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卿还》陈木芽

17、等待

　　昏黄烛光下，辛离的一双眼更加显得清澈见底，他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我有些怕。”
　　沈清书眼神柔和下来，看着他道：“辛离，我与你相识时日尚短，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纯净的孩子，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你都看在眼里，若是你怕，我明日就让人送你离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辛离低头看着桌上的冷茶，久久不语。
　　沈清书道：“我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日日夜夜哪怕是睡着了都会睁着一只眼睛，生怕在睡梦中就被取了性命，但是你不一样，现在抽身而去，你与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辛离抬头，眉心慢慢皱了起来，才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曲琅冷冰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清书神色一滞，转头看他，淡淡道：“我在做让你日后不要悔不当初的事。”
　　曲琅轻笑一声，只是笑声里寒意却几乎能侵入人的骨髓，他道：“悔不当初？我为何会悔不当初？”
　　沈清书双眉深深皱起，深吸一口气，眼眸闭上又睁开，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经过曲琅时他停下了脚步，转头与他对视，深刻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他的肺腑，却在对方深不可测的眼眸中败下阵来，闭了闭眼，他终究是离开了。
　　曲琅站在门口看着辛离，眼眸中的情绪莫可名状，良久后，他道：“辛离，你怕被我害死吗？”
　　辛离轻轻颤了颤，似乎是被他带着森冷气息的话语冻到了一般，他认真的思索着曲琅的话，室内带着湿意的空气几乎凝滞住了。
　　良久，辛离才开口道：“曲琅，你会害死我吗？”
　　曲琅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辛离看着他，道：“那我就不怕了。”
　　曲琅走近他，手掌抚上辛离侧脸，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他道：“我会护着你。”
　　小院另一侧的回廊下，沈清书看着窗纸上两人混在一处的剪影，轻轻叹息，又微笑了起来。
　　曲琅，我且看你会不会后悔。
　　一夜暴雨将来往痕迹都冲刷的干干净净，永宁城也热闹了起来，早市上行人来往不绝，一眼看去毫无异常。
　　街市边的茶楼上，沈清书喝着茶吃着早点，没过多久便有人上了楼，看到他便熟稔地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随意打发了小二，他道："别的倒罢了，这茶水倒还算是不错，香气扑鼻，回味甘醇。"
　　来人谦恭一笑，凑近些道："公子，昨夜里。。。"
　　沈清书眸光微微一闪，抬手止住那人话语，又并指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怕吗？"
　　来人神色霎时肃然，眉目间都是忠诚之色，道："听凭公子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沈清书笑吟吟看他，道："那就好。"
　　风中似乎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气，沈清书抬眸看去，慢慢吁出胸口的一股浊气。
　　十数年的布局，十数年的隐忍，快要有一个结果了。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来，他笑出了声儿，自言自语道："我可从不是什么好人。。。"
　　辛离知道曲琅与沈清书在做着什么危险的事，也知道那些事自己插不上手，呆呆地坐在椅上，他叹了口气，身后忽然覆上一具温热的躯体，曲琅道："怎么好端端的叹气，闷了么？"
　　辛离回过神，自从他们两人表明心迹后，曲琅便总是这样，行止间多有亲密的举动，辛离刚开始时总是羞涩的躲避，次数多了便也有些习惯了，只要身旁没有别的人在场，就也随他去了。
　　辛离摇头，思忖片刻后道："曲琅，能不能给我准备一间静室。"
　　曲琅轻轻嗅着他发丝间清爽的气息，印下一吻道："自然可以，你要做什么吗？"
　　辛离犹豫道："等几天我再告诉你吧，现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曲琅薄唇缓缓往下，慢慢磨蹭着他粉嫩的耳廓，道："不着急。。。"
　　辛离耳际慢慢染上血色，不自在地躲了躲，耳朵一阵温热湿润，让他浑身一颤，险些跳起来，声音也带了些许颤抖，道："曲，曲琅。。。"
　　"我在呢。。。"曲琅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些低沉沙哑，好听的让人浑身酥麻，他双手环上辛离腰际，薄唇缓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辛离不知所措，曲琅动作忽然停住，伸手整整辛离衣襟，道："你先休息一会儿，静室准备好了会有人来带你过去，我要出去一趟。"
　　辛离脸颊绯红，曲琅放开了手他却扔有些慌张，胡乱应了两声，起身就要逃开。
　　曲琅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伸手轻而易举的将惊慌的宝贝拉住，在他耳边轻声道："下回，可不许你再躲了。"见他双眼湿润的几乎要溢出水汽来，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手让他逃走。
　　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曲琅脸上的笑意霎时一收，宛如极北的寒风刮过湖面，瞬息间便冻结千里。
　　沈清书神色有些复杂，他与曲琅血脉相连，虽然容貌并不相似，但脾性实则是一路的，若按曲琅从前的行事，如果想要做什么，怎会因察觉到他在近处而停止。
　　他挑挑眉，该提醒的他早已提醒，但他的这个兄弟和他一样，在这条路上不亲自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知道何为悔不当初的，说起俩，他倒是对此颇为期待呢。
　　曲琅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冷冷道："有什么事？"
　　沈清书手中折扇"刷"一下打开，道："无事，便不能来找辛离聊聊天么？"他呵呵一笑，"看见他，便想起谷中那些小弟子来，怪不得你喜欢他，你从来便是喜欢这个调调的。"
　　这原是寻常之极的调侃，曲琅心中却不同寻常的出现了一股烦躁，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唯有目光越发冰冷。
　　沈清书只觉得眼前影子一动，手中的折扇已经到了对方手上，知道他已经动了怒。
　　沈清书也识趣，摸摸鼻子道："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人也已经到了京城，什么时候动手？"
　　折扇上一支梅花殷红如血，曲琅的声音里也似乎散发着一股血腥气，"七日后。"
　　七日后，便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