昨晚发生了何事？”
　　辛离愣愣重复道：“发生了何事？”
　　曲琅缓缓靠近辛离，距离近到只一低头便可贴上辛离脸颊，慢慢道：“昨天晚上。。。”见辛离的脸涨红了起来，忽而退开去哈哈一笑道，“我当真是第一次见到一杯酒便能醉倒的人，罢罢罢，以后可不敢乱给你喝酒了，还落得我担心了一夜，生怕你半夜闹起来。”
　　辛离在曲琅凑过来时便红了脸，此时见曲琅笑得开心，眨眨眼，才明白过来曲琅似乎是在戏弄自己，一时间脸更红了些，只是此时却是气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他。
　　曲琅见好就收，笑够了便掀被起身，道：“你先梳洗吧，我让人送午膳来。”这一觉醒来，时辰已经近午。
　　曲琅随便理了理衣衫便推门出去了，辛离撅了撅嘴，也乖乖起身，自然不会知道，踏出门槛时，曲琅便敛了面上笑意，若有所思的回身看着门板，片刻后才抬步离去。
　　等辛离洗漱完，门便被轻轻敲了敲，推门而入的却不是曲琅，而是昨晚的艳丽女子，正端了午膳进来。
　　只是她今日却并不盛妆，衣着也颇为清雅，将午膳搁到了桌上后便对着辛离一礼，道：“奴家贱名金鸣玉，是玉人归的老板，昨夜里不知小公子酒量，竟让小公子醉倒了，还请小公子恕罪。”
　　辛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本质上还是长于南疆山野的少年，长到这么大就没和多少人打过招呼，只能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关系的。。。”
　　金鸣玉笑道：“小公子请用午膳吧，令兄长照顾了小公子一夜，现下有些事要办，嘱咐我好生伺候小公子，他晚些便回来了。”
　　辛离倒：“哦。。。”见金鸣玉站在一旁，一副要伺候他吃饭的模样，实在是浑身不自在，“那，你。。。”你能不能先出去啊，站在一旁他实在是吃不下去。
　　金鸣玉这般女子自然看出了辛离的不自在，当下大方一笑，道：“奴家也有些事，小公子请用膳，奴家去去就回。”
　　等金鸣玉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辛离才松了一口气。
　　桌上饮食以清淡为主，辛离虽然是宿醉，却也没有头痛之类的症状，想来也是那酒确是好酒的缘故，见菜色颇合口味，便乖乖吃起了饭。
　　才放下碗筷擦擦嘴，门便又被敲响了，进门来的仍是金鸣玉。
　　收拾了碗筷，金鸣玉道：“小公子若是无聊了，也可以去园子里逛逛，虽然这园子不大，却也有些意趣。”
　　辛离应下了，待金鸣玉离去后，摸摸自己的肚子，真觉得自己应该去逛逛消消食了，便也走了出去。
　　一出了门，才知道金鸣玉方才的话实在是自谦了，这园子里假山流水，曲径通幽，花草茂密，若是不熟悉的，进去了只怕要迷路。
　　但辛离却不担心这个，回头看看房门，便沿着小径一路往深处走去。
　　路径曲折分岔，辛离走走停停，已经分不清自己来时的路径了。前面出现了一座小亭，辛离便走过去想要休息一下，但又被亭旁的流水吸引了注意力。
　　小径弯弯曲曲，将园中的池塘假山溪流串联到了一起，分岔后又是分岔，花木扶疏假山高耸小桥流水，辛离不过走了半刻便已经分不清来时是哪条路了，却一点也不担心。前面出现了一座小亭，辛离便走过去想要休息一下，但又被亭旁的流水吸引了注意力。
　　辛离在水边蹲下，池中来来去去的是五彩斑斓的小鱼，用手轻轻拨一拨水，鱼儿一点都不怕人，反而会来轻啄他的手指。流水潺潺，里面有红色小鱼来回，辛离到底是少年心性，蹲在溪旁伸手去捉那小鱼。
　　鱼儿从手指间游过，有些微痒，让辛离觉得有趣。
　　辛离和鱼儿玩得有些忘了时间，不知不觉间天色都有些昏暗了下来，他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站起身来拍拍衣裳，辛离往回走。
　　虽然不记得路，但辛离却准确无误的顺着来时的路径走了回去，绕过一处假山，便看到了曲琅站在门口，神色似乎有些阴沉，却在看到他时便恢复了原先的温和，似乎方才的阴沉只是辛离的错觉。
　　辛离微微一愣，想是自己看错了，道：“曲琅，你在等我吗？”
　　曲琅笑道：“是啊。”
　　辛离毫不怀疑，摸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和曲琅一起走进了房间。
