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卿还》陈木芽

16、有备

　　永宁城内，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一名青衣男子拆开手中的竹筒，一张纤薄的纸条落到了他的手上。青衣男子看完后沉思片刻，便将纸条在竹焰上焚尽。
　　永宁城虽然距离京城不远，却只是一座小城，城门兵丁盘查并不严密，沈清书相貌温雅，又不露声色的递过去几块碎银，兵丁便随意的挥了挥手将马车放了进去。
　　马车驶到一处民居门外，沈清书上前敲门，开门的大嫂一见是他，便神色十分自然的招呼了一声："兄弟来了，快进来吧，你姐夫正等着你呢。"
　　辛离进门时犹听到大嫂在和邻居闲话，道是兄弟前来探亲，语气娴熟自然，便是寻常的邻里闲语。
　　曲琅与沈清书似乎是对此处极为熟悉，带着辛离自然之极的进了内室，沈清书慢悠悠倒一杯茶，笑道："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曲琅神色有些克制地缓缓解开衣襟，绷带上已经渗出些血色。
　　沈清书面色不变，看着辛离紧张地为他换药包扎，放下茶杯微不可闻地叹息，站起来道："我先出去看看。"不等曲琅回应，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曲琅指尖缓缓敲击桌面，辛离低着头专注在他的伤口上，乌黑发顶就在他面前，似乎很是顺滑柔软的样子。曲琅自然不会压抑心中渴望，自然而然地揉了上去，一如既往的柔软，道："不碍事的，不必担心我。"
　　辛离抿着唇并不回应，等到伤口包扎妥当才抬头，低声道："虽然我笨了些，但是伤口严不严重，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曲琅一笑，道："这样的伤我受过很多回，还不是好好的么。"
　　辛离看着他，眼眸中有不知名的情绪汇聚，看着看着，曲琅也收起了笑意，手指抚上辛离面颊，道："你很担心我？"
　　辛离转开了脸，低头想去把东西收拾起来。
　　曲琅却极为强势，两手捧住辛离面颊，强硬地将他转了回来面对着自己，道："为什么要这么担心我呢？"
　　辛离面上慢慢染上血色，昨日夜里，曲琅强硬的将他的心剖开，逼着他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他心悦曲琅？这让他惶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无论如何，他都鼓不起足够的力气去反驳。
　　什么是心悦？师父的书架上不止有医书，还有许多的话本，话本中公子小姐一见钟情便是两心相许，是否就是这样的感觉，话本中的公子也是像曲琅这样的俊美么？所以才能引得小姐与他私奔相守。
　　曲琅呢？曲琅说他心悦自己，是否可以毫无顾忌的相信，他们都是男子，萍水相逢，相识时日尚短，会不会是。。。
　　辛离心中乱糟糟的，本能地想从曲琅手中挣扎出来，神色间的闪躲落在曲琅眼中便是无比的刺眼，让他想也不想的便低下头衔住辛离唇瓣。
　　熟悉的触感让他沉醉，唇舌纠缠绵密，似乎直接触碰到了彼此的灵魂，灵魂颤抖着贴近在一处，战栗着彼此纠缠相融。
　　良久，曲琅才放开辛离，喘息着在他脸上细细啄吻，道："不要怀疑我的本心，也不要躲避你自己的心，如果你不喜欢，就推开我，但是如果你答应了我，我就绝不会再放手。"
　　直击灵魂的深吻让辛离迷失了神志，耳边朦朦胧胧地听到曲琅的话语，费劲力气地分辨，简单数语落尽心湖，炸开电热水花让他不知所措，有些畏惧，却更想靠近。
　　曲琅低沉的笑声响起，他再次将辛离紧紧抱入怀中，下巴摩挲着辛离的发顶，嗓音沙哑道："你是我的。"
　　辛离艰难的理解了曲琅的话语，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出话来。
　　良久，辛离细微的声音才能从嗓子里发出来，他道：'我，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他们都不算是熟识，怎么会。。。。。。
　　曲琅轻声诱哄道："你难道不喜欢我么？我亲你，你会恶心么？"
　　辛离迟疑着，却仍是老实地摇头，"不，不会恶心"
　　曲琅低头面对着他，双眸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灵魂，"我很喜欢，既然是喜欢，那你我就是两情相悦，从此以后你我就是密不可分的挚爱，这样不好么？"
　　辛离沉醉在了这一双眼中，似乎连灵魂都已经被收服，懵懂点头。
　　曲琅清朗的笑声响在耳边，辛离浑身似乎被浸入了暖洋洋的温泉之中，血脉随着热意奔涌，麻酥酥震颤着。
　　沈清书午后才回来，辛离正在午睡，曲琅坐在前堂喝着茶水，见沈清书进来只掀了掀眼皮，但周身弥漫的餍足却明显的不容他忽视。
　　沈清书神色淡淡的，到："已经下手了？"
　　曲琅挑一挑眉，放下手中茶杯，道："是。"
　　沈清书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只是放下手中一纸信笺，到："已经部署妥当了，你当初便已经想到他们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吧？"
　　曲琅心情很是愉快，拆开信笺细看，漫不经心道："有备无患罢了。"
　　沈清书眉宇间出现深深地皱痕，道：'他，也是你的有备无患？"
　　曲琅动作一顿，面上分毫不显，似乎毫不在意，"你从前从不会问我这些。"他抖一抖手中信纸，接着道，"是因为他么？"
　　沈清书坐在曲琅面前，眼眸沉沉，道："我从前与你一样，但现在，我不希望你日后与我一样。"
　　曲琅扯扯嘴角，眼中毫无笑意，道：'这是自然。"
　　屋外的天空有乌黑云朵汇聚，空气慢慢湿润，将有一场风雨将要来临。
　　倾盆大雨在入夜时落了下来，哗哗雨幕将一切都笼罩了起来，辛离午后睡了个好觉，起来时才看到沈清书，只是他的神情有些复杂，辛离琢磨了一下，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辛离动作自然，沈清书有一瞬的讶异，转瞬又笑了起来，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累了。"
　　辛离摸摸脑袋，侧耳听一听哗啦啦的雨声，感叹道："是啊。"这些时日的经历比他之前的十几年都要惊险，若是长时间过着这样的日子，怎么可能不累呢。
　　烛焰摇晃，带着水汽的风拂动沈清书的鬓发，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雨，低声道："辛离，你莫名其妙就被卷入这样的事之中，难道从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