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卿还》陈木芽

15、心悦

　　马车风驰电掣般破开夜雾在山野间飞驰，将夜枭的鸣叫远远抛在了后头，绕过山头，沈清书渐渐放缓了速度，继而慢慢停下。
　　辛离从车厢内探出头来，眼睛红红地道：“沈大哥，曲琅的伤口有毒。”
　　沈清书眉头紧锁跟着辛离进到车厢，见曲琅靠着车壁闭目歇息，伤口并未包扎，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伤口仍然泛着不祥的的暗色。
　　沈清书检查了一下，吁了口气道：“还好，不过是寻常毒药而已。”
　　曲琅睁开眼哼笑一声，道：“这般紧要关头还这么小气，终究成不了大事。”
　　沈清书白他一眼，道：“他的大事要是成了，你的命就没了。”自顾自为他处理伤口，挖去伤口处的血肉，下手快且狠，不过片刻就已经处理妥当裹上纱布。
　　辛离虽然脸色煞白，但在一旁帮忙的动作却是沉稳无比，将剪子纱布递过去，又接回浸满鲜血的内衫，嘴唇紧紧抿着泛出青白的颜色来。
　　曲琅紧锁的眉头松开些许，视线落在辛离的脸上，双眸中有难解的情绪闪过，沈清书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将伤口包扎整齐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虽然小气，但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曲琅低低一笑，道：“何必说这些废话。”
　　沈清书白他一眼，道：“天还没有亮，而这里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这两日的路我们要怎么走，你想明白了？”
　　曲琅思索片刻，道：“我们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必定会遇到重重追兵。”
　　沈清书挑眉道：“方才我们并未留下活口。”
　　曲琅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他们没有回去回报消息，不正说明我们在这条路上么？”
　　沈清书沉默，缓缓道：“去京城的路，只有这么几条。。。”
　　曲琅眸沉如水，道：“如果，我们不去京城呢？”
　　沈清书看着他。
　　曲琅道：“我们不去京城，掉头去永宁城。”
　　沈清书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
　　辛离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是一个自己无法参与的世界，心中乍然升起空落落的惶恐来，牙齿咬上自己的嘴唇，已出现了一线血丝。
　　曲琅与沈清书商议已毕，一转头便看见辛离的神色，心中一紧，想也没想便抬手抚上他的嘴唇，沉声道：“松开。”
　　辛离怔怔松开牙齿，看着眼前曲琅严肃的眉眼，严重流露出些许脆弱来。
　　沈清书已经默默坐上了车辕，一羊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曲琅见辛离唇瓣伤口并不严重，手指却仍旧在上头摩挲许久才放下，问道：“怎么了？”
　　辛离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他苦笑，“你们的忙我什么也帮不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曲琅看着他，车厢内只有顶部两颗夜明石发出的淡淡光亮，他的面容神色有些模糊，但一双眼却似乎在发光，如暗夜中的猛兽一般，在期待着什么。
　　再开口时，他的嗓音有些低哑，道：“是我将你扯入险境之中，你不怪我？”
　　辛离茫然的摇头。
　　曲琅哑声低笑：“为何？”
　　辛离抬着头，面容清清楚楚的落在曲琅眼中，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干净得让他心中微微颤抖，一时间想的竟是如果将他拖入自己的深渊，不知道这双眼睛会不会被弄脏。
　　似乎有某种疯狂在曲琅眼中闪过，辛离只觉得眼前一暗，唇上便是一软，有柔软温热的东西碾压啃咬，湿热的舌头灵活的钻了进来。
　　辛离的眼睛瞬间睁大，呜呜挣扎了起来，只是在曲琅的一双手臂中，他的挣扎软而无力，不过片刻便力竭地软了下去，被曲琅锁在怀中予取予求。
　　沈清书赶着马车，耳边是呼呼风声，马车里没有动静。
　　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散在风里，不知的怜悯还是嘲讽。
　　曲琅喘息着松开辛离，看着他蒙着水雾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低哑的嗓音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怪我。”
　　辛离茫然地看着他，脑子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心已然揪成了一团。
　　“因为，”曲琅缓缓道，“因为，你心悦我。”
　　辛离艰难的明白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眼神霎时惊慌了起来，“我，我。。。。。。”
　　曲琅并未给辛离反驳的机会，他道：“就像我心悦你一样，”他看着辛离的双目格外的炙热，几乎能把人烫伤，“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你就像山间乱跑乱跳的小鹿，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不知道谁会伤害你，但是你信我，不是么？”
　　辛离似乎被他说服了，他来到中原，曲琅是第一个向他表示善意的人，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在辛离的生命中，除却师父和师弟，便只有一个曲琅，朝夕相处，告诉他这么多的事，不顾危险地救他。
　　此时的曲琅身上还带着为救他而受的伤，纱布绕过胸膛，仍有淡淡血色透出，穿着衣衫时他是一派的俊美儒雅，此时未着衣衫白纱染血的模样，竟是有着几分野性，让辛离觉得有些危险，又有些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曲琅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忽然一下将辛离重重抱进怀中，制住他挣扎的动作，低声道：“你不信也无妨，若是想要离开，我便先送你走。。。。。。”
　　辛离一惊，本能道：“我不走！”
　　曲琅扬唇，道：“好。”
　　辛离那三字才脱口而出，已惊慌地掩住了口，只是想再把话收回，心中却本能的不愿意，只能惊慌地看着曲琅，看着他的面容笼罩了下来，唇上再次传来暖热柔软的触感。
　　马车飞驰，沈清书操控着缰绳走上一条僻静的小路，在夜风中慢悠悠地叹气，又不知为何地轻笑，不知在嘲讽谁，又是在可怜谁。