　　桌上早已摆了一桌饭菜，还是热腾腾的，曲琅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他一顿，又道，“这园子虽然不大，岔路却很多，你没有迷路吧？”
　　辛离不在意道：“没有啊。”乖乖在桌边坐下，等曲琅一起吃饭。
　　曲琅微微一挑眉，也不多问，和辛离一起用饭。
　　吃完了饭，曲琅道：“昨夜里你一杯酒就醉了，也没有好好尽兴玩乐，今晚我们换个地方？”
　　辛离眨眨眼，摇头道：“我不想去那里。”
　　曲琅道：“为何？”
　　辛离皱了眉，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不舒服。”
　　曲琅沉默片刻，道：“那算了，你早些休息，我们明天就起身吧。”摸摸辛离的头顶，曲琅起身，“我就在隔壁，有事就来叫我。”
　　曲琅一出门，便有小厮进来收拾了碗筷，随后又送来了一桶热水并换洗衣物，道：“公子吩咐了，让小的伺候小公子沐浴。”
　　辛离看了看热水，虽然有些想要洗澡，但是却没试过被人伺候，摇摇头道：“我自己洗，你先出去吧。”
　　小厮也不多嘴，躬身应了便出去了。
　　辛离关好房门，才脱了衣服进了水里。这是加了药材和香料烧的热水，辛离只能分辨出应该是加了几种安神的药物，倒是不错。舒舒服服的洗过澡，辛离才穿好衣服，小厮便又敲门进来将水搬走了，及时得让辛离惊讶。
　　明明今天醒得很晚，也没做什么事，辛离却很快就觉得困倦了，打了个呵欠，辛离想着明日就要启程了，还是早些睡吧。便乖乖爬上了床睡下了。
　　等他睡熟，门却被轻轻推开了，有人缓缓走进了房内，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
　　这一觉睡得香甜，辛离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揉揉眼睛坐起来，门外便又有小厮敲门，待辛离跳下床去开了门，小厮捧了水盆之类的东西进来，辛离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醒了呀？”
　　小厮垂首道：“小的想着公子应当醒了，便来试一试。”
　　辛离摸摸头，道：“这样吗。。。”
　　待辛离洗漱好，曲琅便站在了门口，神色间似乎有些阴郁，道：“我们走吧。”
　　辛离觉得这样的曲琅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跟着曲琅穿过曲折小径，只是出了园子，曲琅却直接带着他上了船，辛离脚步停下，皱眉道：“我的行李还在客栈呢。。。。”
　　曲琅道：“已经拿到船上了。”
　　辛离心中疑惑更重，等到看到自己的包裹被好好地放在了客舱中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曲琅，我们很赶时间吗？”
　　上了船，曲琅的神情显然放松了许多，听见辛离发问，嘴唇微微一抿，忽然叹气道：“是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辛离追问道。
　　曲琅苦笑摇头，道：“说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你应该看出来，我是个江湖中人吧？”
　　辛离：“——”不好意思，他还真没看出来。
　　曲琅表情微微一抽，很快又笑道：“这个。。。简而言之，就是我有仇家找上门来了，所以我们要快些离开白水镇，越快越好。”
　　辛离这才明白过来，不过又疑惑道：“江湖中人，都有仇家吗？”
　　曲琅道：“这，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的。”
　　江湖人，辛离还是知道的，师父也和他说过一些，年少时辛离还问过师父，那么江湖在哪里呢？
　　师父轻轻一笑，道：“当你踏入江湖的时候，你就知道江湖在哪里了。”
　　没想到就在这么猝不及防间，自己就踏入了江湖啊。
　　辛离不由感慨。
　　杂役送来早膳，曲琅见辛离神色似乎有些惆怅，眼眸一暗，又笑道：“不过你放心，只是些小麻烦而已，不会有事的。”
　　辛离自然不会担心这些，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